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绑骨前编（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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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骨前编（陆）
桂先生仍然不知道我究竟为何突然做出那副不能呼吸一般的挣扎模样，鬼偶也未对他多做解释，打岔了两句便换了话题。只是我总觉得就算不曾对桂先生明说，他却还是多少明白了些内情，因为虽然他有时是一副不太正经的样子，但是其实很细心。
鬼偶也与我说过，当年私塾里的几人里，桂小太郎其实是最敏感的一个。有时候桂会说，高杉又想欺负他了，银时又想欺负他了，云生又想欺负他了。当时的久坂都通常一头雾水，而后事实证明桂的预感基本都是对的，每次久坂都能在高杉做的陷阱里、银时做的陷阱里和云生做的陷阱里发现桂的身影。
在那以后久坂银瑞再也不敢让桂一个人呆着。身为17岁才进入书塾的少年，久坂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祖国未来的花骨朵。此后去松阳老师那里抱作业也好，准备上课的材料也好，带着小孩们活动也好，久坂都尽量让自己和桂寸步不离……然而悲剧却愈演愈烈。久坂银瑞自己说，看着那张呆呆的脸，不欺负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一次被女儿卖了的，正是久坂银瑞。
面对桂小太郎那张十数年如一日的呆相，姓久坂的两个都发现自己实在不能拒绝他一起阻止高杉阴谋的邀请。我于是把鬼偶通灵的事情告诉桂先生，而后居然看到桂先生默默的将自己的那份食物摆在鬼偶面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久坂兄。”抬起头的时候，桂先生这样说：“现在无法给您上香，还请暂且忍耐。等到我回到伊丽莎白的身边时，一定会记得好好上供让您成佛的。”
鬼偶的反应是冲上去对着那张脸张开小手左右开弓连环巴掌。
然而桂的下一句话却让鬼偶的动作定在原地。
桂先生问道：“您为什么要回来呢。”
直到跟着我幻象中那名金发女子上船的时候，桂先生还是没有和鬼偶交谈。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令我都替他们觉得尴尬，然而最尴尬的是，不管是哪一方我都不甚了解，因此我完全无法为这样的情况打圆场。桂先生那句问话犀利得就连我都觉得有些过分，却因为想看到鬼偶吃瘪的表情而沉默的在一边看着。只是看到鬼偶脸上露出寂寞的模样之后，我却觉得有些心慌了。
就那样活在别人的记忆中，不好吗。就那样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留下，不好吗。樱花的美丽在于盛放的同时便凋零化泥，它永远不会让看花人看到花瓣蜷曲黄旧枯萎的样子。
此后就连看到身着粉色旧衣的鬼偶，略显笨拙的迈着小步子跟在我们身后偷渡上船的模样，我都会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存在于我的眼睛中的景象，而是一个停留在时间轴的负位中静静站定，看着我们前行的人。
这样的他，居然有些令我难过了。
可仅仅几分钟后，我便为自己可怜他的情绪感到后悔了。跟在金发女子和一个形容憔悴的剑客身后潜入鬼兵队的船上，想要寻找少主的我却被桂先生和鬼偶拦住。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舰船复杂的道路中，我把愤怒的目光投向死死抱着我的脚的鬼偶。
想要出声责问，却被企鹅翅子死死堵住嘴。鬼偶用力托着我的身体好让桂先生能够把我背在背上，我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来帮助少主，不是来告诉少主他的队士中存在叛徒的，而是来破坏掉少主的船的。
企鹅翅子里托着炸药，鬼偶帮着桂先生把炸药粘在隐蔽的角落里。趴在桂先生的背上拼命挣扎的我却被桂先生一手就轻松摁住，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为什么不去当面问他再做决定啊？”
“为什么要问一个背叛同伴的人啊。”
咬了咬牙，我确实无法为少主的手下伤到桂先生这件事做出什么解释，然而——
“他们做的事不一定就是少主想要做的，我听到了，鬼偶也听到了，他们内部分成了两派正在争斗啊。那里有伤害到我们的人在，但是也有试图保护我们的人在，少主他……”
“你觉得，高杉是那种不清楚手下在做什么就把剑交付出去的领兵者吗。恐怕就连我们登上他的船这件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吧。从以前开始，他就是那种走一步算三步的人。比起承认他会有无能的一面，我更愿意相信他那可怕的一面。”
我也不觉得，少主会不知道手下在做什么。
但是我也无法相信，少主会……
“还有，我一直也想问，你为什么会叫那混账少主啊。”桂先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当年若不是久坂兄替他领兵打了那场仗，死的就是他了。这样说来的话，抚养死去战友的遗孤也是他该做的。再说会从京都来到这个地方，看来他不是有好好履行责任的样子吧。只顾着当恐怖分子，连想要保护的东西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要叫他少主？因为母亲是这样说的。
母亲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是谁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那种事啊。
“说起恐怖分子的话，你也一样吧。”我偏着头在桂先生耳边说：“炸掉大使馆那件新闻连京都那边都传的沸沸扬扬。再说，少主有没有保护我们……我比你清楚。”
“大使馆那是……那是松阳书塾的传统。当年攘夷的时候银时和久坂兄都炸过。要说的话，那就是成人礼一样的存在。没有炸过大使馆的人生不是□□的人生，不对，不是□□，是桂。”
“你们都是□□的吧？！不是松阳老师班里的，而是塔利老师班里的吧？！”
枪声。很熟悉的枪声。就在附近……还是说，那是幻觉？
而在那阵枪声响起之前，我听到了少主的声音。
“今晚的月亮……真是大啊。”
一瞬间，我有稍许的安心。这种像是感叹又像是嘲讽的口吻，我还记得。七年了，当年抱着琴用一副无知天真的样子哭泣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会在茶屋里端酒弹琴取悦客人的侍女，但是七年前在血泊里开出的馥郁花朵，却还是在致命的疼痛中绽放。
桂先生和鬼偶都是在用一副“我是小孩子，所以我不懂也不必懂，那个叫做高杉晋助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修罗”的口吻和我说话。然而我知道，与桂先生的正气凛然不同，少主可谓是实实在在的恶毒之花。他的刀绝不忌惮沾染无辜者的血迹，也绝不忌惮毁掉清白者的生命，仰慕他的我绝对不曾试图用士道忠义去美化他，因为对于恶魔来说，那反而是侮辱。
而跟随着这样的恶魔的人，也和他一样，是在刀尖上坠落的鬼。
金发少女迎风跳落，手持双枪，毫无犹豫的对准胆敢袭击少主的人。然而——
“哟又子，你走光了哦。污渍内裤都看的一清二楚哦。”
“太天真了，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吗。”
又子小姐的答复让我安心了许多。那个持着伞的姑娘看上去很强，虽然只见过少主砍杀敌人的样子，但是我也多少明白何为强大的定义。那个姑娘毫无疑问是属于强者一方的，不仅是徒手近战，那把雨伞甚至能当做火铳射杀敌人。
只是听到又子小姐下一句话的我，再度崩溃了——
“怎么可能有污渍啊！我每天都有换啊！”
这不是被转移注意力了吗？这不是等着被人打了吗？又子小姐，您站在仓库门口背对黄昏帅气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的狠劲呢？怎么全没了啊？
我觉得如果我是少主，我也会站在船头，死也不肯回头的。果然女孩子之前的勾心斗角男人不能接受啊，男人都喜欢大和抚子那种类型的，可是其实呢，抚子小姐的脚正在偷偷伸出来绊她不喜欢的女同学一跤啊，抚子小姐的手正在偷偷的在她不喜欢的女同学的便当里倒泻药啊，抚子小姐的眼睛正在偷偷的给她不喜欢的女同学翻白眼啊。
怎么可以让少主直面正在绊跤倒泻药翻白眼的抚子小姐呢，太残忍了啊。
那一晚，直到雨伞姑娘被抓住的时候，直到骚乱结束的时候，直到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少主都孤独的站在船头的大风中，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头。
被桂先生按着躲在船上的仓库里的我，在新一天清晨升起的阳光被阴云阻挡的时候，隐约听到从过往幻觉里传来的一声叹息。
僵硬的从船头一步步挪下来的少主，用略微发哑的声音说——
“昨晚的月亮……真是大啊。”
我：……
尽管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少主到底有没有感冒，然而我面对的现实与幻觉，都不能受我掌控，为我展示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行走在阴暗的仓库中，背着我的桂先生看上去十分凝重。这个地方没有一盏灯，只有从玻璃柱中透出的红光在微微发亮。我不禁想起了地下城，每个房间中只有一盏灯火的地下城里，却意外的有许多受煤油灯光吸引的小生命在。墙角爬行的幼鼠，空中飞舞的灰蛾，和目光凝滞的人，眼里都有那份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嚣张的灯火存在。
而这些被封在妖异红的液体中的利刃，也如同灯火一样，看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两条道路可供选择——
握住它。
或毁灭它。
似乎比起这些妖异的现实来说，幻觉里的景象实属温馨。
我看到了与我在京都走失的武市先生。令我欣慰的是，那位先生还是老样子。眼里映不出任何光芒，好吧，我说不出他眼里没有高光，因为这个事实听上去似乎是在说制作组对待这位先生实在是太偷工减料了一样。而且他还是那个不折不扣的萝莉控，就算是对待来杀掉少主的雨伞姑娘，也只是把人关起来了而已。
“[夜兔]，是那个佣兵部族夜兔吗，她是受人雇佣来暗杀晋助大人的杀手吗？”
“这个啊，不管问她什么，她都只回答[假发]。”
趴在桂先生的背上，我陷入沉默。
比起被丢在地下城的我来说，桂先生也好，少主也好，母亲也好，都是多么的……幸福啊。身边总是有人陪伴。那个年代的那些人，都是那么具有光彩的吗。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鬼偶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绑骨前编（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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