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金人》翠羽

10、第十章 梦游园

　　不一会儿，崔小山便飞出了黑暗，捂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打量起四周来。

　　眼前是个荒凉花园，整个园子呈正圆形，内有九条用圆润小石漫铺而成的小径通向花园正中，将园中土地分成了大小均等的九块花圃。圃中的花草似乎是很久没有浇灌过了，大片枯黄的草地中间零零散散的植着几枝不知名的花木，枝叶卷曲，花朵萎谢，看起来甚是凄凉。

　　小径在花园中心一小块青石条铺就的圆形空地处汇合，空地正中有一座小小的八角敞亭，上有一重飞檐，檐角饰以龙头，八根青色的柱子间以木板连接环绕，只留一方做入口。木板做成了带短靠背的条凳样式，可供人休憩。亭内旁无桌椅，只地下有一黑石砌成的方口水井，井上架着辘轳，上有麻绳缠绕，井旁还有一只木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崔小山四下望望，这里空荡荡的，只有花园这一块是亮的，花园以外的地方全都笼罩在黑暗中，就像网游里的场景一样。

　　崔小山站在花园与黑暗地带交界处踟蹰不定，她的身材竟然又变成了大人的样子，一头长及腿弯的黑发披散在背上，身上穿着一袭绯色襦裙，裙下两只光脚丫露在外面，全身上下除了腰上系着一根大红丝线结成的绦子外，别无装饰。崔小山拿起腰间的绦子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一下，却不是刚才缠着她的东西，那是一整块光滑的丝绸，并非丝线编织的，估计她刚才闭着眼睛时那东西便溜掉了。

　　“有人吗？”小山试探的喊了一声，“……”无人应声。

　　“两位老神仙，是你们吗？”崔小山又喊了一嗓子，仍旧无人回答。

　　等了半晌，终于确定园里没有其他人了，崔小山只得小心翼翼的迈步走进花园。石子路膈得脚底板生疼，她便提着裙子踮起脚尖往八角小亭处慢行。好容易走进中间的石板地面，崔小山这才放下裙子，放心地走上平地。

　　一脚踩上去，小山心里顿觉异样，这地面也太光滑了些，简直跟前世家里地上铺的地板砖差不多！她蹲下身细细观察那石板，这才发现花园中心这将近两百平左右的地面竟是以一整块石材铺成，整个地面平滑如镜，就像是一个溜冰场。

　　崔小山不禁咋舌，谁这么大手笔，弄这么好一块石头铺个破花园？心里一边想着，手就忍不住摸了上去，哇！这地板手感真是不错，好像还专门经过了磨砂处理，摸上去柔柔的，像人的皮肤一样，触手生温……咦？慢着，这地面摸上去是温的！

　　崔小山被这手感给吓了一跳，这石头怎么会是温的呢？刚才从那卵石小道上走过来时，脚下还是冰凉的，现在脚下确实是暖的！

　　抬起手放到眼看仔细看看，雪白的指尖上没有任何异样，再摸一把，还是热的，并且没有灰尘！

　　“偶买糕的！又是个跟中间界一样邪门的地方，我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又挂了”崔小山一屁股坐到地上，心里沮丧得无以复加，本来上一世就是被医生摆乌龙，自己才冲动之下丢了命，谁知这一次更过分，竟然被一只小小的杯子给KO了。

　　“老天，你干嘛这么玩我？”崔小山无语望天，恨不能竖起中指表达自己的愤怒。

　　“嘻嘻……”亭子中忽然传来细细的笑声，崔小山登时寒毛竖起，这声音跟刚才半路上听到的一样。

　　“谁？是谁在里面？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啦！”崔小山一边色厉内荏地咋呼，一边撩起裙角往腰带里掖，脚上则缓缓的往一边挪去，准备着如果亭子里有状况了就拔脚逃命。

　　绕着亭子转了半圈，果然发现在那黑石水井旁的地上有东西，竟然是那两个道士给的碧玉匣子。崔小山又惊又喜，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了，扒着柱子就从条凳上翻了进去。

　　将匣子抱起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嗯，东西都还在，浅香蕊玉杯、八宝花篮耳坠、道士给的红丝带和玉净瓶仍和先前放进去时一样整整齐齐地躺在匣子里。

　　崔小山欢欢喜喜地坐到条凳上，将匣子摆在上面，自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过目，首先要看的当然是今天在外面闯了祸的玉杯——浅香蕊。拿着小小的白玉杯子上下左右看了几遍，崔小山总觉得这东西跟先前有点不一样了。

　　原本她拿到这个玩意儿才一会会儿就被两个道士送去投胎了，当时也就只留了个粗浅的印象，若不是当了几年刑警练出来的观察力，恐怕这会儿连上面雕了些什么花纹都忘记了，哪能在山顶一眼就看出阴凤清拿着的就是这个祖宗？把杯子举起来对着光仔细观察，崔小山发现它似乎比原先要大了一些，杯身的玉质也更加通透了。

　　琢磨了半天，崔姗姗仍是不明所以，只得先放下杯子，再看其他的东西。花篮形的耳坠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光泽，就像一枚用久了的黄金首饰一样。拔开玉净瓶的瓶塞，清露的香气又飘了出来，崔小山想起那时给萧爸爸灌清露的情景，不禁一笑复又一叹，“也不知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唉……”

　　摇摇头，压下心底的一点惆怅，崔小山将玉净瓶瓶口朝下对着浅香蕊，想看看里面可还有剩下的清露，果然，一小会儿后里面又流出几滴清透的液体。崔小山心里欢喜，又倒了一会，等实在是倒不出来了这才把瓶子放回去。

　　从刚才开始崔小山就觉得又热又渴，这会儿见了清露顿时顾不得了，端起浅香蕊就往口里倒去，虽然只得了小半杯，可清露的清芬甘爽哪是普通饮料能比的？崔小山拿着杯子喝尽了最后一滴仍觉不够，还伸出舌头在杯内舔了舔。

　　她这厢只顾恋恋回味，浑然不觉自己动作粗鲁，忽然身边又是“扑哧！”一声，竟是有人嗤笑的声音！崔小山吓得险险把手中的浅香蕊给摔出去。转头四顾，亭内并无一人，可刚才的声音明明就在身边，崔小山一边忙把凳子上的东西往匣子里收，一边警惕地四下观察，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叫起来，“姐姐为何不看我？”

　　崔小山手一抖，“你是谁？”那声音似乎在她面前，带着几分雀跃，“姐姐手上拿的便是我，你刚才看他们是那么仔细，怎么轮到我就不看了？姐姐也看看我吧！”说到最后，声音里似乎还有些讨好。

　　崔小山往手上一看，她正拿着那根红丝到要往匣子里放，莫非是这个东西在说话？崔小山吓得一把把它扔在地上，自己往后退了几步，问道：“是你在说话？”

　　红丝带像蛇一样在地上扭了几下，崔小山尖叫一声，“嗖”地一下蹿上条凳，抱着柱子就要往上爬。

　　“姐姐！你好坏！原来你说过只要见面就一定能认出我的，可现在你不但不认识我了，还把人家甩在地上，哇……”红丝带的声音像是个小娃娃，见小山一副见鬼的样子扔了自己，登时炸毛，一边尖声哭闹一边跟条被挖出来的蚯蚓一样把自己扭成麻花状在地上摔来摔去的发脾气。

　　崔小山双手抱柱看着地上脱线的丝带，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好笑，趁着那红丝带在地上大发脾气，便悄悄攀着条凳靠背翻到亭外，想要溜走。

　　谁知还没跑出几步那丝带便发现了，“姐姐！你去哪儿？”崔小山腿上猛地一紧，登时一步也迈不动了，往下一看，那丝带不知怎么变得好长，一头缠住了自己脚腕，一头还连在亭中。

　　还没顾得上诧异，那丝带一抖，又将崔小山倒立着凌空吊了起来。崔小山身体倒悬，一头长发倒拖到地上，最要命的是身上的裙子也顺势翻了下来，将崔小山整个上半身罩在里面。

　　崔小山吓得要命，双手胡乱挥舞，几乎没喊出“好汉饶命”来。没挣扎几下，那丝带便将小山又弄回了亭子里，可能是怕她再跑，这次它没有放开崔小山的脚，只是将她轻轻扔在地上，自己则在她身边团成一团，大概是在生气。

　　崔小山手忙脚乱的把裙子从脑袋上翻过来穿好，又以指为梳，勉强弄顺头发，这才有空考虑眼前的处境。自己被困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也不知道还出不出得去，眼前这根丝带虽然脱线，好歹是个能说话的，再说自己跑又跑不了，估计打也打不过，只能先用怀柔政策了，看能不能套点话出来。

　　想到这里，崔小山伸出食指，在那丝带团儿上戳了戳，那丝带非常傲娇地“哼！”了一声，反往远处挪了挪，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呃……对不起……刚才我不是要跑，其实是想回去找我的鞋子……”崔小山对手指，脸上的表情非常诚恳，其实心里画了无数道黑线，“这算个什么事啊？跟一个线团子道歉……”

　　“真的么？”线团儿的语气很怀疑。

　　“真的!真的!真的……”崔小山点头如捣蒜，立刻copy复读机。

　　“好吧，那这次我便原谅你了，但是你下次不可以再不告而别！”线团儿很大度，一下子就原谅了崔小山。

　　崔小山连连点头，脸上立刻便挂上人口贩子拐孩子时的亲切笑容，开始套话，“那个……大仙怎么称呼？”

　　崔小山其实在怎么称呼这家伙的问题上还纠结了一会儿，人家《西游记》里不管是什么精怪，一般都是自称xx大王、xx大仙的，例如金角大王、银角大王、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等等，再猖狂一点的，还有赛太岁、黄眉老祖等等不一而足。崔小山以己度人，想来像线团这样的应该是喜欢别人称呼自己“大王、大仙”什么的，这才有此一问。

　　听见崔小山问话，线团儿在地上滚了两圈，又有些不乐意了，“姐姐说话不算话！你根本不记得我了！”

　　崔小山摸着鼻子讪笑，听这线团子的口气似乎和自己是熟人，可自己根本不记得原先的事情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这里还没想出对策，那线团儿忽然展开身体恢复成一条红丝带的摸样，又将崔小山脚腕松开，在地上静了片刻，忽然无风自动，缓缓从地上立了起来。

　　崔小山捂着嘴，惊得几乎没翻白眼厥过去，“妈妈咪呀！救命呀！妖怪要现原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