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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投鼠忌器(下) ...

  •   上弦月自被尚若水拉回竹楼,就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子,从里面将门插上,既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任谁敲也不肯开。整整一天,不吃也不喝,尚若水急的没办法,便想从外头把门撞开,撞了两下,上弦月在里面说话:“爷爷,你要是撞开我的门,我就从窗户跳下去!”上弦月的屋子在竹楼的二层,尚若水最疼这个宝贝孙女儿,生怕她真会从窗户跳出去,不敢再撞,只得慢慢哄她,可上弦月用手捂住耳朵,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坚决不听,也不开门。
      开始尚若水还铁了心的不理她,可上弦月真的两天两夜不肯开门,也不肯吃一点东西。尚若水又急又气,几乎两天没合眼,本想趁着半夜偷偷的撞开门,闯进屋去,却又担心女孩儿大了,这样给男人闯进屋里,虽然是自己的亲爷爷,说出去也终究不好。
      洛冰风这两日在竹屋里,几次想把彩带还给上弦月,上楼敲了几次门,上弦月也一样不肯开。其实他也可以将那条彩带塞给尚若水,但他思前想后,自己虽对上弦月无意,但这个姑娘对自己却是一片痴心,不管怎样,总要亲自给她个交代,如此只得还将彩带揣在身上,每日在自己的屋中发呆,等上弦月坚持不住,开门出来。
      随着入冬,山里的天是一天阴过一天,明媚的阳光已不多见,坐在榻上,面前摆着那条五彩的腰带。七彩鲜花,百鸟朝凤,手工精巧,明媚艳丽,看上去就知道,缝腰带的人,必定是一针一线,将自己的心意都绣在了这条彩带上。
      剑眉一皱,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上弦月还是没有出来,就是男人两天不吃不喝也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洛冰风站起身来,人命关天,事到如今,也管不了什么名声清誉,她再不开门,自己就一脚踹门进去。
      刚刚走到门边,竹门之外忽然轻轻响了两声,紧接着“吱呀”一响,竹屋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洛冰风站在门口,与外面的人正正相对,尚若水。
      洛冰风微微一愣,随即微笑,后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尚老先生,请进。”
      尚若水目光自他面上扫过,淡笑一下,举步进屋,随手将竹门关上。
      洛冰风侧身将身后的竹椅让过,“先生请坐。”
      尚若水看了他一眼,缓缓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坐。洛冰风看着他,“先生有事?”尚若水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喜不喜欢她?”
      “谁?”
      “…月儿”
      洛冰风转头看了一眼竹榻,那条彩带还平平铺在竹榻上,尚若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良久,才见洛冰风慢慢的摇了摇头。
      尚若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怒色,“为什么?”
      洛冰风抬眼看他,“我待月姑娘如同兄妹,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尚若水盯着他,很久才慢慢的说:“如果我要你娶她为妻呢?”
      洛冰风微微皱眉,“我并不爱她,又为何要娶她?”
      “因为她喜欢你。”
      “先生和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此生定当涌泉相报,万死不辞,只是这一件事,恕难从命。”
      尚若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似乎没有表情,语声似乎也不带丝毫感情:“你不怕死,对吧。”
      洛冰风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尚若水也微笑了一下,“那你怕不怕你那位十三叔死?”
      洛冰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慢慢的问:“…先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娶月儿,你的那位十三叔,就死。”
      洛冰风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升腾起来,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双眼逼视着尚若水的眼睛,“我敬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现在先生还能够站着同我讲话,若是换做别人,就是长着十个脑袋也已经掉了。”顿了一顿,“刚才的话,就当是先生的一句玩笑,这一次,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
      尚若水毫不回避他凌厉的目光,仍旧微笑,只是微笑之中似是含着一点淡淡的嘲讽:“你以为,我要杀你的十三叔?”
      洛冰风冷笑不语。
      尚若水抬手捋了捋银白的胡须,竟不再看洛冰风,抬脚向屋外走去,“你的十三叔虽然中毒没有你深,但他的身体却也不及你好,况且我那孙女儿将好药都用在了你身上,所以到现在,你的毒虽然全都解了,他却还没有……”
      洛冰风愣在当地,一时也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眼看尚若水已经拉开房门,不禁失声叫道:“…先生!”
      尚若水停下脚步,手扶门框,却并不回头。
      “先生这是在威胁在下?”
      尚若水回身,“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洛冰风忽的冷笑:“你以为,天底下除了你,就没有人能治病?”
      尚若水淡然一哂:“你大可一试,不过千万要快,三月之内,若还是解不了尸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洛冰风一生纵横疆场,从未被人如此胁迫过,心中对尚若水初时的感激之情几乎荡然无存,看着他只是觉得满心憎恶,如若不是还有仅存的一点理智,只怕就要立时抽刀将他砍为两截,眼睛发红,咬着牙从齿缝间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他,牺牲我自己?”
      尚若水没有说话,盯着他的脸,很久很久,忽然侧脸向着竹榻一旁的竹凳上扫了一眼。洛冰风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那张竹凳上,竹凳之上,摆着一副银甲,虽然已经破烂,但只要不瞎,就没有人认不出来。尚若水的目光从那副银甲上移开,轻轻的说了四个字:“…天潢贵胄”
      洛冰风瞳孔微微收缩,一言不发,目光如同利剑,冷厉冰寒。
      “怎样,你现在可愿用你所谓的牺牲,换你十三叔一条性命?”
      窗外百灵鸟叫声婉转,阳光从竹窗的缝隙之中透了进来,暖暖的洒在地上,身侧的竹墙,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喀”的一声,极轻极细,但洛冰风还是听见了,那声音是从这间竹屋隔壁传出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孙女,……我要让她…幸福。”不知是不是光影的错觉,说这话时,尚若水沧桑的脸上似乎闪过一片阴影,阴影之后,是一片落寞。
      洛冰风仰天大笑,“你以为,这样她就能幸福?”
      “这与你无关。”
      洛冰风忽的停住笑声,阴森森的道:“我娶了她,她就要和我走,你不后悔?”他几乎能感到自己脸上肌肉的抽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能露出这样狰狞的笑意。
      尚若水脸上的肌肉一动不动,却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淡淡的道:“所以,我要你明媒正娶。”
      洛冰风这次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点头,笑得温文尔雅,却没有一丝暖意,“好,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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