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双鱼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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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春末，小山的修炼也渐入佳境。因为有太极阵的存在，她每日打坐时能吸食到大量的阴阳之气，日积月累之下终于开始让小山身体吃不消，每每总觉得丹田随时会被撑爆。阿贤忧心忡忡的将这情况告知了凤尾，两天后，凤尾便又教授了他一套凝炼灵气的口诀，让他转授给小山，并要求小山缩减打坐的时间，将每日打坐改为隔日一次，而剩下的时间便用来修炼凝气诀，将吸收到的灵气凝炼压缩成为液体，随血脉运行一个大周天后再存入丹田之中。
如此一来，小山一朝被打回到解放前，迅速的又从撑到爆变成了吃不饱，可有了凤尾的叮嘱，阿贤便将她看得很紧，绝不准她随便提升修炼速度，生怕损伤了身体。小山每日凝气之余倒有大半时间无所事事，便缠着阿贤教她些功夫，阿贤叫她闹得无法，只得拣了一套轻身纵跃的功夫教她，倒叫从小便羡慕电视上那些能飞檐走壁的大侠们的小山乐坏了，学得十分用心。
因天气渐暖，小石潭中又有半池热泉，每日小山练功累了便会穿上泳衣到潭中戏水。话说第一次看到小山穿泳装时，小峰的下巴几乎没掉到地上去，阿贤却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便淡定了。小山很是稀奇，便缠着阿贤问原因，阿贤被她问得烦了，便道原先在月老殿中执事时，常往人间行走，期间因要替几桩跨国姻缘牵红线，也曾到法国、美国等地游历。
外国女子着装大胆暴露，阿贤当年看人穿着比基尼在路上闲晃时也曾被吓得落荒而逃，当然这点子糗事阿贤自不会道出，但见过世面的他再看小山这保守的童装泳衣便只余欣赏却不见惊吓。
一个人玩水毕竟无趣，小山便招呼小峰和阿贤一起下水。可阿贤哪里肯穿她拿出来的小小四角泳裤？不等小山缠上来便远远飞到竹林梢头去躲着，临走还不忘黑一把小峰，施法将他定在潭边，好叫小山抓个垫背的免得殃及自己。
小峰一时不查被大师兄两肋插刀，终于还是被硬逼着换上了泳裤又被拖下水玩耍，脸烧得半池子寒潭都快要煮开了，倒叫小山笑得打跌。
这日又赶上小山修炼轮空，三人吃过午饭后各自休息。阿贤用红绸在竹梢搭了个吊床躺在里头晒太阳，小峰盘膝坐在潭边大石上埋头玩电脑游戏，剩下小山一个无所事事，她见日头正好，便又换上泳衣下水游泳。
石潭本就不大，又分了寒暖两边，小山不敢到寒水那边去，便只窝在暖池这半边晃荡，没游两圈便觉得腻了，懒懒地摊开四肢躺在斜漫入水中的大石头上歇息。
太阳透过疏疏密密的竹叶照下来，在水面上投下一块块或浓或淡的绿色光斑。小山闭上眼睛，耳中传来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林中既无虫鸣也无鸟叫，只有对面崖壁上两线细细的水流注入潭中发出的叮咚声与风声应和，越发衬得谷中悠远宁静。
小山眯起眼睛盯着那流水看了一会儿，玩心忽起，便起身从岸上绕到那崖壁下仰头细看。这山崖像是被谁用利剑直直劈开的，壁立陡峭，与地面几乎成九十度。崖上离地约三层楼高处有个一人高的洞穴，有泉水从中涌出，在洞口被一块凸起的半圆石头一分为二后各自顺着山壁走势流下，远看就像一个括号。
两股泉水都隐隐带着雾气，可是挨近了便能发现它们大不相同。左边的泉流寒气袭人，水流淌过的崖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壳，旁边寸草不生；右边的泉流上拢着热乎乎的蒸汽，水流边的崖缝里长着茂盛的花草。因常年流水，崖面上滑溜溜的，几乎无处下脚。
小山看了半天，将山崖上几处能借力的地方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又在脑海中画出攀爬的路线，便活动活动手脚，准备试试自己的轻身功夫，看能不能爬到洞穴那儿去。
开始之前，小山回头看了看小峰和阿贤，小峰抱着电脑玩兴正酣，阿贤躺在竹梢的红绸上，一条腿却悬在空中轻轻摆荡。小山知道他醒着，心下更安，便也不打招呼了，深吸一口气后，双腿微弯，气运丹田，口中轻喝一声“起”，两足在地上使劲一蹬，便轻飘飘地往上蹿去。
阿贤教的功夫果然不错，第一下小山便跃起了三米来高，眼看一口气用尽，身体就要开始下坠，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揪住一颗生长在崖壁上的小灌木，使力往上一翻，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小树的细枝上。
提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落下去，小山仰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找准了下一个落脚点后便毫不犹豫地往上一跃。因这一次未敢使足全力，小山只跃起了两米多便显颓势，她忙将右手抓住一从细叶草，左足却点在一颗小小的花木上。还未待喘匀气息，脚下忽然传来细微的“噼啪”声——那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小山身上寒毛直立，这么高掉下去可不是玩的！也顾不上看上面的情况了，她手脚一起用力，身体往左上方的洞口飞去。可惜毕竟是慌乱中未及看清落脚借力之处，她刚跃到洞口下方时去势已尽，身子瞬时便往下落去。
眼看着滑溜溜的崖壁从面前闪过，竟无一处可下手缓冲，小山心中不禁惊慌起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也忘了叫喊，只紧紧的闭上眼睛，等着落地的一刻到来。
感觉只是一个呼吸间的时间，小山便觉得像是掉到了弹簧床上，软绵绵的床面随着她的身体陷了一下便又弹起，她摇晃几下便坐稳了身体。
慢慢睁开眼睛往手下按住的弹簧床垫看去，果然，红艳艳的绸布如裹了海绵一般稳妥绵软的垫在身下，红绸另一头却远远地延伸到竹林梢头，阿贤正坐在那端望着她促狭的笑。
小山的心脏还因为刚才的惊吓而“砰砰”乱跳着，见阿贤笑她，又觉得丢脸，一时又羞又恼，索性趴在红绸上装死。
阿贤见她撒赖，不由大笑着从竹梢飞身而起，踏着红绸转眼便滑到小山面前。小山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理他，他索性一撩衣摆盘膝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道：“你在玩什么？想上去看看？”
小山扭了扭手指，还是觉得丢脸，又不好不回话，只得胡乱点点头。阿贤抬头打量那洞口半晌，笑道：“这崖壁甚滑，确实不好上，可是想我用红绸帮你？”
小山心里一动，也顾不得还在别扭了，拉着阿贤的袖子指着从洞口流出的泉水问道：“这儿的灵气如此浓厚一定是因为这泉水有古怪，你竟没上去看过？”
阿贤摇摇头：“我在月老殿执事时曾得月老教导，大道轮回，一饮一啄莫不早有因缘。你甫一入修道之门便能寻得这一处洞天福地，且恰好这泉水中的阴阳之气又能与你丹田中的太极阵相合，助你修复木仙之体，可见这便该是你的机缘，旁人或可借你之福得少许好处，却不可多生贪念，否则便是招祸了。”
小山见他面色悚然，不觉撇嘴道：“可是人家修真小说里的修仙者不都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么？便是旁人的宝物也多有杀人夺取的，哪个又有这层顾忌？”
阿贤“哧”了一声，一脸轻蔑的说道：“叫你少看那些东西，你偏不听，真是人拉着不走，鬼牵着直跑！那些东西也是信得的？若是修仙者个个信奉此等强盗法则的话，那修的就不是仙道，而是畜生道了！”
小山张张嘴还想辩驳，阿贤伸手止住她，肃容正色道：“修仙者首要是修心，若无仁心，如何成仙？那些小说写的不是修仙，写的倒像是《动物世界》，一个个连人都做不得了，还想成仙？”
小山叫他几句话说的很是无地自容，只得讪讪地扯着他袖袍轻摇，“好了嘛！人家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看他脸色黑黑地瞪着她，忙又指着那洞口道：“我想上那儿看看，你帮我啦……”最后一声硬是软着嗓子拖着拐了三四个弯儿，跟钩子一样准准地勾住了阿贤。
阿贤叫她闹得再也板不住脸，狠瞪了她一眼，见她嘟着小嘴一脸讨好的样子，心里先就软了，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转头顺着她手指看去，又摇头道：“你若是想得机缘，便必须靠自己，我可在下面保护你，你不必担心。”
刚被他说教了一通，小山心里还是有些憷的，难得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
仔细看了看崖面，阿贤将几处可供借力的地方一一指出，又拿了块石头在地上将最优的攀爬路线画出来，小山一边看图一边与面前的石崖对照，不一会儿便将那路线记在了心里。
立起身，小山扯了扯身上的泳装小裙子，自觉摆不出什么有气势的POSE，只得朝阿贤摇摇手道：“那我上去了啊，你可得在下头接着点儿！”
阿贤忍着笑，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小山走到崖壁下预先定好的起跳点，娇喝一声，小小的身子便拔地而起，飞身跃到半空，先是右足在热泉流旁的一株小树上一点，身子顺势斜斜向左上方腾去，左手顺势往上方洞口处的一块微微凸出的小石上勾去，却险险只差半指宽抓了个空，身子顿时如断线纸鸢一般落了下来。
阿贤眼睛紧紧盯着小山，见她不成，忙甩出红绸在半空中接住，自己也随后飞身跃起一把抱住了她，旋转着身子轻轻落地。
小山二次失利，心里倒有些发狠了，阿贤一放她下地便又跑回崖下，一边伸着胳膊比量着高度，一边在崖下来回走动，步量着更好的起跳点。
阿贤也不打扰她，由得她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小峰早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放下游戏跑了过来，见小山神神叨叨的样子，便悄悄问阿贤道：“妹妹怎么了？”阿贤淡淡答道：“我考量她轻身功夫呢，你莫去打岔！”小峰一听来了兴致，便也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袖手观看。
盘算了半天，小山终于选定了地方，双腿一弯便要开跳，阿贤却出声道：“你试试将丹田灵气调入经脉，或能成功。”小山一怔，看看阿贤不像是要解释的样子，便低头自己想了一想，随即依言闭目内视，将丹田中的太极阵缓缓运转起来。只是与平日吸食阴阳灵气不同的是，这次的运转方向是于平时相逆的。慢慢地，随着太极阵越转越快，一丝丝灵气从阵中逸出，窜入经脉，小山顿时觉得经脉中一阵刺痛，脸色不禁开始发白。
正咬着唇忍着那股难言的酸麻刺痛，阿贤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还不引导灵气顺经脉下行？”小山脑中一清，是了，轻功最重要的便是下盘功夫，若是有了灵气相助，说不得便能跃得更高更快，顿时也不想其他的了，一心一意将在丹田周围乱撞的灵力努力一丝丝收拢捋顺了，慢慢往双腿经络中引去，直到灵气贯通两腿，直达脚趾，这才睁开眼睛，盯住了选好的落脚点，轻轻往上跃起。
小峰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子闭着眼睛发了半天的呆，忽然睁开眼睛，也不摆姿势了，只轻轻巧巧蹬了下地，便一下子跳到了几乎与洞口齐平的地方，在洞旁的一棵小树枝上点了一下，又往上蹿了一丈多高，最后轻飘飘地落到了那洞口的大圆石上，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呆掉了。
且不说小峰吃惊，便是小山自己心里也是惊吓得不行，回头向下一望，正看见小峰傻乎乎的呆看着自己，心下又得意起来，招手叫道：“阿贤，哥哥，我上来了！”
阿贤心下也自得意，转脸看见小峰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不由昂首嘲笑道：“快把嘴闭上，傻不傻呀！”小峰忙闭了嘴，摸摸鼻子又转头谄笑道：“大师兄，你也教我两手呗！”阿贤“哼”了一声，顿时跩得不行，“看你表现吧！”
小峰这里兀自纠缠，小山却已在上头招呼他们上去了，“阿贤，哥哥，你们也上来啊，这洞不深，咱们一块儿进去探探。”
阿贤仰头看看小山，伸手止住还在纠缠的小峰道：“那洞看起来不甚大，你先莫要上去了，万一有事了人多反而施展不开。”又叫小峰拿出紫金竹剑以防万一，这才展开红绸卷住洞旁的小树，自己猿臂轻舒，荡了上去。
收了红绸，阿贤站在大石上往洞里看去，小山已经等不及先进去了。那洞口也不宽阔，将将只容得两人并行的样子，一道细细的流水从洞中流出，在洞口被一块尖尖的石头一分为二，绕过崖边的大圆石往下流去。
阳光照得水面粼粼闪光，细看却可发现，泉流虽只一道，可里面却是泾渭分明，靠左的一半泠泠冷冷，越往外侧那寒气便越是若有实质一般；靠右边的那半边则正好相反，虽也清透见底，可不必靠近便有热气扑面而来，与之边沿相接的石面黑中透红，隐隐如同久置火炉。
阿贤心中一凌，这泉流中的阴阳二气竟达极致，若是小山触到了定然是祸非福。饶是阿贤见多识广，此时也有些惊慌，忙要抬头叫小山出来时，却见小丫头蹲在洞中一只巨大的石钟乳下，正笑嘻嘻的看着地下一个小坑。
有山泉水顺着石钟乳渗出，滴入那小坑中，却正是这古怪泉流的源头。“小山！”阿贤惊得声音都劈了，“莫动！”
小山回头一看，忙招手笑道：“阿贤快来，这里有两条好有趣的小鱼儿在打瞌睡呢！”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另一只手指着那小坑，指尖堪堪只与坑中水面差得一线。
阿贤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及思索便甩出了红绸要将她卷回来。只一瞬间，红绸便飞到了小山身边，阿贤拼命催动灵力往红绸上灌去，想要立刻将小山裹住，可眼看着只剩那指尖便能完全覆住了，小山却尖叫起来，一道炫目的白光从那小水坑中腾起，紧紧地粘住了小山的手指。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道黑气紧随着白光盘旋而上，一头紧咬住了白光不放，一头却径自缠上了小山露在外面的手指。
一瞬时，两股海啸般庞大的灵气顺着小山指尖往她体内挤去，小山身体登时僵硬如铁，脸上隐隐浮起一层黑气，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阿贤骇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不！”飞身扑了上去，堪堪将小山接到怀里，自己却一脚踏进了那泉流中，一股钻心的寒意立刻顺着小腿往上蹿来，阿贤却顾不得了，轻轻将小山在洞中远离泉流的石壁边放下，祭起红绸围在她身边，自己也盘膝坐在她面前，运起灵力往她灵台灌去，想要将缠在她指上的黑白二气弹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贤的脸色渐渐发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湿透了肩背衣裳，可却始终无法摆脱缠住小山的那两股灵气。渐渐的，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他知道自己的灵力已近枯竭，可那股黑气却仍在一步步逼近小山的心脏！
咬紧牙关，阿贤狠狠地将身体里最后一丝灵力逼出来，清楚地感觉到空荡荡的丹田已经被挤压得跟一只干核桃一般了，一丝殷红的鲜血从他眉间渗出，阿贤的脸色慢慢地从苍白变得萎黄，围在他身周的红绸也渐渐地褪了颜色，由鲜红变成桃红、变成浅粉，最后竟然成了一幅破败发黄的白绸。
终于，无力的手指再也抬不起来了，阿贤如一堆破布一般萎顿在小山腿边。看着那鲜嫩嫩活泼泼的小脸渐渐染上死气，阿贤只觉得心头血都要涌到眼中来了，脑中纷纷乱乱，眼前一时是在仙界时芍药带他玩耍时的笑容，一时是小山抱着自己撒娇的笑脸，最后浮现在眼前的，却是前世萧珊珊与王玉斌决裂后隐忍含恨终至心冷如灰的脸。
阿贤紧紧地闭了闭眼，口中轻轻叫了一声：“姐姐！”再睁开眼时，竟是满面平静，唇边隐有笑意，眼中却满是不舍。
实在是没有力气坐起身了，阿贤艰难地将头挪到小山的腿上，双手抱住她仍被灵气缠绕的手臂，再贪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将她的面容刻入心房，低低地笑了一声，便紧紧的闭了眼，将小山那被阴阳灵气死死咬住的手指往自己眉心戳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双鱼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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