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鼠三月

11、垂钓 只待桃花红大地，金钩一副钓金龙

　　若是继续装病，莫姚恐怕要把太医院所有的医正都混个脸熟，专给康熙请脉的李太医来过两次，莫姚终于痊愈，声称李太医不愧是太医院的头牌，妙手回春。
　　翌日，宜妃便请旨让莫姚随驾到畅春园避暑。
　　到畅春园已经三日，康熙皇帝工作繁忙，阿哥们也都各有安排，莫姚只需每日向姑姑宜妃晨昏定省，其余时间，只领着青梅和宜妃赏的丫头翘儿在园子里乐得逍遥，不惹麻烦就好。
　　现代的畅春园早已没落，只剩下园门和地基遗址供人遐想，如今得见真颜，让莫姚兴奋了很久。避开东路的理政区，还有太后和侍驾的娘娘、幼年皇子居住的西花园，后湖有很多明代遗留的古树、古藤，好些莫姚都叫不上名字，湖边景色清幽，浓荫蔽日，是莫姚看书、发呆、下午茶的绝佳场所。
　　经翘儿的提醒，莫姚又多了一项日程，在芝兰堤钓鱼。
　　哼着小曲唱着歌，钓鱼钓到日落坡。又是空竿，I don`t care ，莫姚钓鱼愿者上钩。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
　　莫姚向后甩竿，为何没见钩落入湖里，就感觉有鱼上钩。
　　莫姚又拽了拽鱼竿，确实钩到了东西，回头一瞧，青梅和翘儿跪在地上，旁边呼啦啦站了一群人，打头的大叔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个头，虽然身着常服，却是一色的明黄，傻子也知道来人必是大清帝国集团公司的大老板——康熙皇帝，虽然不像传说中那样一脸的麻子，脸上还是留下了小时患天花的痕迹，但丝毫不损帝皇的气度，与陈道明叔叔不相上下。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大小帅哥腰间都系着黄带子，胤禩也在其间，满目的柔情全洒在莫姚脸上，莫姚只装作没看见。胤俄冲莫姚招手示好，表哥胤禟一个劲的给莫姚打着眼色，莫姚才放弃了say hi的冲动，一股脑地双膝跪地。
　　“臣女，郭罗络.莫姚恭请皇上圣安。”膝盖跪得生疼，莫姚暗自决定回去就让青梅做跪得容易。
　　“病总算好了，起吧，让朕好好看看。”
　　“谢皇上。”莫姚应声而起。
　　“这是多久没见，也不必拘着，还和小那会儿一样，到朕身边来。那鱼竿还不放下么？”康熙对莫姚说话的语气，倒真像是个姑父，不像皇帝。
　　莫姚才惊觉手里还握着鱼竿，想要收起，才发现那头的鱼钩还钩着一个人的衣袖，那人腰间也系着黄带子，弱冠的年纪，身材修长，长着爱新觉罗家特有的细长眼，表哥是这样，卫鞅，不，胤禩也是这样，只是眉宇间没有表哥的秀美，没有胤禩的温柔，一脸的冷峻，不苟言笑的样子，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还勾起人征服的欲望。摇头，干嘛总跟胤禩比较，让他一边凉快去。
　　胤禟见莫姚发呆，赶紧替她解围,“还不快给四哥赔罪，姚儿还小，四哥多担待，弟弟替她赔罪了。”
　　原来是雍正大大，难怪这么酷酷的。“莫姚给四贝勒赔罪了，冒犯之处，还请贝勒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胤禛也不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算了。不管日后会不会指婚胤禩，康熙朝这场皇位争斗的最后赢家是雍正大人无疑，此刻是不是该给他先留下个好印象，来日才好再相见，莫姚上前想要替他解钩子，被他躲开。
　　生人勿近，莫姚只得低着头回到康熙身边。
　　“姚丫头，看来今日是没什么收成”，康熙笑看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子。
　　“皇上此话差矣”莫姚瞄了一眼雍正大大，“莫姚今日还是有收成的。”
　　康熙大笑，旁的阿哥们也都忍俊不禁。
　　“才唱的曲，可是英吉利语，朕还不晓得你会这个。”
　　还不及回话，莫姚耳边响起两个呱噪的声音。
　　“怎么样，我说昨儿就是她在唱曲，你还不信。”
　　“昨个儿唱的是法兰西语，看来她会的还不少。”
　　两个十三、四岁的黄带子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可音量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很清楚。
　　一行人在近处的亭子歇脚，传了茶果点心，看情形是要开茶话会无疑。胤禟担心莫姚君前失礼，偷偷给她介绍了其他几位阿哥，为首的太子胤礽，面似和善，身上的贵气拒人千里，废太子，不提也罢；大阿哥胤褆，武将出身，霸气外露，自以为是，都是用鼻孔在看人；胤祉，书生气很重，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七阿哥胤祐，面上淡淡的，不自觉地隐没在了众人的光彩里；刚才的呱噪二人组，正是风靡万千清穿少女的十三阿哥胤祥和是十四阿哥胤祯。莫姚好奇为什么不见表哥胤祺，胤禟只说被他家老爷子派到遵化办差，到遵化能干什么，那不是清东陵所在地嘛。
　　康熙突然来了兴致，要打听莫姚三年的出游的经历，“说说吧，姚丫头，除了这些个洋人的夷文，还学了些什么？”
　　那个叫胤祯的小八婆又跳了出来，“皇阿玛，她还会洋人的几何算术，前日，我跟十三哥在湖边琢磨张诚师傅授的课业，着实把我跟十三哥难住了，她随意加了条哪个什么线，就解了。”这么不稳重，莫姚很难想象这就是数年之后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这么喜欢显摆，早知道不要做这好人好事，让他想破脑袋。
　　“十四弟，那是辅助线”接话的是胤祥，带着几分得意。虽比胤祯略大些，可也还是个十四岁孩子。
　　反正把那些个无从解释的学问成绩，推给三年出游的日子就对了，也为日后口不择言寻个退路。
　　莫姚又为自己的不低调懊恼了半天，自我批评自己也是个好显摆的德行，后悔自己当着康熙和这些个人精一般的阿哥们一顿胡吹海侃，还把单田芳老师说书的架势学了个八成，恐怕明日全北京城都得知道额驸府有一个无所不知，会说书的格格。往后想要静静过日子，怕是难了。
　　走神的时候，听见有人扯着喊了一嗓子，报说太后来了。那嗓音，莫姚听了，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死太监。看来今天是要她把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女人们都招呼一遍。
　　太后是个眉目慈祥的老太太，看着就让人想亲近，可饶是这样，莫姚也受不住老人家上下的打量，足足有一刻钟，也不说话，旁人也不说话，莫姚感觉就想头上插了针一样难受，坐立不安。
　　太后总算打量完了，“前几日，就听说这丫头进了园子，碍着身子不爽利，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不等莫姚答话，老太太接着又说：“眼睛、鼻子像极了她额娘，可是？”虽然是问话，感觉却像是自问自答。
　　“仔细瞧了，确实像极燕儿。”若论亲戚关系，郭罗络.莫姚的额娘还是康熙的堂妹，康熙许是忆起了往事，表情更显柔和，还带了几分伤感，也影响了一干人的情绪。
　　莫姚硬着头皮打破这样寂静的尴尬，“莫姚见过太后，老祖宗万福金安。”
　　“乖，嘴甜的，到我身边来，才说的书只听了一半，明儿到我那去陪我这个老太婆解解闷。”
　　“莫姚领旨，莫姚早听说老祖宗的小厨房做的点心好，只要老祖宗不怕莫姚把您吃垮了，莫姚求之不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莫姚暗叹自己什么时候得靠溜须拍马混日子了，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干人说笑着，时间过的很快，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晚膳时候康熙陪着太后，一众阿哥作陪，莫姚又成了焦点。
　　兴许莫姚是表现得太闲适了，康熙命莫姚从明日开始与胤祥、胤祯一块跟法海师傅在书房学书，还叮嘱莫姚自古先贤的好东西多学些才是正经。
　　对于一日之内发生的变故，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静观其变，大家也都觉得不过是康熙一时兴起，闲时找个乐子，一个小丫头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晚间回到姑姑宜妃住的集凤轩，宜妃听了日间的事，夸莫姚乖巧讨了皇上和太后欢喜，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说上书房莫多事若麻烦。只是上个书房能出什么事，无非是学问做得不好，康熙给个脸子看。翘儿是个伶俐人，悄悄告诉莫姚，宜妃怕她太出挑，入了别人的眼。莫姚却知道这不单是早恋的问题，宜妃担心的是肥水莫流外人田，毕竟莫姚身后是安亲王府一脉皇亲国戚。做一日郭罗络.莫姚，就得担一日郭罗络.莫姚的担子，将来真要指婚，无论指了谁，关系着朝廷的势力走向不说，这万恶的旧社会，男尊女卑，包办婚姻，一夫多妻，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何况还有那个已经写进史书的结局，命运究竟谁做主，光用想的就让莫姚头脑发涨。
　　莫姚对着月亮深呼吸，女人到三十岁的年纪，没有任何事、任何人会重要到需要自己过了半夜12点还苦想不睡的。睡觉。
　　好不容易见着了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莫姚对自己淡漠地无视，想是还在生气，胤禩百感交集，整夜无眠。

　　第二日，见了胤祥和胤祯的师傅法海，法海要以劝学为题写文，考校莫姚的古文水平，才好因材施教。可光法海这个名字就让莫姚隐笑了一天，实在无心向学。
　　先不说古文水平如何，繁体字读还好，写就愁人了，只是愁的不止是莫姚，还有胤祥和胤祯，三个字里就有两个字等着莫姚向二人不耻下问。痛苦提早结束是因为大老板康熙第一天就要来验货，只是康熙见了莫姚的毛笔字大摇其头，决定加重课业负担，命莫姚跟着胤禛练字，并让他好生看顾莫姚，眼看胤禛面无表情的领了旨。该轮到莫姚摇头了，耍酷的雍正大人，还是远观就好，傍身近看，久了，怕会消化不良。
　　莫姚恳求换个师傅练字，原因是受不了胤禛身上浓烈的檀香，雍正大人很尴尬，康熙没有理睬。
　　胤祥和胤祯同情地看着莫姚，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莫姚很无奈，只能见机行事。
　　课后，胤祥询问莫姚那日她唱的法兰西曲子。
　　“那首曲子叫《玫瑰色的人生》，一个女子怀念她的恋人，往昔美好，就像玫瑰一样艳丽缤纷，‘他的双唇吻过我的眼，嘴边掠过他的笑影，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这个男人，我属于他，当他拥我入怀，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莫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霞光里，玉一般的男子，月白的长衫迎风飘扬。
　　美好的情意，却只能怀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想到也许此生只剩下怀念，莫姚不禁伤感起来。
　　“曲是不错，只是你才多大年纪，哪里就有这样的感伤。以后别再唱了。”胤祥话说得很认真。
　　胤禩立在院里，思绪却在扬州的春江月色里，在镇江热闹的大街上，在苏州的别院和杭州的西湖边，那就是玫瑰色的人生。
　　“八哥，你怎么在这，找十三哥还是我？”胤祯见莫姚没走，去而复返，给胤禩请了安。
　　“给母妃请了安，打这经过，就进来看看。”胤禩找不到借口，他是特意来见莫姚的，他想要解释，他想要请求莫姚的原谅，他想要倾诉相思之苦。
　　“那就不打扰八哥了，小姚子，十三哥，皇阿奶传了午膳，就等咱们了。”越过胤禩，胤祯径直进了屋。
　　屋里的两个人早听见十四呱噪的声音，“说你是个喇叭，扯着嗓子喊什么。”莫姚也听见了胤禩的声音，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没看见，拉了胤祥就要走。
　　胤祥见了胤禩，忙停下来请安，莫姚只得跟着请了安，扭头就与十四走了，胤祥随后跟着。十四拉着莫姚，表功似地告诉莫姚，太后那里今日备了好菜。
　　胤禩刚想跟上，竹马报说胤禟正找他，只能眼见着三人走远，还一路嬉笑着，她就像是明媚的太阳，总能轻易地吸引身边的人。
　　用了午膳，说是给太后说书解闷，可偏厅里单是各宫的娘娘、小主就坐了七、八个，真是环肥燕瘦，萝卜青菜。姑姑宜妃一如既往的艳丽逼人，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胤禩的养母惠妃，平和的笑容，让人亲近；德妃，看着和善，却让莫姚有距离感，难道是因为历史的先入为主，一个没有平等对待两个儿子的母亲，才造成了雍正大人和十四多年后的不和；胤祥的额娘敬嫔章佳氏只是静静地坐着，淡淡地笑着。密嫔王氏透着江南女子的娇媚，身边坐着她的两个儿子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礼，不过兄弟俩老是斗嘴。
　　莫姚心中默念：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盗版了一段刘宝瑞大师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赢得了满堂彩，太后的眼泪都笑了出来，一个劲地念：“妖精，这丫头真是个妖精，把我这老骨头笑得。”
　　莫姚却不干了，“老祖宗，紧箍咒对妖精没有，对付妖精要用金箍棒。”
　　“妖精是妖精，不过是个招人疼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