《甘之若饴》云**心

56、（三十五）上小修

　　已近深夜，可还是到处都是人，要找个安静温暖的地方都难，他们就留在车里，司机识趣地跑进了一家奶茶铺。
　　不断有车子来来往往，炫目的大灯瞬间刷得一下从他们车边驶过，忽明忽暗地像是风雨欲来的闪电。可能是因为冷，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尤其是甘子轩，连唇色都几乎是白的。
　　只是若饴看不到，她的面前只有黑沉沉的一片夜。
　　“小睿，是我姑姑的儿子，老爷子就一个妹妹，所以，他也是我唯一的兄弟。咱们从小就在一个军区大院，念书的时候总是我快毕业了，他才刚入校，老爷子和姑姑总让我多照顾他，可那家伙特能耐，没有一样功课不棒，老师同学都特喜欢他，而且还特别有主见，他初中的时候我上高中，那时我们一帮哥儿们算是青春骚动的时候，翘了课去疯玩儿追女孩儿，我常逗他一块儿去，那家伙才初一，就一本正经跟我说：“我不用追，肯定有个人在哪里等着我呢，到时候就会碰上了。”
　　“后来，小睿出事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在等他的女孩，就是你。”
　　若饴的心脏骤然被攥紧，失声就问了出来：“柯睿，他到底，怎么样了？”
　　甘子轩的身体和大脑似乎都已经承受不住那样巨大的痛楚和压迫，他不得不大口地吸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他出国时要在北京登机，先到我那儿住了几天，那段时间荣妙刚离开我，我晚上睡不好，常去酒吧喝酒，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小睿打电话给我知道我没法回去，就来接我，他开了我的车，那车他开过好几次，我当时也糊涂，坐在车上睡着了，可是没想到……”
　　若饴屏住了呼吸，心好像在胸腔里不断地膨胀，马上就要“啪”地一声爆裂。
　　“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迎面撞上了我们的车，小睿不太熟悉路况，天又黑，没来得及躲避，我们的车翻了出去，当时我在后座上，左腿和两根肋骨断了，可是小睿……他伤到了大脑……”
　　那可怕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若饴不可想象地蒙上眼睛，泪已经从指缝间涌了出来。
　　“他们说，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一个名字，就是——若饴。”
　　仿佛有一块巨石从心里的哪个地方被费力地撬开，还没有来得及搬走，就又重重地砸了下来，砸得心上的片片血肉都飞溅了起来，若饴觉得胸口越来越重，重得整个人都要坍塌：
　　“他……不在了？”
　　甘子轩迟疑了一下，声音发颤：“他昏迷了很久，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
　　“所以他才没有来找我，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来找我，就算他知道我在等他，他也没有办法……”
　　若饴讷讷地喃喃，声音里没有一丝哽咽，大颗大颗的泪却不断地从眼眶滚落下来。
　　“是的，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来找你，可是他不能……“甘子轩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决然：“若饴，你永远，也等不到他了。”
　　“永远……等不到他……”若饴突然抬高了声音，“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曾经想到过无数个可能性，他不爱我了，他和别人结婚了，他失踪了，他残疾了甚至是狗血的失忆了！有时候我会想得惶惶不可终日，但是我总是安慰我自己：他还在，他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残忍的结果！我打定主意等他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他的行踪，哪怕他已经爱上了别人或者忘了我，只要他是安好的，那么我不会有任何怨恨，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可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冷酷的方式对待我们？他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一面，他受着那样的苦我却一点也不知道，除了傻傻的等，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不，若饴，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柯睿的爷爷中风偏瘫，而且有严重的冠心病，但是老人家的脑子非常清楚，大家怕他一旦知道后会加重病情，所以联合医院隐瞒了柯睿的真实情况，对外面都宣称柯睿去国外学习工作了，三年前老人家病逝，但姑姑姑父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法，特别是姑姑，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根本不愿意提到小睿的真实情况，姑父也怕外人的慰问反而增添他们的伤感，所以，就索性坚持了这个说法。任何来打听柯睿消息的人，都只能得到一种解释：小睿，他健健康康地在国外生活。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你们的感情这么深，更不知道你会这么执着地等着小睿，他们宁可生活在那样的假象里，也不愿意用任何的解释来破坏了这种假象，也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不愿意用这样残酷的事实来伤打击你，他们希望你早点忘掉小睿，重新生活。”
　　甘子轩闭了闭眼睛：“小睿能够苏醒，能够重新健康地站起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么多年，我，也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梦想里。”
　　若饴眼眶灼痛，连着整个喉咙心口都在灼烧，泪还没流出来好像已经被烧干，声音也是干涩沙哑：
　　“我一直梦想，总有一天，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像任何一对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夫妻一样，住在一个屋檐下，白天各自上班上学，回家后一起吃饭聊天看看电视，双休日的时候可以带着雨果出去郊游，或者，坐摩天轮，看天幕电影……整整五年，每当快要挺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这样的自我催眠。”
　　她忽然把头转向甘子轩，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容：“你知道吗，在看到爸爸电脑上的资料之前，我还以为，这样的梦想真的可以实现，我甚至确信，那个人，真的不一定必须是柯睿，每当想到这个世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可以陪着我和雨果，愿意和我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我就觉得幸运和满足，特别是经历过那么长久的等待之后，我觉得我应该更加珍惜，我真的很想牢牢抓住这样从天而降的幸福。”
　　车窗外的夜空突然亮起了一簇耀眼的烟花，将若饴的脸庞映得五彩流光，却更衬出她的眼睛暗寂寞空洞，仿佛被切断了光源的灯，黑得要融进夜色里。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这一切，不过是我自我催眠的一场幻像。”
　　像是被呛到了风，甘子轩低低地咳了起来，人潮车流依旧涌动不息，这个城市不灭的灯光放大了节日的盛大与欢乐。
　　“这么好的日子，可我还是挑错了时间。”咳嗽越来越压制不住，他不得不调整了一下气息才说，“若饴，对不起。”
　　若饴惨笑：“如果在我们相识的一开始你就告诉我，或许，我能够接受，可是为什么，你要一步步地接近我，让我陷进这样美丽的一场幻像？”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最近有点忙，反省中~~~狼狈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