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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相欠相忘却相思 ...

  •   六十、

      望夕碎了。

      在最后,她安慰似地用手搂住了黎夜的脖颈,让那寄存着银魄灵魂的刀更深入一分,在那瞬间,他分明听见了心脏的崩裂的声音。

      但是因为被她抱紧了的缘故,他没有余力去反抗一点点,而是感到肢体的麻木,心尖上的疼痛。

      他自然看不见,与他相拥的望夕神女,最后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所有依附在他身上的魔戾。都难以抵挡神女的意志,纷纷从他的身上坠落,然后化作了一摊污泥,被善洗涤。

      只剩下洗去铅华的银魄,拥着那一把剔透的神的碎片,那是唯一能够证明她曾经存在于世的东西。

      “别走……望夕你别走啊……!”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爱着她啊,一直一直都爱着她啊……

      冰冷的碎片。

      没有回应。

      没错,毫无疑问,是他杀了她。

      是他杀了最爱的她。

      虽然努力地想要让她离开,虽然拼命地想要摆脱入魔的那一部分,想要挣脱开来,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因为那一部分是他自己,那是命。

      那是让一切步入正轨的方法,也是唯一让他得到解脱的方法,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苏醒,才可以走出这样的一片逆境。

      可笑,他自以为能够逆天行事,自以为远离她,就能给予她安全,却料不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起点。

      噬魂香已经开始生效,他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可是,他执着地不想忘记。

      他捧住已经没有灵魂依存的银魄刀,揭下了望夕起舞的画像,他一刀劈碎了那琉璃的天窗,纵身跃下了那万丈高塔,如同一只坠落的鸟儿,银发与白色的衣摆纠缠在一起,在风中挣扎着。

      在那瞬间,他看见天空是灰色的,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他也忘了他没有形体。

      即使跌落,他也死不了。

      此时此刻,只有绝望。

      那足以伸手摘星的夜墟塔,在被主人遗弃之后,崩落成灰。

      大块的砖瓦不停地破碎,归于虚无,和他的梦一样。

      他变得癫狂。

      不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只知道画上的女子是神明,是他的挚爱。

      遥望着九重天阙,他明白那里高不可攀,再也无法回去,再也无法见到已经逝去的那个人。

      无人知道那里曾经有一个梦想,颠覆天庭,只是想与爱人并肩看天下的梦想。

      谁也不知道那个一头银发分不清是魔是神的俊秀少年去了何处,只是有人传说,在某个神秘的地方,有一座名为夙灵的楼阁,里头封存着旷世神兵。

      若能得到,便能一举夺得整个天下!

      腥风血雨还未布满世界,大地还未遭受太多的疮痍,神兵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

      夙灵楼的画壁停止了拂动。

      “原来,你的过去,也是那么不容易啊。”卿宓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把我叫来,又不是真的要跟我成亲,还挖我心口,你想要什么?”

      “我要望夕复活。”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他造成了一切的起源,如果当初不阻止望夕的话,是不是……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她都可以过得好好的?

      他的爱,竟然伤害了她。

      既然是这样,既然是这样那么就……

      他必须做一个了断。

      “真的吗?这些年,那段岁月,我猜你也过得不容易吧,还好遇到了那个人。”卿宓勾了勾手指,“真的还想要执着于过去?就不怕,再度害了已经坐化归墟的望夕神女?这可不是她铸造洛水银魄刀的初衷啊。”

      “现在已经不需要银魄刀了,可是银魄刀还是需要望夕。”他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卿宓,“而且,那个人,也不是你能提起的,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啊对啊,要不是我,那就不会如此。你记恨我,也不是一件怪事,也不求你原谅。也罢,我就让你见望夕神女一面吧。可是,我这颗心,却万万不能给你的,”卿宓执着地起身,踱了几步,最后抬手覆上了神女的画像。

      画像随即被黑色浸透,不知何时开启了一扇小门。

      “请。”卿宓冷冷地看了看他,抬起一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气势咄咄逼人。

      “可我要她复活!”他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并且死死地抿住了嘴角。

      “你拿什么来换?你有什么?你的命?你的命都是望夕给的,你什么都没有!”卿宓愤怒地走到他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已经不需要银魄刀了,可是望夕神女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让你骗人成亲,挖心不成反而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去救她么?”

      银魄捂着脸哼了哼,最后一挥长袖,整了整衣冠,缓缓步入了那里……

      那里没有哭泣或是欢笑的声音传出,故而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那神女望夕仅存于世的那一幅画中,是否还残留着她高贵的灵魂。

      只知道,从那里出来的银魄,似乎已经释怀。

      一粒种子在他的指间静静地躺着,有淡淡的花香。

      昔日神女起舞时,所用的柔粉色的九霄花种……么?

      猜猜,种了它,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

      很有趣。

      “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现在是叫……雾间,对么?你是……”银魄调整了一下心态,望着雾间,凝重地说道,“你是,我的主人!”

      昔年,洛水银魄刀便是被雾间所收服。

      原因只有一个,在洛水银魄刀丧失记忆之后,面对那女子画像变得痴狂之时,曾经沦落为一把杀人魔刀。

      他想要杀尽天下人,便以为能够找出藏在茫茫人海中的,望夕。孰不知望夕神女早就已经成为了世间的微尘。

      天色苍茫,血洗长安。

      六道轮回皆被打乱,只因为那把原来作为推动历史长河流动的刀子,变成了屠刀。

      “神魔皆在一念之间,沦落成杀人屠刀,并不是神女的心愿。还不如跟了我,变成一把能够铸造世间美好之物的刻刀。”那时候,看似文弱的白衣书生展开双臂,死死地拦在了银魄的身前。

      银魄昔时愤恨,恨他阻挡了自己继续寻找望夕的路,却发现没有拒绝的力量,因为在书生的眼里,他看到了望夕的影子。

      于是。

      他臣服于书生。

      而这个书生,则在清心阁里,用银魄刻刀雕刻出了纸傀儡,

      ——也就是如今的卿心阁店主,卿宓。

      “这个书生正是你,现在的守护者雾间,我的主人。”卿宓苦笑着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望着雾间倍感无奈。

      这世界就是这样。

      她苦苦寻找了这么久,想要偿还他,却发现,所寻之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

      她无颜面对他,她知道……可是却已经不敢再将自己点燃,烧死。

      作为一个纸人的她,竟然也有了这样的牵挂……吗?

      “我猜到了。”雾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也在想,我为什么能那么自然而然地替你修补好你的手臂,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不想杀你,原因只有一个啊……因为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她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柔。

      可是……

      “雾间,你知不知道,我能有自己的意志,只是因为现在胸口正在跳跃的哪半颗心,是你的。你有神的血裔,这也是银魄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挖这心就能救望夕的缘故。我告诉你,我曾经杀过你,自作主张地夺走了你的心,才让你沦落到这样,即使是这样,你还会……”

      “我不想去追寻过往,我只知道现在。卿宓,你若没杀过我,你便只是一张纸,便什么都没有了。”他顿了顿,终于将心中掖藏已久的事实说出口。

      ……

      然而。

      “雾间,你很大胆。”

      一个人影推开了新房的小轩窗,纵身跃入。

      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女子。一身黑衣,青纱蒙面,说不出的疏远和清冷,稳稳当当地落地,看上去身手很好。

      众人尚且不知是怎回事,便只见她毫不留情地挥动右手,舞出了断金锁链,将眼泪朦胧的卿宓一把拖出,一瞬间便死死地捆住。

      在那个瞬间,谁都没有能力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擒。而且,向来以法术见长的卿宓,竟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作为审判者,你却一直都在掩藏她的罪行。关于这点,我念在过往的你,很是优秀,便网开一面,暂且饶恕你。只是她,按照历律,必须死!”女子只是微微斜了斜眼,眸中警告的意味浓重。

      她语气里完全没有愤怒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女子已经气到了极点,而且使得在场的空气也变得极为凝重压抑。

      “主裁者!”雾间愣住。

      他自然认识她。因为她常年穿着那件黑衣蒙着青面纱,曾被传闻为青面黑衣的恶鬼,谁也猜不到,这个恶鬼竟然是个女子。而且,她还是整个审判者组织总部的总长,制定法律至高无上的存在,所有的审判者,都得听她的差遣。

      可是主裁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洛水银魄刀,你也最好悠着些,你这条命可是神女给的,本就是逆天。若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要怪我不给神女面子。”说罢,她转过头去,淡淡地望一眼想要偷袭她的银魄。

      银魄不由得硬生生地将那已经挥出的长刀收回。

      他自然知道,作为银魄刀,他的杀人的能力,至高无上,而且他也并非人类,没有什么气息,如今……居然被她识破。

      “主裁者,你且容我禀告,这卿心阁阁主,她是……”雾间从来没有这样着急过,只是越是着急,就越不善言辞,越不知道如何才能说动向来无情的主裁者。

      “不必说了。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把残留下来的那些杂事处理下,消除所有人对你的记忆,你便可以回总部了。不必在人间悠哉悠哉!”她转过身去,完全不顾及被锁链捆住的卿宓很是难堪,竟将其当作一件货物那般无情地拖走。

      “站住,你把她留下!”雾间明白,说理已经是没有用了,只有直接采取行动。

      他知道如此对待主裁者,罪无可恕,不必主裁者惩罚,他就会被神罚之雷劈碎。可他却早已被从未有过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疾步上前,那架势,像是要将仲裁者撕碎。

      “雾间住手!”卿宓最后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那锁链牢不可破。她流着眼泪对他大喊,“雾间你听着,我早就已经同你说过,我若是遭受刑罚,就必须要等你来行刑,在那之前你放心,做为你最完美的作品,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你也不能死啊!我还有些事情,未对你说明!”

      她明白,她胸中跳动的这颗心,是他的,全部都因为当年的一些因缘巧合。但,那也就证明对方是一个死者。能够作为审判者生存下去,全部都是这个主裁者的仁慈,再加上那可以将鲛人皇帝一击毙命的神罚之雷……

      他会死。

      肯定会死。

      意味着他会消失,会不见。

      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未免太不计后果之后,雾间恢复了理智,“你当然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还挖了我的心,所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给我记住!”

      “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机会,便定然还你。”

      她颈间的金链被勒得紧,似乎是那主裁者等得不耐烦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更为生气,力道太大,她不由得随着那主裁者离去。

      临走前,她将怀里的一袋狗饼干抛出,“替我,照顾好猫咪!”

      随着那狗饼干顺着优美的抛物线飞到了雾间的怀里,她的身影也渐行渐远,直到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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