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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三十七章 两相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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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风的书房外已经没有了那堵高墙,又可以看见了烛映窗纱,只是却没有人影。
上弦月不知洛冰风是否在书房中,张勇却已替她推开了门,低声道:“姑娘请。”几乎是用眼睛逼着她走了进去。
书房和她七年之前进来的那次一模一样,书桌,铁弓,银枪,马鞭,只是光阴荏苒,物是人非。
然后,她看到了洛冰风。
他坐在一个实木的茶几之后,低着头,用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面前金盘里的珊瑚珠。他面前放着两个金盘,除了刘太妃赏赐的那一个,还有一个。
门已经在身后关上,上弦月没有再向前走,站在原地,向着洛冰风屈身一礼,轻声道:“洛亲王召见民女,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她的声音,洛冰风才抬起眼睛,像是刚刚才发现她一般,唇角稍稍一勾,“你来了。坐吧。”
身旁虽然有椅子,但上弦月却实在坐不下去,垂下眼睛道:“民女不敢。”
“不敢?”洛冰风轻笑出声,“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伸指捏起金盘中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对着烛光微微眯起眸子,“你千里迢迢赶过来替本王治病,本王真是应当好好的谢一谢你。这些东西,你可还喜欢?”
上弦月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只是觉得和前两天见到他时有些不同,听他这样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洛冰风一双眸子盯在她脸上,分明就是在等着她回答。想了半晌,终于还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喜欢……”
洛冰风脸上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手指一松,珍珠落回盘中,缓缓站起身来,“这些都是本王和太妃赏你的,既然喜欢,就都拿去吧。”
他的声音含着一些戏谑,就仿佛是在打赏一个令他开心的戏子。
上弦月脸色有一点发白,用力咬着嘴唇,她不肯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倔强的盯着他身前的金盘,金银珠宝,她何曾稀罕,但是“不要”二字,却是兜兜转转说不出来,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活着,她还有休儿,如果她迟早要失去光明,那么她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多谢…王爷。”艰难的说出这四个字,慢慢的向着那张桌子走去,命运面前,容不得骄傲清高,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为斗米折腰。
洛冰风看着她走过来,就在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去碰那盛满珠宝的金盘时,猛然挥手,将桌上的金盘扫落在地,铿锵声中,玉碎珠飞,光华遍地。
上弦月的手僵硬的停在原处,微微的抖,洛冰风盯着她颤动的睫毛,冷冷的笑,“既然喜欢,就捡起来吧,捡到多少,就给你多少。”那颗圆润晶莹的夜明珠就滚落在他的靴旁,莹莹的光辉映着他靴上金丝绣成的金龙。
很久很久,上弦月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微颤:“王爷的赏赐,民女愧不敢收,…王爷息怒,民女告退。”没有抬头,向着洛冰风福了一福,转身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刚刚将门拉开一线,就被人用力推上,接着手腕被人扯住,迫使她转过身来,高大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她,几乎将她压在门上。
“本王有说让你走了么?”看着她因惊愕而仰起的俏脸,洛冰风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快意,她明亮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溢满了伤痛,娇嫩的下唇,已经深深的印了一圈齿痕,她终于不再是那副让他愤怒得发狂的样子,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即便他不能让她笑,但至少还可以让她哭。
上弦月看着他渐渐逼近的脸,用力挣扎,“王爷,你干什么!”眼泪随着她过大的动作滚落,落在她的胸前,洇成一片片深浅交错的泪痕。
洛冰风的手指硬得像铁,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断,眼中重又燃起了那种让她心悸的光芒,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慢慢的道:“你为什么会回来替我治病?”
上弦月痛的脸色发白,大睁着泪水迷蒙的双眼,轻喘着道:“那是因为王爷是国之栋梁…啊……”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再也说不下去,浑身不住颤抖。
洛冰风冷笑着靠近她,“国之栋梁?到现在你还是这套说辞,看来,还是要本王来替你说,你之所以治得好我的病,只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病,…是蛊!”
上弦月的身子蓦地一僵,就连那痛苦的颤抖都猛地停止,注视着洛冰风凌厉的双眸,艰难的摇头,“你…胡说……”
“我胡说?”洛冰风挑眉笑起来,突然将她的左腕扯到眼前,一把拉开她的衣袖,“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她光滑柔软的腕上,有一道狰狞丑陋的伤疤,如同蚯蚓,让人触目惊心。上弦月用力想要抽回手腕,洛冰风却已放开了她,伸手将自己右手的衣袖拉起,露出了右手腕,那里也有一道同样位置的伤疤,只是比上弦月腕上的略浅一些。
“还要本王说的再清楚一些么?还是,你自己说?”眼睛自自己腕上扫过,盯在上弦月脸上,上弦月捂着自己的手腕,眸子之中痛苦惊惶,却始终摇头,不肯说一个字。
洛冰风神色渐渐恢复从容,冷冷的笑,“这是情蛊。你知道下蛊谋害本王,该当何罪么?”
上弦月听见从他的薄唇之中轻轻吐出的“情蛊”两字,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绝望,不再摇头,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忽然轻轻开口:“没错,这确实是情蛊,…情蛊是我下的,王爷可以治我的罪,但…不要为难我爷爷……”
洛冰风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刺痛,咬着牙笑:“本王最厌憎的人就是你爷爷,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本王放过他?”
不知是不是泪水相隔,上弦月的眼前又是一阵模糊,洛冰风俊美的容颜如同相隔水中,用力的注视着他,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话,“王爷的情蛊,我已经解了,这一辈子,再不会发。”
“解了?”洛冰风听见这句话,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一手支在她的脸旁,缓缓的凑近她,“你拿什么证明?…你的身体?”
上弦月抬起眼睛注视着他,轻轻的道:“王爷…请自重。”
这句话就像一碗油,泼在洛冰风心中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哈哈大笑:“你要本王,对自己的王妃自重?”
上弦月眼中一片伤痛,轻声的道:“我早就不是王爷的王妃了,当年我留给王爷的信,王爷没有看到么?”
洛冰风直起身子,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展开在她眼前晃了晃,微笑着问:“你说的是这个?”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一点一点,将那张纸撕得粉碎,松开手指,看片片碎纸如蝶飘落,“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你以为,做本王的王妃,可以如同儿戏?”脑海之中蓦然出现了那日他亲眼看到的一幕,心头像被尖针刺过,酸涩而生疼,这股疼痛到了口边,化为残忍的冷笑从齿缝间挤出,“还是,你急着离开本王,才好招蜂引蝶?”
上弦月的身子剧烈一震,猛地转过身去,拼命去扒他的手,指甲都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洛冰风看着她近乎疯狂的动作,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抓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还是一动不动,疼痛从手上传到心上,让他的神志渐渐疯狂,呼吸渐渐粗重,那个抱她的男人脸上温柔专注的神情,像一条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吞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突然粗暴的扳过她的身子,强硬的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双唇柔软,陌生而熟悉的甘甜,激起了他更深的欲望,粗暴疯狂的用力啮咬,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腥甜,一只手撑住两人的身体,另一只手用力圈住她柔软的腰,将她狠狠的贴向自己胸膛,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
上弦月的双唇已经被他蹂躏到痛的麻木,拼命想推开他,却只能换来更暴虐的亲吻,眼泪从她紧紧闭着的双目中源源不断的流下,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肩头忽然一凉,猛地睁开双眸,原来是洛冰风的手已拉开了她的衣襟,粗糙的指腹贪婪的抚摸着她滑腻的皮肤,顺着衣襟的缝隙闯入她的胸前。
上弦月身子一阵冰凉,洛冰风的唇舌在她唇间攻城掠地,几乎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闭起眼睛,感受着他舌的位置,忽然用力狠狠一咬,洛冰风闷哼一声,猛然离开她的双唇,唇角流下一丝鲜红,眸子中狂野的欲望,毫不掩饰的张扬,抬起手指抿去了那一丝鲜血,眸中的火焰却越加灼热。
他的双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腰,手上的热度隔着衣衫也像烧红的烙铁一般让她痛楚的颤栗,洛冰风在她痛苦哀求的目光下抬起右手,扯住她已经被拉开的衣襟,想要撕开。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悲伤,“洛王爷,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洛冰风的手蓦然停住,低头看她,刚才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刺得他满目白光,迟疑着开口,声音沙哑迷茫,“你…说什么?”
上弦月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一切都好像在水中,摇摇荡荡,自己的声音也摇摇荡荡,听不真切,“…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洛冰风就好像突然给人砍了一刀,脚下一晃,差点摔倒,放开了她的身子,有些茫然的盯着她,接着,这茫然的目光渐渐转化为错愕和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拉至胸前,声音低沉而绝望,“你胡说!”
他的手已经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给上弦月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但她几乎感觉不到,她心上的伤口,痛过肩头千倍万倍!痛苦而绝望的看着洛冰风,声音却异常的清晰坚决,“我没有胡说,我已经再也配不上王爷了。”
洛冰风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为疯狂,疯狂之后深深的隐藏着伤痛,突然将她猛地一推,上弦月全身的力气好像也已经被抽干,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娃娃一样从他身前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头部重重的磕在厚重的紫檀木书桌角上。
洛冰风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般,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侧脸流下鲜红的血,才好像终于清醒,所有的狂怒、羞辱、伤痛在一瞬间都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虚无的惊惶和害怕。
这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霍冷心离开的时候,她走了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叫做失去。想不到,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还有幸再亲身体会一次。
可是,他不能失去她,他怎么能失去她!
一个箭步跨到她身前,颤抖着手想抹去她脸颊上艳丽的鲜血,手指刚一碰到她的脸颊,上弦月就已经轻轻的别开脸去,洛冰风的手停在半空,低低的道:“弦月…对不起,我……”
上弦月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只是睁大眼睛盯着不远处明亮的烛火,刚才剧烈撞击的一瞬,她的眼前突然一片血红,就像是鲜血蒙住了双眼,伸手去抹,手上干干的,什么也没有。她用力的用手揉眼,竭尽全力的死死盯着屋子里最亮的地方,祈求可以重新看见那火红跳跃的烛光,然而,眼前的红色渐渐暗沉下去,就像夕阳终于落下了雪山,一切慢慢的黑了下来,就在洛冰风把她搂进怀中的那个瞬间,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