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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萼红 14. ...

  •   船是一定要换的。

      船底除了约莫碗口大小的洞之外,还另有七八处鸡蛋大小的破口,只是幸而发现的及时,一并都被用木板堵死了。而舱里舱外、甲板、船弦也各有多处破损,勉力撑到下一个渡口,还有伤患要包扎休养,这前去金林的行程就不得不慢了下来。

      越角是乡,也是村。乡户不过百家,却是代代同出越氏一族,乡长亦是族长,民俗风情也俱是一族内所特有的。而越角四周皆是深山密林,与四邻八镇来往不密,这片方寸大点的地方就俨然成了自治的小国。

      越族人原是栖于桂粤一带,祖祖辈辈以渔纺为生,后来横生寇患,狼烟四起,这才流离失所,族人四散。其中一部分人死于祸乱,一部分人参军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这些侥幸生还的人就内迁至湘鄂一带,渐渐在越角这个地方扎了根,此后过了数十年,也就彻底安顿下来。

      越族人民风淳良,乐善好施,但独独厌恶两类人,一为官兵,一为流寇。这许是受了祖上的教诲,对此多有戒恶,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侯爷原打算要到船的当天就出航,不想进村留宿,免得徒生事端。不料赵潜手下中有几人因伤口料理不及时而引发高热,又不能真的将人撇下不管,这一来二去天色已晚,小侯爷即便是有心想走,也不得不等到天明了。

      不过与传言不同,越族人待他们十分和善,又是主动帮忙治病又是安排膳食,甚至几家争着邀人到家里做客,一番热情到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族长越明已经应诺了另备一艘船,又将人安排在自己府上先住下,与各地官员一样,完全是以贵客之礼相待,只是少了些曲意讨好,多了几分真诚。

      饭菜都是各家做好后送来的,揭开盖来还冒着腾腾热气,俗称百家饭。饭是用竹筒焖出来的,清香腻口,又令有荷叶蒸肉、干煸豆角、清烩白菜、白玉丸子等家常小菜,菜都是新鲜的才从自家田地里摘来的,因而格外水嫩清脆。

      凤绮罗一向饭量不大,这晚也是吃完了一碗再添一碗,直呼美味。他自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侯府里的大厨少不得都是御厨出身,哪怕是一块糕点也要讲究味色形俱全。只是精细地东西吃得多了,就比不得这村野糙食来得吸引人。

      更不用提苏七之流,吃相如同饿殍鬼再世,恨不得吞舌头咬筷子,毫无雅相可言。好在饭桌上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叫人笑话到哪去。

      越角有俗语,饭后一杯香茶,快活似神仙。这茶叶不算太好,不过水是好水,全是取自地下甘泉,煮沸了先泡过野菊枸杞,再来泡茶。

      凤绮罗饮下半杯茶,才见与他相约的越明姗姗来迟,而且面相燥红,额前是汗,显然是跑动过了。

      越明是来告知小侯爷船已备好,只是明日还下不得水。原来越族人信奉风伯飞廉,明日恰逢飞廉归天,如果有船出航,定会引来飞廉相助,若扰了归天吉日,就会招致天谴。

      这等信奉小神的风俗凤绮罗自是不以为然,不过客随主便,尊重还是必要的。况且仅仅只是多停留一日,权当调理休憩,也不是什么坏事。

      隔日凤绮罗是被一阵热闹地铜锣、竹笛声给吵醒的。他晃晃悠悠地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衣出了门急欲一探究竟,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及时赶至的杨箫给带回了房内,重新穿衣梳洗过后,先去了前厅用过早膳,才被允许出门。

      场面十分热闹。全族老少都出了门,穿着崭新的衣物,臂膀和腰上绑着蓝白相间的棉绳,跟着奏乐的队伍到了村头的风伯庙前,恭恭敬敬的给里面的飞廉像磕了三个响头。瞧那虔诚的模样,怕是皇帝在此,也未见得能得到如此心诚的叩首。

      凤绮罗在人群后眺望了一阵,总算是看清了那飞廉像,鹿身,头如雀,有角,蛇尾豹纹,样貌着实怪异。若非曾在一些描绘民俗杂异的书卷中看过类似的描述,小侯爷还真要当越族人信奉的是化外异神了。

      不过越族人不忌讳他们的存在公然祭神,就不知是否是出于信任,还是什么别的缘由。但无论是出自哪种,都是冒着极大风险,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就是杀头灭族的重罪。小侯爷心下感念,他记着这一饭一宿的恩情,若他日真有祸殃于此的一天,他定当竭力保全。

      祭神过后,就是对歌,男女各站一边,以歌传情。凤绮罗细细听了一阵,就歪倒在杨箫身上,可怜他有心想见识下,却苦于言语不通。越族人唱歌用的都是家乡语,昨日与他们说话时才用的是相通的话。

      不过听不得歌,听听意境也好,小侯爷舍不得离开,杨箫也就陪着他。凤绮罗的头枕着杨箫的肩,两人十指相交,心意相通,连言语都省去了,只消一个眼波流转,便能知晓对方的意思。如此情真意切,倒也羡煞旁人。

      最先眼红的是苏七,不时哼哼两声有碍风化之类,转头又与要送他荷包的少女谈笑风生,但到底是没敢真把那权做定情信物的荷包收下,最后不得不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赔不是,惹得旁人嗤笑连连。

      越族的女子奔放而胆大,看中了谁就以送上自己亲绣的荷包示爱,若是对方收下了,当天就成婚的也不是没有。

      赵潜就一连拒绝了好几位妙龄少女,这位出身骁骑营的副将迎阵杀敌从不手软,可面对这样的架式却是落荒而逃。碧莲和秋素商也被人示了意,不过以男子居多,叫两人好不尴尬。

      沧海则戏称这是各花入得个人眼,何必害羞露怯。而几人之中,也唯有她一人应对最为得体,面若桃李的将人都拒了去。

      凤绮罗和杨箫全然不曾遭此盛情,这里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平白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小侯爷倒是找了一位手巧的越族女子讨了两个荷包,分别在上面歪歪斜斜地绣了一个凤字和一个杨字,再把其中一个塞进了杨箫的衣襟里。

      杨箫借机牵了他的手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忍不住抱住人亲了亲。凤绮罗双臂环在杨箫腰上,紧贴在杨箫怀里蹭了蹭。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从背后攀上杨箫的肩头,冰凉的指间碰触杨箫的颈项,添了三分诱惑,三分迷醉。

      杨箫哭笑不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半道上就挑起,只是情欲来了,是怎样也压不住的。他不敢再多耽搁,抱起凤绮罗就回了房,便是身后再有什么隐忍的笑声,也全都不予理会。

      一番云雨,两样风情。若说平日里的凤绮罗美而凌厉,那此时窝在杨箫怀里的他就只能用餍足的小狐狸来形容了。他将两个荷包并排摆在杨箫心口,翻了一面,再翻一面,除了凤杨二字有些入不得眼外,其余的都是美好的。

      杨箫拉起被子盖在凤绮罗身上,嗅了嗅他清香地发丝,才把趴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人揉进了被子里。“歇会儿吧,你早上不是没睡好么。”

      凤绮罗团在被子里打着哈欠,迷糊地喟叹了一声,“真好,什么也不用想,真好。”

      杨箫心中一悸,也品出些酸涩无奈来。待哄着凤绮罗睡下,他披衣下床,在窗前默伫了一会儿,这才磨墨提笔,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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