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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三十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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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医院的天台上挂断电话,若饴刚才的话让他满心舒坦,挂了几天水的疲弱好像也一扫而光。
天色越来越亮亮了,天台上的人渐渐走散,穿着白袍的罗育成走了过来。
“满面春风啊,遇上什么喜事了?”
“多了,你问哪一桩?”甘子轩跟他打哈哈。
罗育成不多问,把手里一个保温瓶递给他:“给。”
“又是荣妙煲的汤?”甘子轩不胜其苦,“这是把我当孕妇补哪。”
罗育成也很烦恼:“没办法,自打休假在家养胎,她每天的乐趣就是煲汤,还都不忘准备你这一份。据说女性怀孕后多多少少会出现一点偏执或者智力减退的现象,多担待着点儿吧。”
甘子轩笑:“也不错,正好今天胃口好。”
“嗯,烧退了,人是精神多了。”罗育成照样一板一眼,“刚刚我和戴主任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做肝脏的比对检测,检查非常烦琐复杂,包括全身各处的器官、心脑……”
甘子轩拦断他:“得得得,你们那一套我不懂,反正一句话,好好配合检查,对吧!”
“你倒是难得这么听话,上次让你回来检查膝盖,推三阻四的。”罗育成还有点不满。
“我这不好好的,能走能跑。”
罗育成想了想,表情正色起来:“如果配对成功,捐赠者所承担的风险,并不比受赠者小,甘蔗,要考虑清楚啊。”
甘子轩拍他一记肩膀:“甭说着丧气话啊,我这一段可幸运着呢,我有预感,这事儿肯定能成。”
罗育成也放轻松:“那是,我这不就是履行一下医生告知的义吗。”
两人一起下楼,走过重症病房的时候罗育成仿佛很随意地说:“甘蔗,他想见你。”
甘子轩一惊:“肝脏移植的事,你都告诉他了?”
罗育成连忙摇头:“不,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想见见你。”
甘子轩舒了口气,快步转身,推开一间病房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干瘦苍白的年轻男子,吃力地把头转向他,声音低哑:
“她……回复你了吗?”
甘子轩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似的点头:“嗯,她说,她……可以放下以前。”
床上的男子突然喘息急促起来,甘子轩抓着他的手担心地问:“怎么样,哪里难受?”
他只是摇头,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好好……照顾她。”
甘子轩胸口一阵发紧:“放心,我一定会。”
床上的人执拗地补充:“要真的……爱她,把我……不能给的,都给她……不要……让她孤单……”
“我会的,”甘子轩温言向他保证,“小睿,我会连着你的那一份,一起爱她。”
床上的人好像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庆幸地喃喃:“她终于,不用再等我了……”
三天后若饴和阿姨搭上了去海岛的飞机,比起江南的阴湿清寒,那里在十二月还保持着二十六七度的气温,坐在沙滩上海风习习,很是惬意。
爸爸特地让当地办事处的一个员工接待她们,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特别热情能干,总拉着阿姨聊家常,很会逗人开心。
阿姨还是常常头晕,下午照例睡午觉,那个接待笑着对她说:“乐小姐,你出去逛逛吧,放心,乐总都交代过了,我会照顾好阿姨。”
其实若饴天生是能玩能疯的性子,只是这几年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出来旅行,对着碧蓝的大海,真有点放空一切投身进去的愿望。
她换了泳衣罩了条沙滩长裙,直接走到酒店后的沙滩边,在浅海处狠狠地扑腾了一阵,累了坐在沙滩椅上点了个椰子,边喝边吹风。
虽说心旷神怡,可多多少少像是缺了点什么。
边上的椅子上,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趴着,男友正往她背上涂防晒油,远远的海滩边,还有一对新人在拍结婚照,头纱迎着风长长地飘扬,映着碧蓝的海与天,美得羡煞旁人。
这是南中国最著名的度假胜地,也是度蜜月的天堂,身边来来去去,几乎都是成双入对的。
这么形单影只的难免有点自怜,若饴越坐越无聊,索性跑到活动中心去找点更刺激的。
玩了摩托艇和香蕉船,意犹未尽,她决定再玩一次浮潜。
等她戴好面镜和呼吸管走到浮潜地点,发现边上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也是全副武装看不出脸来,她对着他友好地点点头。
水下的世界五彩绮丽,珊瑚间游弋着大大小小色彩形态各异的海鱼,若饴看得入了迷,伸出手正想逗引一条小鱼,手指却不防被人轻轻捏住了。
阳光透过海面投下斑斓的光影,一个身影在她身旁随着海水轻轻起伏,不能说话,只是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若饴不害怕,只是迷惑,都武装成这样了,哪个傻瓜还会认错人?
看她发愣,对面的人摇摇头靠近她,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她看着差点把嘴里的呼吸管吐出来,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海水,难受地直咳。
他把她的手一拉,腿蹬了几下浮出海面。
他把设备都摘掉,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甘子轩!
若饴都忘了脱掉面镜,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身后是蔚蓝茫远的天际线,整个海天之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甘子轩,你可真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啊。”她怔怔地感叹。
“入海没问题,上天估计有点悬。”甘子轩凑近她,脱去她脸上碍事的面镜:“若饴,我等不及了。”
天际线在眼里蓦地消失,他的唇上沾着风与水的咸涩,海天一色,仿佛全部融进了那一瞬的吻里。
刚刚的无聊疲惫全部因为他的出现而消散,若饴的玩兴愈发地高涨,拉着甘子轩非要去玩拖曳伞。
那玩意儿高高地飘在天上,甘子轩在心里暗叫不好,还没坐上去就已经晕了。
若饴那里肯放过他,一把将他拽了过去:“走啊走啊,跟我上天去!这个最好玩啦,多刺激啊!”
这个的确是刺激,上次的摩天轮好歹还有个封闭的舱,这个就直接两脚踩空地荡在天上,伞体越升越高,眼前的海和天都变模糊成了一片炫目的白花花,甘子轩冷汗涔涔地就挂了下来,心陡上陡下地像在玩漂移。
若饴一点不怕,晃荡着两条长腿,把手朝着天空张开,大声地叫着:“哟呵,天是我的,海是我的,什么都是我的啦,哈哈哈!”
拖曳伞一阵剧烈的晃动,甘子轩闭着眼睛一把揪住若饴的衣服,她更得意了:“不怕不怕啊,有我哪!”
“嗯!”他心惊胆战地附和她,“我也是你的。”
她耍起坏心眼,使劲拽着绑绳大声说:“这高是高,可还不够刺激啊,要不我们来个高空坠落怎么样,保管比蹦极还好玩儿!”
甘子轩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连牙齿都在打颤:“乐若饴,怎么……比雨果还皮呀你!”
她不理他,一个人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
她故意放慢了速度,偷偷瞄了一眼甘子轩。
他眼睛和嘴唇都闭得紧紧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一!”她叫得特别大声,几乎同一时间,他的眉头都皱成一团,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却一转头突然地吻住了他,他正怕得快要缺氧,这下子简直就要窒息。
“甘子轩,我爱你!”若饴对着天空大喊,“我——爱——你!”
整片海水好像都在朝他倒灌过来,这样悬空的幸福,真的让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