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鼠三月

19、新年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家宴，莫姚见到了胤禩的生母卫氏，不过只是惊鸿一瞥。卫氏现下连封号都没有，大殿的宴席没有她的位置，只有御前随着众多庶妃贺年的一瞬，并没有淹没在花丛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女人，带着少女的矜持和纯净，纤尘不染的气质，母子俩真的很像。
　　辛者库出身，没有封号，胤禩也只能在大节下才能给生母请安问候，卫氏离开大殿的一刻，眼神交汇的那一霎那，关切的心、拳拳的爱，彼此心领神会。彼此都无能为力的，是这没有选择的出身，子凭母贵，使得他的付出要比其他兄弟更多，行人所不能行，忍人所不能忍，好脾气哪里就是天生的。他的艰辛有人分担么，他的苦痛有人安慰么，可想起开席前石静对他的热乎劲，恐怕他并不需要别人献的殷勤。
　　康熙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乱点鸳鸯谱”，五公主温宪下嫁佟国维之孙舜安颜，九月完婚，这对仅见过两次面的年轻人，姻缘就此尘埃落定。温宪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不必远嫁蒙古，可辽阔的可以自由奔驰的草原，亦或依旧的高墙大院，现下就能分清孰好孰坏么，记得温宪也是早逝的，是因为不自由，还是不幸福，能做的只剩下祝福。仅存安慰的，胤俄和宝勒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不过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似乎很满意这个女婿。
　　莫姚坐在太后身边，只想静静地看着戏的开场，等待戏的落幕。可命运里不可抗拒的推手，正在把莫姚从观众席推上舞台。
　　以为康熙点完了鸳鸯就可以收工，脸埋在碗里打着呵欠，就听见康熙让胤禩和表哥胤禟御前问话，莫姚差点没把碗啃出一个缺口。
　　“老八近来户部的差事办的不错，宅子建好，朕还没有去看过，一切都置办齐全了，可还缺什么？”康熙的问话有些无厘头，除了太子，他什么时候对其他儿子的房子这么有兴趣。
　　“谢皇阿玛关心，都置办齐备了，不缺什么。”老爷子对自己的关心，还是让胤禩有些受宠若惊，眼里闪过一瞬的光亮。
　　“皇阿玛，依儿臣看，八弟的府邸还缺一样。”仗着康熙的纵容，太子似乎很乐于干些越俎代庖的事。
　　“噢？你且说来。”康熙也乐意顺着太子的竿子往上爬，两个人一唱一和。
　　“回皇阿玛的话，八弟早已到了大婚的年纪，府里不正缺一个女主人么。”
　　莫姚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是在给胤禩挖坑，想是打算用石静把坑填平了，兄弟加连襟，如今胤禩愈发得康熙器重，拉拢了他不仅多得一臂膀，还能削弱了大阿哥胤褆的实力，真是如意算盘。看一眼胤禩，正对上胤禩的眼睛，他却先别开了目光，莫姚心上一紧，自己还是贪恋曾经的温暖，再抬头又对上石静挑衅的眼神，当即拿了支鸡腿全当是石静，啃骨嚼肉。
　　这一切落进了另一个人眼里，莫姚眼里转瞬即逝的不甘和怨艾，微微刺痛了他的神经。
　　康熙捏着下巴上的短须，用老爱家特有的眯缝眼打量着胤禩，似笑非笑，“是这个道理，且待明年选秀过后吧。”
　　胤禩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庆幸老爷子没有继续顺着太子的竿子往上爬，若是太子继续说出石静的名字，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可是明年，莫姚不在选秀的单子里，她心里的人怕也不是自己，她可选的实在太多。
　　“老九，你也老大不小了，听说这一年都在与夷商来往，可有此事？”胤禟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问这个，还以为老爷子要给自己玩指婚，莫姚可还没到年纪。
　　“回皇阿玛的话，确有此事，儿臣想着文武皆不如诸位哥哥，就想着学些别的本事，也能为皇阿玛分忧。”胤禟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谈不上分忧，不能让老爷子更加不待见。
　　中国古代的皇帝一贯重农轻商，康熙不算喜悦的表情可想而知，“做买卖就算是为朕分忧了，身为皇子成日里只好钻营经商之道，我大清还缺你一个商贾不成。”更难听的话还未出口，康熙感受到一旁打抱不平的目光。“姚丫头，朕数落你表哥的不是，你不高兴了。”
　　“莫姚不敢，只是觉得皇上说的不对。”莫姚也不起身回话，嘴嘟圆做无辜状，又看到康熙的目光柔和并无恼怒，壮了壮胆子，“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各有所好，各具神通，皇上，若是每位阿哥都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不是很无趣么。再说历朝历代发展，士农工商皆不可少，试问若是无人买卖，舟船不行，农家的谷物如何流通，桑户的织物如何交售，莫姚岂不是没有吃穿了么，朝廷的工部不是也监管着器物利用之式，不然皇上想穿件新衣服都没有。若是表哥真能成为一代皇商巨贾，必不会给皇上丢脸，表哥挣的银子最后也是为了孝敬太后老祖宗和皇上，莫姚也跟着沾光，不好么。”说完冲康熙眨巴着大眼睛。
　　其实道理大老板岂能不懂，只是出之她一个小女孩之口，又如此直接浅白，倒是宽了康熙的心，“太后果然说的对，你啊古怪这么多，老九啊，你有个好妹妹，以后她的吃穿你可要负责。”
　　什么意思，以后，以后多久，负责，负什么则。康熙就像一只老狐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胤禟乐呵呵地谢恩，对莫姚负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却没在意妹妹两个字。
　　太多已经分不清是关怀，探究，嫉妒，憎恨的目光投射而来，莫姚懒得费心招架。散席的时候，莫姚还打着呵欠，就被胤祥、胤祯两兄弟架到了宁寿宫，说要陪太后守岁，胤祯还替莫姚禀过了宜妃。
　　宁寿宫里很热闹，荣妃、德妃、密嫔陪着太后玩着叶子牌，莫姚和着胤祥、胤祯，温恪和敦恪，还有小十五和小十六，一群人聚在热炕上开故事会。这样的喧闹，或许能驱散心底的寂寞，莫姚讲了些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引得两个公主神情向往。胤祯却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轮到他时，就讲些神鬼故事，多出自干宝的《搜神记》。
　　莫姚素来有心理暗示强烈的毛病，听不得鬼啊怪啊，嚷着乏了，躺在炕上就要睡觉，胤祥一时找不来枕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还拿袍子给她盖了，莫姚享受着殷勤照顾，临了还不忘调戏胤祥，“十四没你好心，我不嫁他，嫁你好不好。”还不等胤祥脸红，不及胤祯翻脸，莫姚就去见了周公。
　　今夜是否可以告别过去，告别初恋。想要告解，周公却不在岗位，只有远远传来的歌声，一个女子的歌声，很熟悉的曲调，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没能拼凑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新旧更替的钟声响起，莫姚又被两兄弟拖着到御花园看焰火，看着绚烂夺目的焰火，要告别，告别曾经如焰火一般璀璨而短暂的初恋。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大大们，留点什么吧，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留言，多打分，多推荐！三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