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暝夜殿

3、血の悲默【3】

　　明亮的房间里，帕莫斯王子倚桌安静地看着书。侍女轻轻在一侧收拾着床褥，为王子准备晚寝的卧具。
　　这时，外面的走廊传来缓慢、轻稳的脚步声。
　　专注的王子没有听见，侍女却被吓了一跳——这种脚步声，实在不像是一般的侍者。
　　“殿下……”侍女轻唤了一声王子，“殿下，门外有人。”
　　“嗯？”
　　王子放下书，侧耳静听。但脚步声旋即在门前停下。王子猜想可能是维尔，于是挥退了众人、严令任何事不许进扰。
　　等最后一名侍女从后门退去，王子才道：“维尔吗？请进。”
　　然而门外寂静无声。
　　若是维尔的话，不会不回应他。王族特有的敏感令王子明白，门外之人可能来者不善。他取下佩剑放在手边，却依然不动声色地佯装阅读。
　　僵持了好一会，大门才姗姗打开。一袭墨色衣袍的吸血鬼自夜色里走出，踏在帕莫斯王子银色的领域里。
　　“又见面了，王子殿下。”大门在吸血鬼身后诡异地自动闭合，与此同时，这名不速之客对王子行了一个夸张的大礼。
　　“如果你的表情能够像你的行动一样，”王子淡淡看他一眼，说，“我或许会把你当作宾客。”
　　“那还真是不敢当。不过，您不讨厌我么——帕莫斯•帕格利斯王子。”
　　听到皇族姓氏被面前的人轻佻地念出来，帕莫斯王子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但他依然冷静、稳重地看向他——以王者的姿态审视着对方。
　　“除了我的子民，我对其他人并无喜好可言。”王子这样说。
　　“哦？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爱？”
　　吸血鬼挑了一下眉。骤然间他瞳色一变，身形前弓，以手为爪就要扣向王子咽喉。
　　然而王子早有准备，他陡然捩转长剑，以剑影在身前撑起屏障，险险将吸血鬼的突袭化解。吸血鬼并不甘心，从另一个侧面破袭而来，却正中王子下怀。这空隙本就无中生有，王子见他上当，立即剑锋一抖，侧划而下，削去对方半臂皮肉。
　　吸血鬼手臂吃痛退后一步，妩媚地舔舐着伤口上的血珠，冷笑起来：“没想到您的身手了得，不过现在，我可不会掉以轻心了。您可不是我的对手。”
　　帕莫斯王子仗剑在前，冷冷回应道：“即使自知不力敌，帕格利斯皇族也不会退缩！”
　　这一次，是王子选择主动攻击。
　　在这月辉浸染的银色宫殿里，一场宿命的较量在悄悄进行。没有打斗的剧烈声响，只有王子骁勇矫健的身形，和吸血鬼异常的异动。王子的碧眼捕捉不到对手的实体——他太快了！可是，王子听得到剑刃划过衣物的声响。
　　但这并不表明他占据有利上风。
　　事实上，在每一剑划出时，吸血鬼都会鬼魅般地出现在王子身后，在他的肉身上抓出道道血口。可王子没有停止攻击——直到他再也拿不起剑，直到他的身体血迹斑斑，王子都不曾停止。
　　终于，他如一株巨树轰然倒下。而他的长剑却依然插在石质的地砖上。即使他倒下，王族的尊严也不曾倒下！
　　吸血鬼轻蔑地走到王子面前，蹲下来嘲弄他：“第一任帕格利斯王一定想不到，他的曾孙会倒在我的脚边。”
　　王子才不为他的嘲弄所动气，因为他有着最好的修养。此时的王子虽然狼狈，却一点也不显得脆弱可怜。甚至连吸血鬼都在想，帕莫斯王子也许真的会连死都如此傲然。
　　“告诉我原因，”王子突然说——即使已经站不起来，他依然要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连贯自然，“告诉我，你一直穷追不舍地猎捕我、为害皇都子民的原因！”
　　吸血鬼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他知道王子一向敏感，不过这次还真是被他猜中了。
　　吸血鬼起身，缓缓吐出一句话：“曾经，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你祖父派人送来‘臀金’给我——他占有了我深爱的妻子！”
　　这是莫大的耻辱，帕莫斯王子知晓“臀金”的真正历史。这是一位掌权者在占有下级公民的妻子时，支付的带有羞辱意味的夜渡资。当然，这仅仅是单方面的占有，无关任何被统治者的意愿。
　　停顿了好久，吸血鬼换作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耸耸肩：“所以，我回来复仇了啊。妻子自杀之后，家人相继‘意外’而亡，所以我要让老帕格利斯为之付出代价！
　　“——追捕你，不过是个游戏，不过现在我玩腻了，一切都该了断了。”
　　王子并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而是陷入了沉思。他半晌抬起碧色的眼眸——那里面是望不透的深邃。王子问：“所以，你在那一次带走了他，现在又把他带回来，只是为了玩弄他——玩弄维尔•帕格利斯，我的弟弟？”
　　“啊呀呀，我聪明的孩子，你连那小猎物的身份都猜到了啊？”
　　吸血鬼浮夸地赞扬了一下王子，又变做阴冷的表情：“不过，你马上就无法与他团圆了。因为我会先杀了你，而维尔•帕格利斯作为你豢养的吸血鬼，很快就会被教廷追杀……”
　　见王子无动于衷，他又附在王子耳侧低声道：“或者，你杀了维尔，一生背负着弑亲的罪责，我就放过你？”
　　只要杀了维尔——一只无关紧要的吸血鬼——王子就可以得到生的权柄、得到都城和子民，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吸血鬼嘴角挑起残忍的微笑，他在等待王子的回答。
　　王子见对手大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挣脱了吸血鬼的手爪，捩转身形以手肘向他腹部撞去。一般人收到如此强劲的袭击后定会吃痛地弓起身子，这样，王子就有机会趁势压肘击碎他的颈骨。
　　然而吸血鬼并不是人，他受袭后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现在，久经战场的帕莫斯王子才真正明白，“实力悬殊”究竟是什么概念。
　　原来……人真的会有那种穷尽其力也无法完成的悲默。
　　王子只觉得猩红的血色向他铺天盖地地涌来，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惚间觉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绝望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