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紫陌洛城东》剑阁

3、琅嬛宫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唐李白

　　黄初十二年深秋京都洛阳金吾将军府内室

　　我一大清早醒来时，我亲爱的美丽的大方的……二姐——柳鸢，身着浅领窄袖翠盖珠结长裙，头上戴着银钿流苏钗，用涂着艳丽蔻丹的双手，给我的床换上新的绣满牡丹的银红纱帐。
　　我微微张开眼睛，含糊着问：“姐，你一大早在干吗？还穿成这样。”
　　“傻瓜，赶紧起来吧！”柳鸢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入选琅嬛宫啦，昨天下午传来的消息，不过你回来得太晚了，没来得及告诉你，如婳己在厅里候着呐，等着领你入宫。”
　　“什么？！之前怎么没有一点消息？我被分在哪个宫？”我算是彻底醒了，翻身起来开始穿衣服。琅嬛宫是皇上直属机关，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听爹爹说过才知道琅嬛宫分为黄道十二宫，成员都是秘密，职能同样秘密，是洛阳十大禁军之一，权力相当自由，每一宫都有自己位居上将军或将军的宫主和副宫主，而第一宫的宫主，据说品级更高，也是整个琅嬛宫的大宫主，直接听命于皇上，没几个人见过他。
　　“这我哪知道，我正好陪你进宫去看看大姐，你和婳己办完了事就到舜华宫来找我们，大姐知道后一定很高兴啊。”

　　我大姐柳黛十九岁就入宫了，封湘妃，二姐比她小八岁，并非一母所生，大姐的娘死得早，如今金吾将军府只有一位夫人，我和二姐以及小我三岁的弟弟刘淮的母亲。
　　我认识苏婳己已经将近五年了，她是我认识的朋友中唯一让我知道她在琅嬛宫的人，我就没见过她穿女装。有一次见到她穿琅嬛宫的制服，外袍是黑色的立领阔袖，背纹金色睚眦①图腾，银质镂花宽腰带，婳己说每一宫刻的花都不同，婳己腰带上刻的，是曼珠沙华，以及，黑色皮革方底朝靴和里衣的錾银剑袖。不过，只有做任务时才会穿制服，宫里成员平时是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

　　此时，苏婳己穿着正常的男装斜倚在柳家大厅的太师椅上，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发根的金丝髻间斜插着一根纯白玉簪。她正一边闲散地吃着盘里的胭脂糕一边与我娘相谈甚欢。婳己绝对算不上是绝世大美女，却总有一种冰冷而神圣（？）的气质，和好身材……
　　她见到我和柳鸢从抄手游廊走过来，冲柳夫人点一下头，算是别过，扯上我快步走着说：“我说你还真是慢，我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有，”她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是带你入宫，你干嘛穿成去逛青楼的样子？”
　　“喂！”我懒得多跟她计较，“事情这么突然，还没来得及跟樱城雪城还有陆子臻说一声……”
　　“行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
　　“哎哎？！那么说他们也是……”
　　“你他妈给我小声一点，陆子臻已经在下三宫的预备役混了三年了，你连预备役都没入就直接入宫，真是你的造化。”
　　我和婳己吵吵闹闹地上了马车，谁也没注意到柳鸢目光的淡漠和一闪而过的狠戾。

　　黄道十二宫的地址各不相同，且隐藏的极好，宫内将军以下的，是没有资格知道各宫所在的，更不用提宫外人了。
　　苏婳己要带我去的栖梧宫可以说是琅嬛宫的总部，但绝不是第一宫，每宫大多数任务，都是从这里下放的，并且每有新人，都要来这里例行公事地见一见各位长史，了解一下规矩。
　　柳鸢已去了柳黛的舜华宫，婳己冲栖梧宫的两个小黄门甩了甩自己的腰牌：“第五宫副宫主，将军苏婳己，奉诏参见陆长史。”
　　其中一个小黄门略一鞠躬，便转身带路。婳己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别看这俩小黄门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武功高着呐，走路不出声的。”
　　我点点头，她又说：“悄悄告诉你吧，这里就是第八宫的地址，司行政的，专管人员调配和发放任务，没什么生命危险。”
　　我再次点头。
　　过了穿堂，小黄门做个“请”的手势便离开了。
　　婳己推开门，以为年过七旬的瘦老头翻着几案上堆积如上的公文，头也不抬的说：“来的可是柳家三小姐柳紫陌？呵呵，老朽没记错的话，就是你总是带我孙子陆子臻逛花街吧。”
　　“嗳？！您、您是……阿臻的……爷爷？”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想被老人家以为他孙子不思进取惶惶终日是我教唆的。
　　“我记得陆子臻跟你说过他家的事吧，是你没有在意。”婳己冷冷的说。
　　“呵呵，紫陌小姐分在第五宫的话，有婳己照应着倒是不用担心嘛。”
　　“陆大人开什么玩笑，她连预备役也没入怎么能直接分到高阶宫里？”婳己瞥了我一眼说。
　　“已经记册了啊，喏，这是你的制服，破损了再来补是要花钱的哦。记着，琅嬛宫最重要的原则就是保密，以后你的身份你的行动都是秘密。”老头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方木盒，我难以置信的接过来：“我以后就是第五宫的人了？婳己是我上司？”
　　“呵呵，黄道第五宫都司，从四品，可满意？”
　　“不行！”婳己却一脸冷峻的否决，“紫陌才十七岁，没什么经验，不可担此重任。”
　　“哎呀，你当都司那会儿不是也才十八吗？何况柳三小姐有你教导着。”老头一脸堪称慈祥的笑着说。
　　“但我们是从预备役一点一点打上来的就算紫陌武艺再精湛再适合暗杀，只怕也难以服众。”
　　什么暗杀？婳己今天想干嘛，平时她总是很维护我啊。
　　“那就为难了吖，”陆长史收敛了笑意，一边捧着几案上的公文往书架上塞一边说，“；啧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君命难为吖。”
　　婳己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很难看的欠身答道：“明白了，属下告退。”
　　“慢着，”老头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表情，“柳三小姐可以回去了，苏将军，有人在等你哦。”
　　婳己点点头，对我说：“你先去舜华宫找你姐吧，记得第五宫的职责是暗杀皇上要除掉的人，具体事宜等改日我再去府上找你说。”
　　“可是……”我很想问问她今天的反常，却被她推出了门，走廊另一头候着的小黄门请我上轿，直接去舜华宫。
　　我想起栖梧宫里单调的摆设，突然想到要是桓七夜住在这的话一定能疯掉。

　　据说，当今皇后司徒嫣素喜清静，把中宫装饰得分外淡雅，却又不失天下主母的大气。
　　此时已近晌午，司徒嫣独自在寝宫内把玩着新贡上来的熏香，只见她轻轻抿嘴一笑，对紫纱帐隐住的黑暗里轻声说：“柳紫陌进入第五宫了？”
　　黑暗中亦有人应答：“是”
　　“很好，按计划行事。”

　　空荡的寝宫里，又恢复冬日将近的静谧安详。

　　1.睚眦：龙生九子之二，龙身豺首，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以增加自身的强大威力。俗语说：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睚眦便成了克煞一切邪恶的化身。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