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分政治费疑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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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九月将末。秋已深矣！这日里胤祥等人读书散学后，天已至暮。胤祥但见天边日晚，陇首云飞，不由生了秋情，便不回转，自携了书向御园走去。
一路踏黄花、拂寒柳、转曲径、踱长廊，见近处一座楼台居于假山之上，便起了登高之意，乃提袍缓缓而上。
一时至顶处，凭栏望去，但见；晚景萧疏，蘋花渐老，梧叶飘黄，波上寒烟，处处秋景。胤祥顿生了宋玉悲秋之意，乃倚栏伤神，正怔衶间，远远望见假山下隐径处一队人正匆匆而行，仔细瞧去，却是胤祉带了三个侍从神色匆匆的。胤祥正纳罕间，又见几个人由永和宫方向而来，却是胤禛，带了四个人，已经掌了灯提着缓缓而行，胤祥估摸着他许是刚从永和宫德妃那里请安回来。
正思量着，却见他二人已经遇上，胤祉愁容满面地一把拉住胤禛，二人低言了几句，胤禛闻言敛眉，指了指前面的大道，二人遂走到空敞处说话。一时有两盏茶的功夫，便各自走开了。
胤祥见他二人远去，虽听不到他二人所议何事，只是见他二人面上皆有烦难之色，便知又是那庙堂之事，不由也叹气。
你道究竟何事？
原来胤祉自今日午时便被康熙传召，直至现在方出。
正烦难间正巧碰着胤禛，忙急急拉住，道：“唉呦！可喜遇着你！快与我出个主意。”
胤禛因问何事。
胤祉低声叹道：“这事儿可是有着落了！今儿老爷子把我叫去，说是又要南巡了，这一桩，你可知道么？”
胤禛点头道：“我已知了。”
胤祉又道：“老爷子这说走倒轻巧，这儿老虎可还在笼子里关着呢!”
胤禛听了浅笑，指了指前面的大路，道；“咱们去那敞阔处说话，在这儿倒似鼠窃之辈，叫人猜疑。”
胤祉听了也笑，二人便站在风口处说话。
胤禛因道：“老虎进了笼，就算不得虎了，至多，是待宰的兽罢了。”
胤祉坦白道：“如此说来，这兽已经是该宰之时了……汗阿玛叫我同八弟明日夜审索额图。”
胤禛闻言倒不吃惊，心下思量到：“皇父果真心思奇，缜密之处叫人难以参透一二。自从五月将索额图下狱，一直囚而不审。对太子却是更加赏赐繁多，又叫自己这所谓‘太子党’去打击索相朋党。这些举动看似确实对太子毫无猜疑，而今呢，却又偏叫三哥和老八去审索额图，为的是什么？三哥是个全然不沾的，老八则与太子不睦，这不正是为了相互监视……”
胤禛正思量间，胤祉又道：“我正烦难此事，这依你看，汗阿玛对索相的态度究竟如何？”
胤禛打断道；“三哥秉公去审便可，想来皇父自有圣断。”
胤祉叹道：“皇父是有圣断，我这儿可不知怎么断喽……四弟，你是办老了事的，依你看，如之奈何？”
胤禛道：“如之奈何……三哥该去和八弟合计。告诉我，已是越矩了。”
胤祉闻言欲再说话，知他脾气性情，只得点头，又叹一声，二人便各自去了。
（笔者：“夜审索额图”一事，和胤祉同审的究竟是老八还是老四，我查了一下，按照《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中的折子署名，应当是老三和老四。不过根据杨珍在《两皇子夜审索额图》（在紫禁城杂志上）一文中，又说明折子是老三和老八上的，人也是他们审的。
我的疑惑是不知道到底是《全译》翻错了，还是杨奶奶记错了。
后来还是选择相信杨珍先生，因为她为此专门调了原档来看，确实是老八胤禩和老三胤祉一起审的，没有胤禛什么事。
加之查看了存档3840条胤祉等遵旨密办皇上所委大事折，署名的就是胤祉和胤禩。
而后来白新良先生的考辨上说了那个3840的所委大事，就是审索额图的事……
由此可见，汇编翻译错了。
其实我们也可以推想得出答案。党派之间，当然要互相牵制一下了。
有个好玩的，参与监守索额图的，是八福晋的舅舅……如此一党压一党，康熙神断实在不得不服！
而且康熙他特别痛恨八的妻舅景熙，后来人家死了，私下折子里还说他死的好，可是照样赐祭，风光大葬。这样的不行于色，和后来雍正啥都敢往奏折里写的作派真是大相庭径……
从这方面来说，四爷实在是真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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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胤祥见他二人谈话一番，各自去了。
虽猜到是庙堂案牍的“俗事”，到底也不由忧虑，便倚栏思量，正沉吟间，忽听身后有女子笑声，转身视之，却是他妹子玉录玳和那依尔觉罗格格，只见她今日着一身蜜色挑丝双巢云雁的宫装，簪着七宝珊瑚簪，约有六枝罢，隐在乌发里，红珠点点，风华灼灼，盈盈立在宫灯下，真犹如秋水洛神，似留还去……
胤祥尚未回神，玉录玳已经叫开了：“哥你在阿！可巧遇上了，我有三日都没见着你了。”未待说完，已经拉住胤祥袖子，摇个不住。胤祥见她娇憨可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谁知玉录玳又叫起来了，双手护到耳上喊道：“可小心些！不要碰到我耳朵，人家昨个才穿了耳洞的！”
胤祥闻言笑着低头探看，果见他妹子耳上带着两颗小翡翠坠子，想起她今年也已十五岁了，又见她还是一团孩气，不由一笑。又细心瞥了瞥身旁的婉瑶，见她耳上并无环痕，想来比自家妹子还小些。却倒贞静，不由又是一笑。
玉录玳又笑道“总不见你，我有好东西送你也送不着，今儿幸好碰上了，略站一会子，等我去取来。”
胤祥还未及细问，玉录玳已经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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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唯剩胤祥、婉瑶二人。
胤祥因笑道：“这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那日改过来。”
婉瑶听了，浅笑不语。
一时二人皆无语，那原本住了的风此时又起，寒蝉切切，榄菊萧疏，更被秋风无情零落，瑟瑟其声，叫人不忍闻。
他二人各有一段心事，对此情此景哪堪？各自出了一回神。
须臾，婉瑶回眸见胤祥面上淡淡的，隐有愁容，问道：“十三爷？似有不乐。”
胤祥闻言回头看她，隐约皱了一下眉，却终究笑道：“我并无不悦，只是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未言罢，却住口。
婉瑶蹙眉道：“也是一场消黯？”
（笔者：“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 “一场消黯”这两句话典出柳永词《曲玉管》一阕。原词：“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消黯；悲伤，黯然之意。 ）
胤祥自觉失言，笑道：“我不为自己消黯，却是……为别人。”
婉瑶闻言不好再问，又不知该劝什么，只能无语，低头垂首转弄手中的绣帕。
胤祥每每只见她行事得体，仪态端庄，却不想还有这样小女儿之态，一时心内百般怜意，因转眸四顾，只见栏下种着一片白茶梅花，便轻摘一朵，送至婉瑶跟前，笑道：“上次唐突格格，尚未道歉。这朵茶梅，权作赔礼。”
婉瑶怔怔盯着那朵白花，似茶花，却又小些，既有茶花之淡雅，又有梅花之清幽。只是却怎么能受？因奇道：“上次十三爷总有错处，却已解剑相赠，如今平白又说赔礼，婉瑶实在敬谢不敏。”
胤祥闻言不理，却抬手将花簪在她鬓间。
婉瑶这下彻底怔住了，捏紧手心，凤目圆睁看着他，胤祥却笑了，一点一点漾开的笑。
婉瑶在他的笑里回过神来，扬手向鬓里将花除下，递还花给他。
这下轮到胤祥怔住了，本心以为她是这样柔美，却未曾想过此刻却有这样决然。
婉瑶见他并不接花只瞧着自己，便低了头，将花向一旁石桌上一搁。别过身去不看他。
胤祥眼见她这番动作，也并不说话。
二人正无话间，只听一阵巧笑打破了沉寂，望去却是玉录玳带了两个侍女捧着一把琴，徐徐而来。
玉录玳仍是人未到声先来，笑道：“你们怎么不坐着说话？就干站着等。”
胤祥并不答她话，笑道：“你说有什么送我？”
玉录玳方想起，回身让侍女递了琴，笑道：“我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因着哥哥的生辰将至，便以这把琴敬贺罢！”
胤祥闻言一笑，低手抚了抚琴肩，这琴是神农样式，用的是上好的乌木，胤祥以右手挑了徵羽二弦，听得琴音玲珑，笑道：“清丽湛静，和润雅远，倒也不失为一把好琴。前儿十妹妹送我一支萧，你却送琴，你们俩商量好拉？”
玉录玳听了吐了吐舌，笑着别开了。
婉瑶此刻方才想起还有七日便是十月初一，正是胤祥生辰。
只得作福道：“小女初来，未知是悬弧之辰，（注1悬弧之辰：指男子生辰，对人生日的尊称。）不曾备下喜礼，如今暂叩芳辰，日后再具礼以贺……”
胤祥本自弄琴，闻言抬头，转眸一思量，心生捉弄之意，笑道：“格格若要贺寿，倒也不需贺礼那等俗文……”言罢，挑眉看着她，抿唇一笑，眼中神色明暗难明，回身向石桌上拿了那朵被冷落许久的茶梅，举手递到婉瑶面前，直直觑着她只笑不语。虽不语，但言下之意已经分明。
婉瑶心中万般无奈，也只得伸手接了花，却不簪在鬓间，只低首向衣襟上别了。
胤祥挑眉一笑，方收了目光，敛了笑容。 （笔者：十三爷心中各种圆满呀。）
三人又说了会子话，各自回转。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分政治费疑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