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绑骨后编（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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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骨后编（伍）
那台粉色压路机并没有吭哧吭哧开过去把我压成肉酱，他只是在要到电话与邮箱之后，在自己手机上哔哔的按了几下，然后我就感受到了手中握着的手机震动起来。
这间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背后的星光把影子投射在地上。安静的淡淡黑暗里，手机的光亮与声音根本无法遮掩。就算我马上就把手藏到身后也已经晚了，对方兴味的目光让我明白他一定已经知道了。
“诶——，没想到真的存在呢。”少年完全没有自觉一般走到我身后：“这种东西，我只在巫毒里面听说过，不过做的还真是像啊。”
少年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注视的方向，却是墙角处的鬼偶。
而那只与少年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鬼偶，也在用蓝色水晶扣子的眼睛看着少年。这只模样温婉的鬼偶有着一头朱红色的柔顺长发，身体似乎是用象牙白的木头雕成的。她的表情也不像我所常见的鬼偶一样恐怖，而是带着温柔的怀念。这个女人的美丽，不因为脸上的病容而削减分毫。
另一只更加娇小的鬼偶跑过来。这只鬼偶似乎就是以我身边这个少年为原型做成的。翘起的呆毛，朱红的长辫，黑色的功夫装上还有些许土灰。同样象牙白的娇小木手里，抱着一只药锅。除此以外还有一只更小的跟着少年身后，怯怯的拉着少年的衣摆，探出头，对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手中的手机还在震动个不停，嗡嗡的声音令人焦躁不安。
不协和的杂音并没有引起少年的重视。他只是安静的微笑着，像是在欣赏舞台剧一样看着小小的鬼偶在母亲身边撒娇，拥抱，整理家务，照顾更加年幼的妹妹，偶尔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但是一家三人还是很幸福的，虽然这块名为家族的拼图，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缺失了一角一样。
缺失的到底是什么，老实说，我也想不太起来。一直以来，我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和我的母亲一起，虽然以前她念叨着父亲的时候令我感到十分的反感……
父亲！
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停止了。
耳边一声轰然巨响，烟尘散去之后，我看到鬼偶们在少年并指如刀的掌下四分五裂。朱红色的灿烂头发像羽毛一样四散纷飞，几块晶莹如水的蓝色扣子上迸出蛛网一样的裂纹，象牙白的木头支离破碎。三只鬼偶，几乎化为烟灰，连下面的地板都凹下去一大块。
少年回头笑道——
“下次可别让我看见这样软弱的东西了。不然就连你一起杀掉哦。”
他转身离开。电子门绿光一闪，合上。留下一室凌乱。
手中的手机当啷坠地，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鹤子吗？啊哈哈哈哈，今天过得真是愉快啊！不要担心，我也给鹤子准备了礼物，是一只十分适合鹤子的圆球哦！顺带一提在买纪念品的时候我并没有在脑补，没有在想情侣装的事情，也没有在想十年后的鹤子的事情，更加没有在想如果能有小孩那么我希望是个女孩是事情。打不通鹤子的电话，所以只好录音留言了，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打过来啊。拜~”
我慢慢滑坐在地。桂先生的喋喋不休听上去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一样。就在几分钟之前，我还野心勃勃的试图改变我身边的世界，就算一点也好，我也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吧。而几分钟之后，我却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我想要追上那些人的脚步，大概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填补我们之间的天堑。
而我想要追上的那些人，不可能停下脚步来等我的。因为一旦他们停下，就意味着死了。
不然桂先生看似轻松的言语的背景音，不会是持续不断的爆破与追杀声。
【家人接连离去之后，我近乎已经丧失感受的知觉。那并非容易填补的空缺。我试图将一切抛于脑后，但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自古巫医便是一家。代代都是长州藩藩医的久坂家，也多少懂一些世人惧怕的巫术。据闻有人甚至能将他人潜意识里希望看到的人化为偶人驱用，这样的力量越是被诅咒，就越是强大。
两年前，我不过是久坂家的次子，对于这样的术不过是仅知皮毛。
而昨日，我在墙角看到了一些模糊白影。今日醒来的时候，白影已显露模糊五官。
我认出那是大我二十岁的兄长久坂玄机。
久坂荣甫（银瑞）于安政三年六月，记】
【松阳老师不顾我的劝阻，接受了村民的请求去找那个出没于天人肆虐后的战场上的食尸鬼。心下十分担忧。攘夷的情势愈演愈烈，从九州归来的时候，一路居然有十数道关卡。不管怎样，实在是太奇怪了。九州萨摩藩的西乡殿下来信说过，最需要担心的不是天人，而是幕府。深以为然。
不知老师何时才能归来。私塾众人都十分担心。高杉君的作业里居然出了三个语法错误。决定将这份作业留下作为纪念。又及：桂小太郎的反常也着实令我忧心。今天居然没有在牧濑云生君的陷阱里发现他，也没有在高杉晋助君的陷阱里发现他。
兄长模样的木偶已初具形态。他似乎在对我说什么，但我一直都没能听清。只是昨日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倒在父母墓前，身边五谷牲畜各式祭品齐备。顿觉恐慌。
久坂荣甫（银瑞）于安政三年八月，记】
【一连几天都在几里地远的墓前醒来。身边祭品齐备。今早返回书塾的时候，看到一个银发孩子抱着松阳老师的刀杵在书塾门口。高杉堵着门死活不让那孩子进去。
老师劝解。未果。遂敲昏之。一手一个拎进去。松阳老师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午夜未眠，摆祭请仙。阿辰帮我请了笔仙，兄长模样的鬼偶出现，敲了我一头包。
替兄长于父母墓前祭拜。鬼偶消失。
久坂荣甫（银瑞）于安政三年八月，记】
握着手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桂先生虽然要我打电话给他，但是我明显从他的留言中听到有人在追杀他。要是像我这里一样，在不合时宜的时间收到了电话怎么办。
我觉得我的心里，是希望听到他的声音的。并不是说非得要他的声音。我只是、只是想要有谁来告诉我……
我并没有想过要窥视谁的过去与未来。
这份能力并非祝福，而是诅咒——
对，因为即使看到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是不是开始讨厌那个少年了？就算知道错不在他。”
躺在地上，支离破碎的鬼偶用我不曾听过的女人声音对我说话。
“是不是想要杀掉他？是不是在想，发现自己秘密的人消失就好了？”
灌注了全部的恶意，她一边责备我，一边诱惑我。
“那我来告诉你，这份力量应该如何使用吧。一旦你能号令我们……”
辽阔的宇宙里，一直都是星空，不分昼夜。而航行在这样的星海中，也令旅客分不清舰船是在前行，还是在后退。春雨所在的地方，是星云之间碎石较少的缓冲带。按理说海盗无论如何也是抢不到这样的好地方的，但是春雨身后，有一个名为天道众的存在。
春雨并不是天道众的盾牌，而是他们的枪。这个枪口指向一切存在着利益的地方，而现在，它枪口所向的，正是资源丰富的地球。
鬼兵队并不是去拯救地球的，而是去作为帮凶毁灭她的。至少，高杉先生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鬼兵队的队员对此感想如何。此刻他们的想法和脸上略带复杂的表情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被利用了。被那个据说能给我能力的女人。
与鬼偶结下血盟后，我的身体基本不再受我摆布了。我如同漂浮在半空中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动起来。棕色的眼睛睁得几乎目眦欲裂，瞳孔缩得如同针尖般细小。黑色微卷的头发披在肩上，盖住了大半张脸。披着和服的娇小身体摇摇晃晃的动起来，两只手臂如同假物一般在身侧摆动着，手一翻，半截棱角尖锐的断刃滑入袖中。
“我想杀了他啊，我无论如何都想杀了他啊。”
熟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看着我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我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眼前就是那只黑色的翻盖手机，我伸出不住颤抖的手，将它抢过来，拨出号码，在接通的那一刹那喊道——
“桂先生——！”
下一刻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到眼前一阵发白。略微清醒过来之后，我在镜中看到了我的模样。
那是一只熟悉的女性鬼偶的模样，朱红色的发掉了近乎一半，蓝水晶的扣子眼睛上蒙着碎裂的蛛网痕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装。将那名为手的物件从唐装袖子里伸出的时候，我看到的，是象牙白的木头断裂的模样。
不远处的手机还在震动。一只柔软娇小，指尖带着琴弦磨出的厚茧的手捡起那只黑色翻盖的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桂先生焦急的询问就这样被生生隔绝在另一端。
而几乎无法动弹的我，被她捡起藏在袖中。袖子里还藏着父亲的断刃。从织物交纵的经纬线里，我能看到外界的模样。能看到微微皱着眉咬着烟管的高杉先生，能看到脸上爆着青筋和一脸淡定的武市先生争吵的来岛小姐，能看到抱着PSP不肯放手的牧濑小姐，能看到随着耳机里音乐节拍点着手指的河上先生，还能看到以前每日都能在镜中看到的，我熟悉的自己的脸。
“你的行动倒是意外的快啊。”在众人到齐之后，高杉先生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倚在舷梯上，看着[蛾摩拉]的眼睛自顾自的说着：“这样倒是也不错。你应该，也能教给她许多东西的吧。”
“哦呀，这倒真是意外的见解呢。”[蛾摩拉]并没有看他，只是带着怀念什么的笑容按着手机的按键，读着里面的一条条简讯：“不担心她是否会丧命，不担心我是否会离开。与你锐利的思维相比啊，挂在腰间的那把刀简直钝得像玩具一样呢。”
听着她不咸不淡的嘲讽，那个人只是冷笑，不置可否。
“只是借我用一下，达成心愿之后马上归还……这样的话，我可不会说哦，武士先生。”[蛾摩拉]合上手机，那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上满是我不曾拥有过的爽朗笑容：“要拜我为师，这孩子该交出的束脩可不是金钱那样便宜的东西呢。夜兔需要的东西，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血，战斗中留下的血。”
[蛾摩拉]的目光，那一刻似乎越过了时间与空间，回到一个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地方。
“……至少，那孩子是这样想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绑骨后编（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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