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仲夏的秘密》鬼鬼梨洛

14、重生后的抉择 02

　　下午的四节课韩飞扬全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音乐课的口琴合奏，她吹错好几个音节；之后的政治课，彻头彻尾成为一场老师独自表演催眠技能的盛宴，韩飞扬也不幸中招，居然耷拉下眼皮睡着了；化学实验课，面对满桌子贴着标签写着复杂化学符号的试管，她一声叹息，太久不见根本不记得了啊；幸好最后一节自习了，能让她安安静静趴在书桌上思考人生问题。

　　这是穿越，是重生，是老天给予的一次机会，让她能查出那场幻灭式的夏令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手伸进课桌抽屉，摸到一张单薄的纸。摩挲了半晌，还是将它揉成一团，捏在掌心。
　　交休学申请书这事，还是暂时搁下吧。出国也不急于一时，通情达理的父母应该会同意。

　　自修课快结束时，有人戳了戳韩飞扬的后背。
　　韩飞扬转过头，正好迎上姜宇城灿烂的笑脸。
　　“放学之后我们和八班有场篮球赛，你可别迟到噢。不然错过精彩的地方，别怪我没提醒你。”
　　韩飞扬从小就爱打篮球，不仅自己喜欢打，也爱看别人打。班与班之间的篮球挑战赛她几乎场场必到。这也导致她和男生经常打成一片，兄弟互称。
　　可今天的比赛看来是不行了。
　　“放学我还有些重要的事，就不去看你们比赛了。可你们不准偷懒，好好打，别给我们三班丢脸！”
　　“你……是不是要准备出国的事儿？”说这话时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嗓音也低落了，垂眼盯着桌上的书本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能不能，别走……”
　　韩飞扬已经不是原来的韩飞扬，姜宇城对她的心意她已经一目了然，却还是不得不露出惊讶不解的样子。
　　“哎，我是说你能不能暂时别走。说好替我补数学，这才补了一次啊你就想溜走，我可不答应。至少应该补到期中考试结束吧。”姜宇城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解释之前的冲动之言，“做人不能这么没信用，对吧，学习委员大人。”
　　韩飞扬只是含笑不语，笑得姜宇城心里一颤一颤的。
　　“晚两个月出国也没差吧。而且，这个暑假，高二学生都要去夏令营噢！整整一个星期噢，大伙儿在一起吃饭睡觉玩乐，想想就觉得开心！”
　　“好吧，既然你如此诚恳地请求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下课铃刚响起，早早就收拾好书包的男生们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跑去操场上寻找久违的自由感。住宿生端着饭碗三三两两往食堂走去。教室里除了动作慢的学生还在收拾书包，还有当天的值日班长沈圆圆和三个值日生，很不巧，陈蒙蒙是值日生之一。
　　“三朵金花”VS“清流派”，中立派请自觉回避。
　　韩飞扬还没走到教室门口，背后的战争却已经打响了。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扫整个教室？这不公平，我不扫！”
　　陈蒙蒙坐在桌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扫帚，好看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她有多好看了。
　　“大家都是值日生，都是为班级尽一份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你这样计较，是不肯为班级出力的意思吗？”值日班长沈圆圆将门面话说得很漂亮，大约是我叫你扫你就要扫，不扫就是不满班级，对不起这个班。
　　陈蒙蒙当然也不是好欺负的料，冷冷笑了一下，当下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粉红粉红的票子，相当豪迈地往讲台上一拍。“我可从来没说不肯为班级出力这种话。每次交班费我都是你们的好几倍，就凭这一点你们谁都比不过我。现在我只不过说让我一个人扫地不公平，又没说不扫。”她将嗓门抬高了不少，好让班级里其他同学都听到，“你们有谁愿意替我扫地，这五百块就是谁的。”

　　四下传出一阵悠悠的唏嘘声。五百块，03年，在高中生里，是比不小的数目。
　　陈蒙蒙很是满意自己搞出的金钱效应，高傲地看着教室里其他人。
　　五百块，应该会有人心动吧。二中是公校，大部分是工薪阶层的孩子，也有家里比较拮据的孩子，像陈蒙蒙这样出手阔绰的实属少见。
　　“我陈蒙蒙说话算数，只要今天帮我扫地，这钱就是她的！”她扫视班中仅剩的几个人，将视线锁定在陆小美的身上，“陆小美，你过来帮我扫地。我叫你呢，听到没，你家里不是穷么，扫扫地就有五百块，可以抵你一个学期的饭费！”

　　五百块，的确很有吸引力。陆小美的步伐停了下来，却仍旧不转身去看陈蒙蒙，好似一回头，属于人的某些自尊就会一去不复返。
　　“嫌少了？那再给你三百，八百块让你扫一下地，整个兴镇都没这么便宜的事！你们这些穷人啊，胃口就是大，不声不响什么的最会讲价了！”
　　八百块，母亲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每天早起晚归地出去做活，父亲也可以少跑几次长途，能多跟家里人在一起吃饭。想到这些，陆小美觉得自尊什么得简直一文不值。
　　“陆小美，你不能收这个钱！收了就是没骨气！”沈圆圆对陆小美的家境没有一点儿兴趣，她关心的只是这场战争的输赢。可沈圆圆的话在陆小美耳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就跟耳边风一样吹了过去。
　　陈蒙蒙似乎隐约感到自己就要赢了，加紧了催促：“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本小姐若是心情不好，想法就随时会变。现下是扫一下地给八百块，等会儿我没心情了，直接叫司机进来扫，那时某些人可不要后悔。好吧，数到三，一……二……”

　　“我来帮你扫地。”众目睽睽之下，陆小美捡起地上的扫帚，目不斜视地走到讲台前，将八张票子理了理，整齐地塞进口袋。
　　陈蒙蒙端着胜利的笑容，昂着头看着沈圆圆：“值日班长，我钱也出了，地也有人扫，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她提着粉红色小书包，慢悠悠地走过沈圆圆身边，哼了下，又经过韩飞扬身旁，抛了个轻蔑的眼神，哼了时下流行的小调走出教室。

　　戏已经唱完了,主角离场,剩下的人也赶去忙碌自己的事。安静的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另外两个值日生木讷地站在讲台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值日班长。
　　沙沙沙，沙沙沙。宽敞的教室里只有扫帚轻轻扫过地板的声音。
　　沈圆圆向前迈了两步，挡在那把扫帚前。
　　“钱就真这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尊都可以放弃？”
　　低着头的陆小美没有出声，换了个方向继续扫地。
　　“这种不良风气不能在我班助长，我会将这件事告诉老班，让他处理。”
　　沈圆圆原以为自己抬出班主任会让陆小美产生几分惧意，不料对方不但没有回软之意，更是挺直了身子，

　　“随你便，告诉老班还是告诉家长，我都无所谓。也许这种事在你们眼里是不良风气，可在我眼里却是难得的好机会。”陆小美握紧了手中的扫帚，“陈蒙蒙再惹人讨厌，至少她还能给我钱。倒是你，你们除了开口闭口说告诉老师，你们还会什么，还能给我什么？”她第一次用轻蔑的眼神扫过沈圆圆，此刻她已经不怕得罪班里的什么“清流派”，那些小团体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去告诉老班吧，就算被我爸妈知道，他们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

　　之后陆小美就没有再搭理过沈圆圆，旁若无人地扫完地，拿着饭盒走去食堂。沈圆圆作为班干部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望着陆小美瘦弱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没出息。”转身看见韩飞扬居然还在教室里，冷峻的神色稍有缓和，走上前道：“听说今天放学有篮球赛，你怎么还不去看？”

　　大家同为班干部，沈圆圆对韩飞扬的态度实在是好极了。
　　没必要和她解释什么。韩飞扬微微一笑，斜背起书包，礼貌地与她道别：“现在就去，明天见。”
　　路上的时候韩飞扬一直在想刚才目睹的事情。用稍微成熟的眼光来看到这件事，分析权衡利弊的话，陆小美的选择没有错。用自己的劳动力换来金钱，本身并不可耻。
　　时隔八年，韩飞扬对高二（3）班的记忆一点点开始恢复。原来，大家以前并没有很好，很团结啊。

　　还未走到校门口，只是在教室楼前的林荫大道上，韩飞扬隐约感觉到今天路上的小女生们有些异常的兴奋与狂热，三两成群地往林荫道尽头的小亭子里挪动，好像那里有什么新鲜事。
　　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岁数，韩飞扬一边羡慕她们的少女情怀，一边继续往前行，直到有人叫住了她。
　　“飞扬，韩飞扬，我在这里。”
　　声音的确是从那座小亭子里传出。围在亭子外围的几簇女生也闻声朝韩飞扬看来，眼底里有各种含义。
　　亭子的石凳上坐着个白衬衫少年，前刘海微有些长，遮住了左侧的眼睛，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放在石桌上。韩飞扬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顿时明白正是亭中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帅哥引得一众女子春心萌动。十六岁还没张开的姜宇宙，双目炯炯有神，下颚线条纤细，根本不像他哥哥那样有热血阳光，反倒是书生气特别浓厚，温文儒雅。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姜宇宙这么帅！”某一号花痴女托着下巴。
　　“谁让你眼里只有三班的姜宇城。”某二号花痴女眨了眨水汪汪的小眼睛。
　　“哎哟，计较这么多干嘛，两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嘛。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弟弟，多白嫩俊俏。”一号花痴女羞做扭捏装。
　　“哥哥好，哥哥有男人味儿。”二号花痴女不服气。
　　“嘿，你又知道什么是男人味？”一号跟二号杠上了。

　　韩飞扬把身上的书包随意丢在小亭地上，毫不客气地往美男子身边坐下，美目横扫一圈周围躲在树丛中的小女生。她们立刻知趣地消失了。

　　“叫你等校门口，跑来这里干嘛，还招蜂引蝶。”
　　“校门口的蜂啊蝶的更多。”
　　韩飞扬见姜宇宙左手边放了只水壶，便随意拿过来喝。若是旁人看来，必定觉得他们若不是铁哥们那就是小情侣。
　　“姜宇宙，咱俩这样算不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宇宙从头到尾都没笑一下，严肃地不得了：“言之过早了。我想了整整一下午，既然我回到了八年前，就要把八年前那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韩飞扬配合地点着头：“对，这一次我要跟着班里去夏令营，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不去怎么查得清楚？难道你去？”
　　姜宇宙是二班，不会跟三班一起去夏令营，如此一来自然没机会去。
　　姜宇宙却自信满满：“只要我想跟着去，就能去。”
　　“我也要去。”韩飞扬言辞笃定，“已经当过一次逃兵，这一次，绝对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