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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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老人，玉儿开始在城内漫无目的的乱转，她看到的幽冥城虽然不似他处那么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却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冷清。但是，人情却一如其他地方一般淡漠。
整整三天，玉儿在幽冥城里饥寒交迫，受尽白眼，心里渐渐开始茫然，就这么离开吗？真的去找那些娘亲所说的所谓会帮助自己的人？
哼！那些人！
玉儿冷哼，眉眼之间鄹然写满了恨意。
就是饿死冻死，也决不去找他们！当日那些人一个个选择袖手旁观，甚至幸灾乐祸，现如今自己再去找他们，难道就能保证那些人会善待自己么？
婆婆那自是不能回去给她添麻烦，那些人更是不能投靠，那么就此流浪过活，也未必不可以吧？
“反正，我只是答应过娘亲，活着就好。”
至于怎么样活着，于她根本无所谓。
但，一个半大不点的小孩，又凭什么能力来照顾自己呢？这个问题，显然她并没有仔细考虑过。
玉儿蜷在一个阴暗的墙角，对四周投向自己的那些不屑、厌恶、鄙视的眼神无动于衷。嘴角上扬，勾起一弯浅浅淡淡的笑，眼睛里却是沉沉的寂寥，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小女孩的脸上，着实让人觉得诡异。
幸好，身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且个个行色匆匆，似乎没有人会费心注意到这个虽衣衫褴褛，神情举止却如大人般老成的小孩。
但，仍是有人注意到了。
角落不远处，一个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定定望着小女孩。一身黑衣，面目冷清。
“少主！”
属下差异少年的突然顿住，出声呼唤道。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乞儿，一张小脸冻得红仆仆的，明显因为饥饿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却仍流露出成人才会有的决然坚定的神情。
“这个小乞丐绝对不简单，倘若能为我所用……”
少年心念一动，淡淡说道，话语里不含一丝温度。
属下心中暗暗佩服，少主果然精明。的确，那个小孩看上去年仅七八岁，却能有如此的神情，若是能收为己用，用心培养，他日必定能成为少主的得力手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走到女孩身边，微微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问道。
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有人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呢，原来是他。玉儿仰头，看着这个眉目英挺，面容冷清的少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玉儿轻轻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饿了太久，连声音都软绵绵的，原本满是讥诮的问话听在少年耳朵里，他只当是蚊子在哼哼。
“跟着我，从此你就是影，我将是你的主子。”
少年并不理会女孩，霸道的朝她宣布。
听闻，玉儿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老天，这是你给我的另一种继续生活的方式吗？好，那我就听你一次！
影？主子？
呵，不管你救我出于何种目的，我都毫无怨言，至少，还有人肯救我性命；至少，还有人会乐意我活着。
女孩忽然对着少年粲然一笑，然后放心地昏了过去。
少年一怔，这样单纯明快而毫不设防的笑容，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她倒真是轻松，也不问问他会让她做什么，就这么自顾自的昏过去，还真不是一般人所应该有的反应。少年不禁苦笑。是该为自己找到这么一个镇定自如的手下而开心呢，还是该为她的没心没肺而苦恼？
“带她回去！”少年敛一敛心神，声音恢复冰冷，淡淡吩咐属下。
这年，她八岁，他十八。
她是因无家可归而四处流浪的小乞儿。
而他，是幽冥城少主，未来的冥王。
从此，影跟着他，看尽人间险恶，才知道自己先前所遭受的白眼冷遇在这个世界里已算得幸运，人心的恶毒，决不仅仅是这些而已。
但他对她并不算太坏，教她各门各派武功，会吼她会骂她，但也会对着她笑，虽然只是面上类似敷衍的假笑，只为了让她开心，影也已满足。毕竟，他对着其他人之时，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于是，影真正成了他的影子，过去与她再无瓜葛。这样的改变，于影自己心甘情愿。
只因他对她的特别——影总以为，自己于他是特别的。
所以，影开始得意忘形。
忘记了幽冥城江湖中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亦正亦邪，一旦确定目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徒劳无功，江湖中人都清楚，幽冥成不会有想杀而杀不了的人。
甚至影忘记了，她对他来说，只是属下，只是一个任他差遣的——杀手。
“影，拔剑！”
冷清的声音，隐含着阵阵怒气。
“主子，她并不坏，我……”
“不坏？幽冥城内没有无辜之人！”声音更加清冷。
“主子……”
影被堵的说不出话，她当然知道幽冥城里没有无辜之人。江湖传言幽冥城的主人凶残暴虐，甚至称自己为冥王而非城主，终日以杀人为乐，所以若非被仇敌逼得走投无路，身负血案，谁会想到要入这座城呢？
“影，记住你是杀手，杀手若是心有牵挂，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静之后，影终于还是缓缓拔剑，指向眼前佝偻着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老人，苍老的面容满是恐惧。
老人已认不出眼前这个满脸泪水举剑迎向自己的女孩便是曾经对着自己单纯明快的笑，信誓旦旦许诺自己定报一饭之恩的玉儿，她只是害怕，疑惑，不懂自己已经如此卑微不求享受的活着，为何仍会惹到幽冥城的冥王，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婆婆，我……”
影痛苦的闭上双眼，亲手举剑指向自己曾经口口声声说要感谢的恩人，主子，你怎能如此逼我？
“你是玉儿？”老人突然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喊道。
当然是玉儿，清秀的脸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自己见她那时圆润了些许，少了几分单纯善意，更多了几分老成。但，眼前这个女孩，绝对是玉儿没错。
看看玉儿，再看看站在她身边的少主，老人恍然大悟，明白一切，看开一切，恐惧也随之消逝殆尽，心情也平静下来。
“不，你已不是玉儿。”老人闭上眼睛摇头叹息。倘若自己当初不去顾虑那么多，一心将她带在身边，纵使风餐露宿，也好过如今吧？更不会无端端还断送自己的性命。
想不到自己一时的不忍让她同自己一起为逃避仇敌而过贫寒生活，反而将她推上了另一条绝路。
杀手的生活只有两种，杀人，或者被杀。任谁看来，最后都只会是个凄惨结局吧？
“罢罢罢，苟且偷生这么些年，我也累了，死又何妨？”老人霍然睁开眼睛，看透一切的了然目光扫向影，道：“我死不足惜，但终有一天，你会因自己选择这样的一条不归路而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影手中的剑鄹然落地，胸腔中撕心裂肺的疼着。悔不，当初！
只想着有人愿意自己活着，却忽略了，那一刻的选择，莫说自由，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交由他人来掌控了。
而自己，却甘之如饴。
老人弯腰拾起长剑，苦笑一声，终是不忍眼前这个小女孩被逼得两难，再说自己对她也没有什么大的恩惠，不过一碗白粥而已。
还是自我了断吧。
快速将剑刺入腹中，看到影一脸惊慌失措愧疚不已的模样，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了。
“不要愧疚，你没有错……”老人微笑着艰难说道，一如当初看到狼吞虎咽的玉儿之时流露出来的慈爱神情。
影的眼里心里，却只是漫天漫地的红色，血，流淌不尽。
不要，不要……
影在心里拼命哀求着。
“玄冰，我恨你！”
影转头，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主子。
那样强烈的恨意，竟令玄冰无法直视，曾几何时，自己也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心境去恨过一个人。心里，轻轻泛起一阵涟漪，点点疼痛。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
那个人，也是冷冷的站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痛苦挣扎，最后举剑……
这是成为杀手的前提，舍弃。他还记得那个人当时只对他讲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便真的舍弃，连同他的父子之情。
“影，她自我了断，口口声声要你不要愧疚，其实便是要你永世对她愧疚于心，要你背定这感情债！”玄冰将影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这只是她临死之前的算计，与你无关。”
玄冰，你这么说这么做，又何尝不是让我不恨你，可是，我恨！经此一事，你让我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只是杀手，只是——工具！
影将头深埋在玄冰的怀里，咬牙切齿。
恨入骨髓，爱未转浅。
只当初街角抬头一眼，便注定了自己的沉沦。
“我恨你！”
“我知道。”
“我不想使剑。”
“我教你用笛。”
…… ……
这年，她11岁，开始学习杀人，只因为是他的命令。
他21，刚刚继任幽冥城的冥王地位，开始插手管理武林事务，忙着树立威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