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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二十四章 生辰贺礼(上) ...

  •   上弦月那天一回到房中,好似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在床上,竟然一病不起,高烧不退,神志却清楚的很,硬是不许荷蕊去请大夫,也不许告诉洛冰风,而她自己,虽然有药,却也不肯吃,每日只是昏睡。荷蕊急的直哭,偷偷的去找洛冰风,依旧被侍卫挡在门外,只好去找周兴,周兴嘴上答应,随便找了一个家仆去回春堂请一个大夫过来。
      上弦月迷迷糊糊间只感觉有两根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腕上,接着好像有人低声说了什么,本来乱哄哄的屋中一下清静下来。她头痛的厉害,翻了个身,便想继续昏睡,却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一只拉住她手腕,另一只从她颈项下穿过,将她的身子轻轻扶了起来,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就这样软绵绵的靠在那人身上,那人身上的味道清新,似乎有些熟悉,只是她也再没力气去想,冰凉的东西触到她干裂滚烫的嘴唇,接着是一股清凉,是那人在喂她喝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唤道:“弦月,弦月……”
      上弦月不想答应,那声音却如此执着,她终于用力睁开双眼,一双清透的凤目正凝视着她,眉间新血,刺目嫣红。
      “顾…笑……”
      顾笑淡笑点头,在她耳边轻声的道:“你的病不在身,在心,之所以迟迟不愈,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治,弦月,你为什么要如此?”
      上弦月将头靠在顾笑肩头,自从素帛走后,唯一肯对她如此说话的人,就只有他了。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的滑落,滴落在顾笑手背,“顾笑,我累了,真的很累,…我想回家……”
      顾笑看着手背上的泪水,没有说话,很久才道:“你想回哪里去?”
      “玉龙雪山,回到我爷爷身边,然后,再也不会下山来……”
      “那…洛亲王他……”
      上弦月凄然笑了一笑,“他从前不爱我,今后也不会爱,这一件事,是我太任性了,以为只要自己爱了,就能得到幸福……”
      顾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因为高烧而越加明亮,“你不恨他?”
      上弦月轻轻阖上双目,摇了摇头,“他没有错,…芙媛也没有错,……错的是我。”
      顾笑轻轻将她放回枕上,起身坐在桌前,“我为你开了方子,你就算要走,也要把病养好了才行。”顿了顿又道:“何时启程,记得告诉我,我去送你。”
      上弦月微笑点头。

      顾笑的药都是亲自从回春堂抓好叫人送到荷蕊手上,药效很灵,而自从那日之后,上弦月也不再抗拒,每日按时喝药,身子果然一天天的好起来。从她病了到现在,洛冰风始终没有来看过她,不过,这回她的心第一次没有那种酸涩煎熬的痛感,自那日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几年的因爱生怨,一夕释然。
      自能起身下床之后,便开始慢慢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爷爷当年带给她的书,这几年中,她已差不多将这些书全都读完了。
      一本一本,用手帕将书本上的浮灰轻轻抹掉,然后放进那口红木箱中。荷蕊在边上抱怨道:“娘娘刚好一点,不在床上歇着,跑来弄这些个做什么,还有,娘娘你干嘛把这些都放进箱子里,你不看了么?”
      上弦月微微一笑,“我都记在心里了,所以不用再看,以后这些放在这里,你若喜欢,也可以拿出来看的。”手上停了一停,从箱中又捡了几本书出来,放在桌上,分别用两块绸布包了。
      荷蕊撅着嘴道:“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好像要出远门儿似的。”
      上弦月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难道还不许我回娘家么?”
      荷蕊瞪大眼睛,“娘家?娘娘要回南疆?”
      上弦月看着她,没有说话,荷蕊摇头,拉住她袖子,“娘娘,南疆那么远,你怎么回去?再说,王爷也一定不会同意。”
      上弦月噗哧一笑,用手戳了她额头一下,“说着玩呢,哪里就是真的了。”想了想,忽然问道:“荷蕊,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荷蕊道:“十月初三,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上弦月仍旧低下头整理箱子,“十月初三,那再两天就是王爷的生辰。”
      荷蕊一怔,“娘娘想做什么?”
      “每年生辰,王爷总是忙于政事,草草敷衍,今次好容易有了些空闲,我想要好好的为他庆贺一番。”
      荷蕊绞着手帕子,憋了半天,终于顿了顿脚道:“娘娘,王爷那样对你,你何必……”
      上弦月已将木箱装好合上,闻言看了荷蕊一眼,“只在这里设宴,只请王爷一人。你去吩咐厨房,要好好的准备。”
      荷蕊只得点头,“那娘娘上床歇歇吧。”
      上弦月向窗外看了看,“今天秋高气爽,躺在屋里实在是可惜,你陪我到花园逛逛吧。”
      花园之中,一片秋意。往日的争奇斗艳,如今只剩半壁残花,秋风一吹,落叶遍地。
      脚下踩着厚厚一层落叶,缓缓向深处而行。荷蕊突然轻声道:“娘娘,前面有人。”
      上弦月也已经看见,在前面的空地之上,有一架紫藤编就的秋千,她当初寂寞的时候,也曾坐在上面过,只是,那时她身边还有素帛。现在,那秋千上坐着一个纤细的少女,一身素色的宫装,长长的黑发散在肩头,怀中轻轻抱了一只雪白的兔子,眸中秋波潋滟,一片淡然,也正在看着她。
      上弦月认得这个少女,她就是洛冰风最深爱的那个女子。两人的目光遥遥对视,谁都说不清对方目光中的涵义。良久,上弦月深深叹了口气,转头对荷蕊道:“走吧。”荷蕊拧眉,瞪着那绝美少女道:“娘娘,她就是王爷带回来的女人,霍冷心,传说她是越国人。娘娘不必怕她,我们这就上前,把她从秋千上拉下来!”上弦月摇一摇头,“我不是怕她,我是自惭形秽,我们回去吧。”
      荷蕊愤愤不平,狠狠瞪了霍冷心一眼,扶着上弦月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王妃娘娘?”
      上弦月停下脚步,转回头来,霍冷心已从秋千上站起,抱着白兔,一步步盈盈的走上前来,这一次,天光明亮,看得比上次更加清楚,她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肌肤娇嫩,想是病已好的差不多了,比之之前的苍白,脸上透出细腻的淡粉色,更是娇柔,淡然的双眸仍旧藏不住少女青涩的气息,绝美之中却又隐隐带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
      上弦月看着她,心中苦苦一笑,这样美的少女,自己就算是像她一般大时,也没有她这般明媚动人。
      霍冷心一双眸子紧紧的盯在上弦月脸上,“你就是王妃娘娘吧?”她的声音淡然柔和,却带着一种清冷之音,让人欲罢不能,也许,这也是她吸引洛冰风的一个原因之一。
      上弦月注视着她,淡然点头:“霍姑娘有事?”
      霍冷心看了她很久,也淡淡的道:“我想和王妃娘娘单独说话。“说着眼睛向荷蕊一瞟。荷蕊扬声道:“霍姑娘,王妃娘娘大病初愈,不能劳神,有什么事改日姑娘再到娘娘房中求见就是。”
      霍冷心秀眉扬了一扬,没有说话,上弦月向着她歉然一笑,“霍姑娘,本宫确实身子不适,有什么事,改日吧。”说着转回头去,迈步要走。霍冷心在身后慢慢的道:“我想离开洛王府,娘娘能不能帮我?”
      上弦月收住脚步,愕然回头,“什么?”
      霍冷心一步步慢慢走到她面前,“不瞒王妃娘娘,我并不是大齐国的人,我是越国人。”
      上弦月看着她,不说话,霍冷心是越国人,洛冰风亲口对她说过,她不想问她为何会随着洛冰风来到这里,这是他们的纠葛,她不想听,心已成灰,何必要再扬一把?
      荷蕊却很是好奇,“你既是越国人,为何会来到这里?”
      “齐越两国交战之时,我不小心闯入了乱军之中,被洛冰风射伤了腿,然后……被他囚禁,一直带我到这里。”她是在回答荷蕊的话,眼睛却一直看着上弦月。上弦月低垂双目,慢慢品味着她的话,“囚禁……”在这两个字背后,又有多少旖旎暧昧的色彩,就如霍冷心腿上的吻痕,还有她亲眼目睹的强吻。
      有的伤疤,你越是捂着,别人就越要去揭开。
      上弦月微笑抬眼,“我帮不了你。”
      霍冷心睁大眼睛,“为什么?”
      上弦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真美,波光粼粼,云淡风轻。轻声一笑:“他如此的爱你,我帮你逃走了,他会杀了我,难道你希望的就是用我的命,再证明一次他爱你有多么深?”
      霍冷心想不到这位王妃说话竟是如此的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也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她深深吸了口气,“他不会杀你,因为你救过他的命。”
      上弦月微笑:“想不到你连这个都知道。没有用,为了你,…他会。”迈开脚步,绕过霍冷心身边,霍冷心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他不爱你,如果我留下来,他永远都不会爱你,你一辈子都会在寂寞中度过。”上弦月没有回头,慢慢的道:“你留不留下,他都不会爱我,我这一生,早就注定寂寞。…倒是你,要是也真心爱他,就请…珍惜。”
      霍冷心霍然回身,上弦月却已经走远了。
      出了花园,上弦月才觉出身上都是虚汗,荷蕊小心的扶着她,抿着嘴不发一言,上弦月侧头看她,笑道:“荷蕊,我刚才的话说的好不好?”
      荷蕊闷闷的道:“好。”
      上弦月道:“既然是好,那你为什么臭着一张脸?”
      荷蕊撅起嘴,“那个霍冷心,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居然对娘娘说那样的话!”瞪了上弦月一眼,“还有娘娘你,话里话外都是撮合她和王爷的意思,娘娘你是想将王爷让给她么!”
      上弦月看着她,没有说话,在这王府之中,除了素帛,就只有荷蕊最关心她,以后她离开了,不知她会不会难过,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站在前面不远的亭中,倩影消瘦,朱颜憔悴,黄昏之下显得尤为单薄。
      上弦月目光与她对视,目中无嗔无怨,一片淡然。曾经,她是怨恨秦芙媛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素帛就不会死,而现在,她却已经不再恨她了,一切因果,都是天定,秦芙媛,其实也很可怜,她对洛冰风也是一片痴情,到现在却一无所有。她忽然想起那日洛冰风对霍冷心说的话,“除你之外,我绝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何等的情深爱重,何等的此生不渝,只是,自此之后,这洛王府中又会多两个深闺怨妇,在无边的寂寞中枯萎凋零。秦芙媛曾经是她的情敌,但上弦月此刻,心中却只有一片悲凉。
      两人默默无言,只是这样相互看着,直到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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