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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寻觅母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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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瑾琀闲着无事,找秦嬷嬷要了几个花样,自己也来学着刺绣。此刻也终于体会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了,她打心底不喜欢孝庄那个心机深厚的女人,活得太累了,自个儿不好过,也连累着别人陪她折腾。想着看了看宫墙外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也是含着金汤钥匙出生的,从小到大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更不用说父亲愧对逝去的母亲,对着她更是宠上了天,若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怕是父亲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哪像到了清朝,对着康熙低声下气也就算了,每天还得享受一个老太婆异样的眼光,合着她就是那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妲己了。
“主子,太子爷来了。”秦嬷嬷对着低头刺绣的瑾琀轻声说道。
瑾琀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皱着眉头,小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跑到她承乾宫来?连忙站起身来,见小太子领着何柱儿缓步走过来,每一个步子都迈得那么扎实,那么沉重,一张严肃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瑾琀愣了愣,有些不习惯这样老成的小太子,她更喜欢那个天真活泼对着她撒娇,对着秦嬷嬷耍泼的小太子。
“保成,怎么了?”见小太子有些不对劲儿,瑾琀微微担忧。
小太子把身上的披风扔给何柱儿,也不说话,站在瑾琀对面,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了瑾琀好久,才走到瑾琀身边,用略带委屈的声音喊道,“母妃……”
瑾琀听了小太子的声音一惊,向秦嬷嬷示意,接着屋子里所有的奴才都退下了,就只剩下小太子和瑾琀,还有何柱儿和秦嬷嬷四个人。瑾琀牵过小太子的小手,有些冰冷,然后用自己的手给他捂住,柔声说道,“今儿天气冷,多穿点。”
“母妃……”小太子依旧只叫这两个字,声音呢喃,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很快,瑾琀就想到了,怕是前几天在康熙那里受了罚,觉得委屈了。可是转而又想,康熙到底对孩子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致使保成竟变了一个人似的。瑾琀牵着小太子到旁边坐着,然后把小太子圈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小太子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
小太子把头埋在瑾琀怀里,两只小手扯着瑾琀的衣服,闻着瑾琀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吸了吸鼻子,小眉头一皱,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就啪啦啪啦往下掉,却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瑾琀感觉到胸前传来热乎乎的有些湿意,身子一僵,不知为何胸口像是钻心地痛,然后双臂微微用力,把小太子抱得更紧了。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在一个女人怀中无声地哭泣,那个女人不是她的母亲,却给了她母爱。
“母妃,若是我额娘不死,是不是阿玛就不会立我为太子?”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太子哽咽,喃喃道。
爸爸,是不是没有琀儿,妈妈就不会死?
若是琀儿有一天不在了,是不是妈妈就会回来?
爸爸,若是妈妈没有死,是不是琀儿就不会被别的小孩子嘲笑?
生而克母!她不也是克死了她的母亲么?还害死了她的父亲,连带着自己也被自己害死。瑾琀自嘲,若是她的母亲没有难产死掉,或许她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或许父亲不会那么溺爱她,或许自己的负担不会那么重,或许就不会因为自己一时任性害得父亲失去生命,或许……
瑾琀没有回答小太子的问话,再次紧了紧双臂,抬起头,迫使自己不要掉泪,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硬生生地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轻声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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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秋,明显能感觉天气变化所带了的凉意,屋外书上的叶子在风中飘旋零落,轻轻地落在地上,若是没有这皇宫的豪华奢侈,这因天气带来的不过是萧瑟的景象。瑾琀站在宫门口,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耳发,轻微皱眉,胸口憋闷地慌,看着这黄琉璃瓦的层层宫殿,以及那丈许高的宫墙,她突然有些明白那些锁在深宫之中的女人们的无奈和疯狂。如今连她这个现代人也渐渐感染上有些忧郁的气氛,没有自由的人还不如失去生命的人来得痛快。
瑾琀正装作文人们的样子悲春伤秋,感叹时光易逝,红颜易老。却突然看见梁九功从承乾宫门口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才甩了甩脑袋,微微蹙眉,觉得自己这是变得迟钝了,理了理衣衫,转身来到正殿。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梁九功向着瑾琀打了个千儿。
“公公不必多礼,是万岁爷有什么旨意么?”瑾琀随意抬了抬手,笑着问道。
梁九功和善地笑笑,从身后招来一个小太监,对着瑾琀说道,“万岁爷让奴才来承乾宫传旨,让娘娘穿上这件袍子去趟景仁宫。”然后小太监呈上来一件大红旗袍。
瑾琀看了看鲜红的旗袍,心里一惊,有些勉强地笑道,“公公,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大红色的旗袍,她一个小小的贵妃?心里诽腹,康熙,你绝对是故意的!
“娘娘多虑了,这是万岁爷亲自吩咐奴才的。”梁九功笑着给瑾琀解释。
瑾琀看了看梁九功,好似今儿康熙心情很好的样子,迟疑了片刻,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旗袍,笑道,“劳烦公公了。”然后叫秦嬷嬷给了打赏的银子,自己则进了内室。
穿好袍子,又叫素琴给化了个妆,站起身来,看着镜子里面的曼妙佳人,瑾琀微微恍惚,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就叫康熙那薄情寡义的人给糟蹋了,瑾琀微微瘪嘴,真替松格里感到不值。然后走出卧室。
出了承乾宫,瑾琀在梁九功的带领下向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心里疑惑,这康熙搞什么名堂?非要穿着一身的大红色去见他,弄得跟一个将要出阁的新嫁娘一般。
景仁宫。
瑾琀跟着梁九功进了景仁宫的后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满园火红的海棠花,瑾琀微微愣神,惊讶地张着一张小嘴,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康熙在一边看着瑾琀吃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朝着梁九功微微点头。
“娘娘,万岁爷在那边等您呢。”梁九功轻声对瑾琀说道。
瑾琀脑袋一偏,很快正了脸色,暗自唾弃自己什么样的花草没见过,怎的就被这些海棠花给迷住了。自觉是失态了,娇美的脸庞闪过一丝懊恼,来到康熙身旁,恭敬地行了礼。
“表妹今天不必多礼,就如小时候那般就好。”康熙温和笑道,伸出手扶住瑾琀。
“是。”瑾琀感觉自己已经受到了惊吓,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这样温柔可亲的一面?
“你穿这身衣服倒是比小时候好看多了!”康熙上下打量着瑾琀,点点头,赞许道,接着又用很小的声音轻叹,“越发得像额娘了……”
瑾琀听了这话一愣,感情是把她当做孝康章皇后的替代品了?微微蹙眉,面露哀伤的神色,说道,“臣妾小的时候,姑姑也经常夸我呢,可是……”然后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今儿是额娘的生辰,咱不说那些伤神的事。”康熙牵过瑾琀的手,拉着她走到一座假山处,“你站在这里,朕叫人给你作画,这衣服的颜色和这些花很是搭配。”
呃?这是个什么状况?瑾琀被康熙给弄得一愣一愣的,今儿个突然转了性,也变得有情调了?见康熙无视她疑惑的表情,瑾琀无奈,只好站在康熙指定的位置。
康熙一脸的缅怀之色,俊颜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忆道,“那个时候,额娘就是身着大红旗袍,经常站在海棠树旁。”然后又笑着看了一眼瑾琀,继续说道,“你也是,小时候调皮得很,见额娘穿红色好看,自己也耍泼让宫人们给你做了套,奈何年纪小,穿上旗装就如一个讨喜的福娃娃一般。”
瑾琀愣住,属于松格里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年幼时候的泼辣,姑姑的宠溺,小表哥的纵容,顺治的多情,还有孝庄怪异的眼神,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她仿佛能看见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在对着她笑,那笑容就如春日里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此刻的瑾琀有些嫉妒松格里了,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这么多女人的爱?却还是不满足,想要那专属于帝王的疼爱,最后却落得命归黄泉的下场。
“姑姑说,她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的……”瑾琀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属于松格里对于孝康章皇后的感情,还是她太奢求那一份浓浓的关爱。
康熙走过来,替瑾琀擦了擦眼泪,有些责怪,“刚刚觉得你长大了,可以不让人操心了,没想到还是个爱哭的。”
“她还说,要在八旗里给我找个好归宿的,可是那时我才七岁……”瑾琀干脆就哭出声来了,也不管此时她面对的是不是大清的最高统治者,这些举动会不会越矩,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深藏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和对亲人的不舍,全都发泄出来,母亲,父亲,额娘,姑姑……好像是她自己在哭,又好像是松格里在哭。
康熙把瑾琀抱在怀里,此刻就像是两个受伤的人靠在一起相互安慰,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贵妃,牵连他们之间的是那个叫做佟佳的女人,那是他们共同的牵挂……
“额娘她是恨太皇太后的,可朕却恨阿玛当初把江山交到朕的手中,她死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康熙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痛和无奈。
听了康熙的话,瑾琀猛地止住哭声,身体一僵,屏住呼吸,都不敢动弹,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在渐渐变硬,变冷。
康熙觉察到瑾琀的一样,微微蹙眉,抬起右手,轻轻安抚瑾琀有些僵硬的脊梁,直到瑾琀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才轻声说道,“你放心,朕再不会让姓佟佳的女人遭到伤害。”
瑾琀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环住康熙的腰,眼泪不停地往外流,苦笑,太皇太后么?太皇太后么?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