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同人]浮世录》安殊

20、筹算篇（下）

　　凤鸟身上的火焰燃烧得越发旺盛，照亮了天空，映得半空红艳。一声长啸，凤鸟投身扶桑木阵，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正是绝处逢生之力，扶桑木阵威力骤然大增，木火相生，威势熊熊。

　　“涅槃之力？”罗睺此时已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远古的那个红衣女子在他的脑海渐渐模糊，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面容了，一瞬间，原先不愿深思的事情都有了答案，朱雀在见到他时已经开始步步为营，一面展现与重黎的全然不同，一面又毫不掩饰与重黎如出一辙的激扬杀意，当不同与相同交错，他的思维便将朱雀等同于重黎，无视了那点不同，这是一个盲点——不能不说，朱雀这个盲点的策略之所以成功，来自于她对罗睺的了解，不同寻常的了解。
　　而相柳，虽然对朱雀疑心重重，但朱雀那激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反而让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之后的反复不同，都被归咎于复仇不得的郁结，心中还是把朱雀当成了原先的祝融，想来必也是亡于此。
　　想通此节，罗睺忽然意识到，正是自己与幽壤，亲手将原本的赤帝重黎变成今日那个城府极深心思莫测的怪物，他轻笑一声，既然宁可涅槃亦要置本座于死地，本座又怎会让你如愿？
　　幽壤动荡得越发严重，除了罗睺计都，余者几乎都立地不稳。罗睺轻喝一声，“定”，瞬间，幽壤平稳如昔。
　　扶桑木阵，越发逼近幽壤，浩瀚的生息，熊熊如烈焰，而幽壤的死地，就像是置身于灼热的火焰中的木柴一般，被生息之气一点一点地燃尽。
　　扶桑木阵，更近了。
　　“主上，王姬，属下先行一步。”
　　次第响起不同的声音，重复着同一句话，话音一落，他们便先后化光往死魂珠而去。
　　这是一场献祭，他们走得从容而安详，就好像只是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小事一般。
　　计都咬着下唇，忽叫道，“封闭六感，小心！”
　　扶桑木阵生息之力无声无息，已融入空气之中，计都只是些微分神，便被其影响，险些动摇心智，心中不由大骇，当年幽壤被宝莲灯封印之时，她亦未如此惊心，然而情绪波动只是一瞬，她便冷静下来，出声提醒。
　　凤鸣嘹亮，扶桑木阵的元力之光更璀璨了些。
　　此时，扶桑木阵已经逼近了幽壤，死魂之力与生息之气在空中交接，上古的两股浩瀚力量相接对抗，肉眼可见扶桑木阵发出嫩芽，长出细细的枝条，这股清新绿意在靠近幽壤的时候被黑气缭绕，渐渐枯萎，然而扶桑木并不气馁，而是长出了更多的绿嫩枝条。
　　此时，死魂珠的力量更强大了一些，黑暗的死地之息竟化黑龙，一声鸣叫，便欲吞下扶桑木阵。
　　朱雀从木阵中展翅飞出，身上的火焰远比之前耀眼，那是用生命燃烧的火焰。
　　凤凰浴火，涅槃。
　　朱雀如云朵一般在空中散去，华美的红色毛羽如同木棉（注3）一般在空中散开，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白日盛开的烟火。
　　黑龙在毛羽的飘落中退避，不敢掠其锋，竟似畏惧那飘渺美丽的毛羽一般。
　　凤凰涅槃重生——朱雀涅槃而未重生，她将所有的生之力全部灌注在扶桑木阵上，这是取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反比单纯的生息之力多了几分霸道，更适合迎敌乃至杀敌。
　　是以死气所化黑龙敏感地嗅出了危险，悄然退避，又回到了死魂珠内。

　　青龙一声长啸。
　　在朱雀与杨戬达成协议之前，朱雀曾问他扶桑木阵是否能克制幽壤，她说，她想要赌一赌。
　　玄武被朱雀重伤，当时他与白虎虽然心乱如麻却也觉得不对，直到朱雀用乾坤镜传信与他，说明了情况尔后又说她欲用扶桑木阵与涅槃之力一赌，必要时候，甚至要涅槃不再重生。
　　他本有些迟疑，甚至还做了一些准备，至少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一些，一直到看朱雀杀死相柳，密谈了一刻钟后，他改变了主意，其实认真说来，不只是他们和罗睺不死不休，金乌们的事，罪魁说来也是罗睺计都，那么他便帮自己帮至友了结这段因果吧！
　　以命相搏这种事虽然生疏了许多，却也不是太陌生的事情，就与昊天赌上一回，左右不过是性命，至于他事，自有玄武与白虎了。

　　在啸声中，扶桑木阵的嫩芽争先恐后地探出了头，扶桑木阵稳稳地落在了幽壤的土地之上，缓慢地向地上伸出了根须。

　　龙啸九天，青龙纵身，青衫消逝在扶桑木阵中。

　　上古大神的魂灵，龙风之力，生息之气，混杂成一座大阵——再无可解的大阵，霸道而温柔地蓬勃生长出枝叶，一瞬间，繁叶成荫。

　　支撑不住了，罗睺看自己的身形渐渐消失，竟是微微一笑，他低沉的声音宛如暮钟：“其实，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也无有趣味了……”
　　只是，本座又怎会让你如愿呢，重黎？
　　“哥！”计都惊叫，“不可莽撞，还未到最后时刻！”
　　“输便输了，别输得太难看。”罗睺爱怜地摸了摸计都的长发，随即后退一步，元力催动，竟是自毁。他的骄傲，宁可自戕，也绝不愿意死在一场复仇中——其中有几分是不乐意死在既是重黎而又不是重黎的朱雀之手，即使是他自己，亦是无解。
　　计都一声长啸，在浓烈的生息之气的包围下，她的哀伤竟冲退了生息之力几分。
　　回应她的，是一声龙吟。

　　龙吟解体，青龙主生，生息之力糅合了朱雀和青龙的生息之气，越发强大。

　　计都只觉身上千万大山重压，这一刻，她好像只是个普通人，特殊的体质根本没法生效，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绝望，她忽然觉得自己宁可选择和哥哥一起自裁，也不愿意湮没在生息之中，乃至被同化成生息之力——那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于是，她举手拍向了自己的腹内丹田。

　　碎裂的身躯，碎裂的元灵，带着死气的不甘，意图从厚重的生息中寻求一条向外冲的路。

　　扶桑木阵的生魂之力，此时渐渐被已经舒展的枝桠催发出来，与原先厚重的生息之力交缠，生生不息，扶桑木郁郁葱葱，望之喜人。

　　那一点死气，终被同化，死魂珠跌落地面，碎成齑粉。

　　生息与生魂相辅相生——成了！魂魄凝光，往地府而去。

　　杨戬紧握的掌心渐渐松开，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如春风拂柳。

　　哪吒大喜，又叫又跳地抱着杨戬二哥二哥叫个不停。

　　龙吉与子辛对视一眼，再无他话。

　　孙悟空郑重其事地凝望已复平静的庐山，神色复杂，眼眸中是不可解的情绪——这里是师傅最后出现的地方……
　　连杨戬都以为这是他故友洞府旧地所以孙悟空才格外关注，谁能想到，孙悟空托言故友居所对此地关注有加不过是因为三界曾有传言，这里是菩提老祖最终出现的地方罢了。

　　三界的动乱，到此结束，祸首剿灭，捣毁巢穴，余下的只是清理战场等善后事宜。

　　扶桑木阵，仿佛感应到了战事的结束，敌人的消弭，枝叶随风舒展，浓郁的生息之力渐渐消散在空中。扶桑木阵扎根于庐山，变成了普通而又平凡的树林。

　　庐山美景如昔，毫无硝烟战场的痕迹，依然是如诗如画。

　　玉帝王母并肩于丹墀之上，同时轻叹一声。
　　延续万余年的祸端在此刻终于完全消弭，所有复杂的情感尽皆化成三界至尊的那对夫妻的同声叹息。

　　日光透过轻薄的云海映出了秀丽河山。

　　江（河蟹）山（河蟹）如（河蟹）此（河蟹）多（河蟹）娇。

　　注：3、木棉别名英雄树，李商隐诗曰“木棉花暖鹧鸪飞”,故以木棉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