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程》M*******w

9、Chapter.8

　　自立也好，逃避也罢，手冢自问自己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扔下父母远走他乡的人，可国中毕业后，他毅然选择以网球特长生的身份出国深造。孤身在外兜兜转转近10年，之中苦楚外人无法得知。意外邂逅现在的妻子Windy后，更是直接在美国定居。虽然婉言谢绝了俱乐部提供的绿卡，但工作后的几年从未回家看过父母，想来也没什么差别。
　　年少时的自己怕是没想过未来的他会终止职业选手这条道路。坚定的脚步从不停滞，与伤痛为伴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比赛后浑身肌肉过度疲劳酸疼地尖叫，神经紧绷，太阳穴隐隐的疼。从冷言相对舆论媒体的关注到现在的泰然处之，这种无奈的成长是印记。世界排名中最靠前的亚洲选手，这是外界对他的赞美，不是完全的肯定。从磕磕绊绊地迈入西方人垄断的职业网球界到现在即使退役转型为教练，却仍旧拥有一席之地，其中手冢付出的汗水都被后来的风采所掩盖，无人得知。
　　仍旧记得和Windy第一次约会。从未约过女孩的手冢难得在电话中卡了带，互相问好后，令人窘迫的安静在电话线中穿梭。在手冢思前想后踌躇不定时，Windy忍笑打破这层隔膜，调笑着问手冢是不是要约她，约她可是要预定的，之后在手冢直白的「yes」中笑出了声。知道手冢暂时没有买车，Windy更是体贴地提出下班后去他所在的俱乐部找他。但让手冢没想到的是，这次约会让他大吃一惊，一直在他面前笑意晏晏的Windy生气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某人如此相似。
　　职业网球选手之间私底下的争斗屡见不鲜，即使同属于一个俱乐部，互相拆台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对于亚洲人的手冢，坚持与忍耐是一门必修课。看到Windy来等手冢，俱乐部几个平时看手冢很不顺眼的白人嚣张地开起低级玩笑。手冢忽视，迅速收拾着东西，不予理会，Windy听到后眉头紧锁，微嘟起嘴，十分不悦却又不便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咳嗽几声示意不满。谁想到那几个人看他们都没有反驳，更是得寸进尺，对着Windy下流地吹起口哨，语句不堪起来。手冢立刻停下手上动作，冷冷地瞪着角落放肆大笑的他们。被手冢的目光看的有点胆怯的白人静默了一会儿，颇有恼羞成怒的架势，正欲气势汹汹地找手冢麻烦，却意外被Windy拦了下来。只看到Windy拿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正是刚才那些人不堪入耳的语句。Windy淡淡地笑着，笑意未及眼底，一字一句地说。
　　「If I post this」Windy边说边轻摇手里的手机，「to newspapers or upload to the Internet then what will happen」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Windy转身走向手冢，姣好的嘴唇微动「Maybe I can call the police for libel immediately.」柔柔地牵起手冢的手，半撒娇似地问「Am I right？」
　　手冢看到那几个白人脸色微变，还要逞强地张嘴，复又闭上，狠狠地剜了手冢几眼，不甘地离开。低头看着面前的Windy，手冢心里泛着感动与一丝愧疚。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关心与维护是真心实意的，而就在刚才，他却仿佛看见了遥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

　　与冰帝一战后，手冢立刻去了医院。面对主治医生无奈的责问，手冢只有沉默。龙崎教练趁着这个阶段比赛暂时结束的机会，特批了手冢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网球场忽然少了抹身影，不二心里空落落的。与菊丸练习时，发球前随意地往那人习惯站的位置一瞥，只看到与大石认真讨论的乾，动作立刻停滞在那，。
　　「嗨嗨，不二，发球啦~」菊丸高声招呼不二，挥舞着手里的球拍。
　　「啊，抱歉。」不二反应过来，抬手致意，微微低头，刘海遮挡住表情，嘴角还残存着自嘲的笑意，「那我发球了。」
　　「啊~不二你认真点啊！」菊丸看着飞来的普通发球，不满地回击过去，见不二又随意地打来一个普通球，菊丸挑衅，「不二你这样会输给我哦~」狠狠地将球打去一个死角。
　　不二听闻微微一笑，「是吗，那就试试看吧。」轻松地将角球回击过去，菊丸又将球打到另一边死角，不二察觉了菊丸的意图，轻轻发力，放了个短球，就着菊丸回击的角度狠狠的一个扣杀。
　　「啊！不二你前面故意示弱的！」菊丸看着落地的小球抱怨着。
　　「有吗？」不二笑眯眯，「是英二你大意了吧。」刚要继续调侃菊丸，就看到菊丸身后的乾，端着杯处罚茶眼镜逆光面部表情诡异。然后就看到菊丸忽然身体僵住，慢慢转身，看到乾手里的杯子后石化似得呆在原地不动。不二再次习惯性地看了眼那个位置，每次自己打完练习赛总会得到那人淡淡的一瞥啊。可入眼的，只有大石在认真观看另一个场地的练习。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呐…」不二喃喃自语，「该戒了吗…」

　　手冢对于忽然多出许多的空闲时间十分不适应，不能继续进行训练，也无法与部员一起参加部活，难得感受到时间的缓慢。端了杯茶，手冢扫视书柜，打算找本书读，消磨时间，忽然看到那本《小王子》。曾经有一次的上学路上，他和不二聊到阅读，没想到不二对古典文学涉猎颇深，许多名著介绍起来如数家珍。在不二推荐下，手冢倒也养成了阅读的习惯，这本《小王子》就是途径书店时，不二为自己挑的。
　　不二当时将这本书递给自己，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当时不二没有笑，只是淡淡地勾着嘴角，那丝弧度淡的伸手一抹就能散了去。那双眼眸深深注视着手冢，仿佛夜半的海。
　　手冢轻皱眉，接过书，略带疑惑地看不二。
　　不二又恢复微笑表情，随意地说「这句话我很喜欢，出自这本书。」
　　手冢看着书架里的那本《小王子》，毫不犹豫地拿出重温，即便他已看了不下三遍。原文版的《小王子》读起来有点吃力，但沉浸在原汁原味的字句中不失为一种享受。正当手冢坠入那个小王子与狐狸的世界，母亲彩菜轻轻敲门，探入半个身子，温柔地笑。
　　「国光，有朋友找你哦，说是学校网球部的。」
　　网球部？是谁呢？手冢边思索边起身接待。还没下楼，就听到那个熟悉的柔和嗓音。
　　「您好，打扰了，我是手冢的同学，不二周助，也是网球部的部员。」
　　不二礼貌得体地向手冢的父亲和爷爷鞠躬，起身就看到楼梯上的手冢，扬起一抹笑。
　　「嗨，手冢。」
　　「啊，你来了。」手冢并未问不二为何而来，只是下意识的应声。哪怕毫无理由，他也不会将不二拒之门外。手冢看向父母，注意到爷爷微微点头，于是说「那我先带不二去我的房间，可以吗？」
　　「去吧，过会儿我会端茶点上来。」彩菜很热情的招呼着。
　　「啊，那麻烦伯母了。」不二边上楼还边回头道谢，一不小心滑了一下。手冢敏捷地回身扶住，看着不二有点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笑，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手冢看不二站稳，低声说「小心点。」平淡的语调掩不住那丝关心。
　　正要去倒茶的彩菜抬头看了眼手冢和不二，温和地笑着走开。手冢的朋友很少来家里做客，父母也会担心是不是他与同学的关系不好。不二给他们的印象很好，彩菜也看出来手冢对不二的重视，自然也十分开心手冢拥有这样的朋友。
　　手冢打开房门，进去将小茶几上的课本整理至一边，再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坐垫，回头却看到不二仍站在门边观察着他的卧室。
　　「进来吧。」看得出来不二有点莫名的局促，手冢不自觉地放柔语气。
　　不二走到手冢身边坐下，动作闲适而优雅，依旧是一件白衬衫，米色休闲裤，解开第一颗口子的领口一道银光一闪而过，细看原来是个挂坠，像是字母。
　　不二注意到手冢盯着他的吊坠，不自然的拢拢衣领说「手冢的房间真干净啊。」
　　察觉不二的举动，手冢移开视线，注视不二问「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只想问你上次去医院看手臂，医生怎么说。」不二认真地看着手冢。
　　手冢本想不让不二担心，敷衍过去，看到不二眼神，又说不出口。「医生说要休息，暂时…」手冢顿了顿，似是将这句话说完很困难，「左手暂时无法打网球。」
　　不二神色惊异，不可置信地看向手冢左臂，慢慢伸出手触碰，在接触到衣服的一瞬间又像触电似的要立刻收回，可还未缩回就被手冢轻轻抓住。不二脸色微变好似迷惑不解，视线移到手冢双眸，对方正紧盯自己，像是不想放过自己一丝表情，逃避地垂眼。
　　手冢是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拦住他的离开，没想到却没克制住自己。无法想象握在手里的双手竟如此纤细，细腻的皮肤上微小的茧与自己皮肤摩擦带来的触感意外美好，微凉的指尖在自己手心里慢慢变得温暖。察觉到不二的挣扎，手冢加重力道，又感觉到那双手放弃了反抗的意图，甚至开始反握。
　　终于，白皙的指穿过自己手指，十指相错。
　　不二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手心的温热让人不忍离开，贪婪地抓取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不二不敢抬头直视手冢，只有傻傻地看着彼此交握的手。
　　手冢难得见到不二发呆的模样，十分珍惜地看着。不二低头躲闪了一会儿，克制着自己想正和手冢相握的场景，低低地问问「那…龙崎教练怎么说。」
　　听到不二的疑问，手冢的力道松了点。沉沉的声音响起「龙崎教练说…让我去九州治疗。」
　　不二立刻抬起头瞪大双眼喃喃道「九州么…」复又垂下头，「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手冢犹豫良久还是告诉了不二，看见不二变得忧伤的表情立刻补充道「我肯定会回来。」
　　不二看着手冢坚定的表情，漾起温暖的笑，轻柔地答，「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不二站起，手冢紧握了一下不二的手才松开。
　　「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事。」不二又恢复淡淡的表情，「那我先走了，手冢。」
　　「啊，那我送你。」手冢起身，平静地走在不二身后。下楼时正好遇到送茶点的母亲彩菜。在彩菜善意的挽留中，不二还是坚持离开。看着不二慢慢走远的身影，手冢收回视线，静静地走回房间。
　　黄昏带着凉意的风微微吹过，吹散了房里不二的气息。书桌上的那本小王子翻了几页，手冢视线正好落在一行。
　　「沙漠之所以美，是因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隐藏着一口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