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金人》翠羽

28、第二十八章 金丝蜜（上）

　　夏日的午后，天空中连一丝云朵也没有，阳光格外炽烈的泼洒下来，映得小石潭中水面上一晃一晃的，耀得人眼花。

　　潭边一角有野竹将枝叶伸到了水边，密密的竹叶挡住阳光，在潭边大石上笼出一片难得的阴凉。一个穿着泳装的少女斜斜躺在阴影中，只留一双如白玉雕就的小小脚儿浸在水里，小鸟头一般可爱的脚趾时不时懒懒地动一动，在水面上拨出细细的波纹，惹得躲在石缝里的小鱼们一惊一乍的。

　　“小山，你快起来，我们找到那棵树了！”蓦地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从竹林中冲出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吓得鱼儿们跐溜一下窜进了潭水深处，再不见踪影。

　　“阿勤，你就不能小声点儿，好好一个女孩儿家恁大喉咙，叫哥哥听见又该笑你了。”躺在石上的少女闲闲拿开搭在眼睛上的手臂，懒洋洋地打趣那一路急冲过来正扶着棵竹子抚胸喘气的女孩儿。

　　阿勤赫然就是当年闯进山洞的黄衫女孩，六年过去，她的身量却没什么长进，仍和当初一般娇小，当年小山只及她胸口，如今才过十二岁生日的小山却已与她一般高，且隐隐还有赶超的趋势。

　　不理小山的打趣，阿勤顾自喘匀了气息，这才走过来拉小山起身，“你快起来呀，一会儿太阳下山鸟儿们就该回窝了，到时就偷不着蜜了。”

　　小山“扑哧”一笑，“你不是蜜蜂么，怎么还真的要去偷蜜呀？”

　　阿勤疑惑地看了小山一眼，仍是尽心尽力的解释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虽会酿蜜，可那金丝花的花蕊太过细小，我没法儿伸嘴进去，所以才采不到花蜜的。”

　　小山撇撇嘴，无趣地摇头，“还真的又解释一遍，果真是个呆丫头！”阿勤哪管她心里想什么，伸手就把她晾在竹枝上的衣服取了下来，一手抖开衣裳一手便要去拿小山的胳膊往袖子里塞。小山忙闪身躲开，双手举起投降道：“罢了罢了，真是败给你了，我又不是真的残疾了，还要你给我穿衣服。”

　　见小山忙不迭地翻身起来自己收拾，阿勤也不坚持，便立在一边给她递衣裳鞋袜，待她穿好，便一把拉住她往竹林里钻去。

　　两人在林子里跑了一会小山便受不住了，伸手抱住一株竹竿大口喘气道：“你慢点……我……跑不动啦……”

　　阿勤急得跺脚，可小山却着实是没法儿再跑了，见她着急，小山狡黠一笑，伸手娇娇嚷道：“阿勤，抱抱！”

　　饶是阿勤神经再迟钝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乱冒，狠狠打了两个哆嗦，一句话不经大脑便窜出了嘴，“呕，你好恶心！”

　　小山眨巴着清凌凌的大眼睛，抿着嘴望着阿勤笑得无辜，少女丰润的脸颊上一双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使她的笑容越发甜美。
　　阿勤呆了一呆，一边认命地抱起某人一边懊恼地问道：“小山，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怎么还不能开花呢？”

　　小山默默扭脸，假装没听到，阿勤也不像以前一般追问，自顾自往下说道：“若是这次主上的药丸炼制成功了，想必你的毛病就能全好了，到时你可一定要努力开朵花出来呀！”

　　小山心中已经泪流满面，“大姐，您可太执着了，我知道你是蜜蜂，可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这株开不出花的芍药不成么？”

　　阿勤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等你开了花，我一定要第一个上去采蜜！”小山满头黑线，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你笑得甜，花蜜也一定甜得很……”说着，阿勤还不自觉的咂了咂嘴，小山无语扭脸，“原来还是惦记着吃，这个吃货！”

　　虽然抱了个人，可阿勤奔跑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不过半柱香功夫，她便带着小山来到了山谷出口的大石边。

　　小山左右看看，却见阿勤放下她后便走到大石旁的断崖边，趴在地上探头往下看去。见小山站在石边不动，阿勤回头招手道：“小山快来，那树就在下面。”

　　小山慢腾腾地走过去，也趴在她身旁往下看。崖下是个狭长的鱼嘴形沙湾，被玉鞍山两条斜斜的山脊环抱在内，湾口耸立着几块形状狰狞的大礁石。外海再大的浪头到了这里都击碎在礁石上，使得湾内一片风平浪静，倒有些像后世海滨浴场的模样。

　　见小山一径盯着那海滩细看，阿勤有些心急，伸手指着海湾顶里头一片被薄雾笼罩的地方道：“那儿有一片林子，那棵树就在里头，小峰还在那儿盯着呢，咱们快下去吧！”

　　小山看了看身下陡峭的断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下去？就从这儿？”

　　阿勤摆摆手，“不是，我们在外头找着了一条小路可以通到下面。”说着她便起身，蹲下身子道：“我背你走，可以快些。”

　　小山也不客气，伏到阿勤背上，让她背着跃出谷外，又拨开长草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往崖下而去。说是小路，其实那就是山间溪水冲刷出来的一条浅沟，阿勤走得很谨慎，小山后来索性闭上了眼睛，免得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吓得阿勤摔跤。

　　似乎走了很久，阿勤才下到了崖底，一踩到平稳的地面小山便立马从阿勤背上出溜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说实话，被人带着下山其实比自己走路更来得惊险，小山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事儿了。

　　阿勤已经等不及了，一边提气往那林子里奔去一边扬声交待道：“你坐一会儿就快过来，若是天黑了更不好回去。”

　　小山翻翻白眼，看着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心里不禁也有些着急，只得勉力站起来，快步往林子里走去。

　　海滩上的白沙又细又软，小山走得颇为吃力，索性脱了鞋打赤脚，一路踢踢贝壳，吓吓小虾小蟹，很快便走上了一道缓坡。坡上的地面比沙地硬些，石头也多起来，小山便又穿了鞋子，循着阿勤留下的痕迹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里多是些高大的乔木，树下灌木杂生，小山害怕虫蛇，走得更是万分小心，待她摸到小峰和阿勤的藏身之处时已是一炷香以后。

　　阿勤已经对她的磨蹭无力抱怨了，小峰更是从不觉得自家妹子有何不足，因此两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便又回头凝神往前看去。小山顺着他俩视线看过去，却见密密匝匝的树林里，突然空出一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生着一株奇异的大树。

　　那大树的树身极是粗壮，目测大约要两人才能将其合围。树皮呈铁灰色，上生着许多瘤状凸起，树干笔直，离地四五米高处方有枝桠分出，且树枝全都直直指向天空，远看便如一个怒发冲冠的灰衣武士立在那里。

　　小山眯着眼睛极力往树冠看去，却只见光秃秃的枝条上一朵花叶也无，不由诧异问道：“这棵灰突突的树就是金丝花树？我怎么没看见花呀？”

　　小峰伸出手指，指着树冠顶端处小声回道：“阿勤说这树只在晚上发叶开花，待到天明时花叶便化作光烬消逝不见了。”

　　小山狐疑地看了那树一眼，有些不信，“真有这么神奇？那花蜜岂不是更难得了？”

　　小峰小心翼翼地望了阿勤一眼，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树冠，这才附到小山耳边小声抱怨，“我也不太相信呢，刚说了几句，她几乎没跟我急眼，还非要我趴在这儿盯着，也不知要盯什么东西。要不看她是女孩子，我都忍不住想揍她了！”

　　小山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也压低了嗓门调侃道：“你打得过她？”

　　小峰脸都涨红了，一时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大声回道：“怎么打不过？以前我那都是让着她呢……”话还未完，阿勤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噤声！”

　　小峰不服气，扭身就想站起来还手，阿勤见势不妙，急得一下子扑过来趴到他身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峰这下子脸彻底红透了，阿勤侧身窝在他怀里，一手勾着他肩膀，一手捂着他嘴巴，一边还在仰头观望树顶的情况，见树上静悄悄的，似乎没有被惊动，这才在小峰耳边轻声斥道：“不是说了别出声的么？若是惊动了那些守窝的鸟儿，咱们今后就更难靠近这儿啦！”

　　小峰浑身僵直，也不敢伸手去扯她，阿勤又是个浑然不知世事的，怕小峰再莽撞，索性就靠在他怀里不起来了，径自仰头观察。小山在这对活宝身后看着这一幕，捂着嘴笑得直打跌，只恨不能畅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