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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零零八章 意外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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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了就惹了吧,按理说打架的基本规则是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方舟就是那种不要命的。可游静从小儿生长环境优越,除了四岁死了亲妈,谁还敢给过她如此委屈?初来乍到北京,带着极度的自信与贵族般的骄傲,她又怎肯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含着眼泪,心里想着一片片撕碎方舟的心情,整整在黑夜中盯了对床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
阳光从窗前斜斜照进来的时候,方舟还没醒。
隐隐觉得脸上暖洋洋的,梦中在一片蒲公英的花海里纵情奔跑,漫天的绒絮包裹着她,像妈妈的吻一样,丝丝温柔的拂过她的脸庞。
她穿着彩点的连衣裙,明眸善睐轻盈的蹦跳着转身,咯咯笑着喊,“妈妈~!”
徐江雪目光温软,幸福的笑着奔跑过来搂着她不停的吻,一直到她的唇……吻着吻着,鼻尖又传来了特殊的烟草气息。方舟一愣,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变成了戴恩,他扑向她,把她摁倒在蒲公英的花海中,撕扯着她的衣服纵情的亲热。
方舟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睁睁看自己被扒了精光,戴恩阴郁的脸不明含义的看着她,正一举进攻的瞬间方舟突然大叫——啊!!
睁开眼,宿舍里的人全都上课去了,除了照着脸上的阳光,哪里有什么戴恩?
方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梦里为什么会有徐江雪?多少年不曾梦到她?又为什么会有戴恩?简直是……乱七八糟!
专业课的第一天被这样的梦惊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兆头!
收拾妥当后,离开宿舍前经过游静的床位,不经意的看到她床头挂着的一串手链。链子是一串儿粉色溜圆的小珍珠,收口的地方珍珠下还托着一只白色的小贝壳。她靠近看了两眼,皱了皱眉,越发觉得手链眼熟只是时日已久却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到了画室,方舟还没来得及放下画板,就被培训班办公室的老师叫走了。
原因很简单——破坏公物、伤害学生。
老师敲了敲办公桌问,“方舟,你说你坚持要来参加这个班儿,好容易交了钱,可不到一天时间就出这么多问题,你怎么想的?”
方舟微垂着头,目光却平视着老师一声不吭。
老师郁闷的拧着眉头说,“夜不归宿不算还踹坏宿舍门?对着游静身边摔杯子,幸好她脸上伤口不大,如果伤害严重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方舟抬起头,“有什么后果我担着,损坏了公物我赔偿。”
对方又气又无奈,“按照所签写的住宿协议,门及锁的损坏还有在楼里的恶劣影响,至少罚款1000,但鉴于事出有因,你交600好了。”
方舟无动于衷,淡淡的站起身说,“好,请给我两天时间,后天我一定交齐。”
老师看了看冷静的方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摆了摆手允许她回去了。
离开了办公室,方舟再没回班里,径直走到校区外上了一辆公车。
指责、批评、中伤……这几年她生活的主菜就是这些,事情来的时候,迎头而上就是了,哪怕篓子捅得再大,她这倔强的性格从来不对自己做过的事儿后悔,也不会对着谁去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在昨晚上就已经对罚款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一个门而已,居然罚这么多。闹剧般的签了个卖初夜的协议也忽然让自己明白过来,她的人生还没有绝望到那个地步。虽然完全不知道戴恩到底什么来路又对自己安得什么心,但几十万的钱都没动心又如何能因为这600块的罚款去低头?
没有别的办法,反正无论多少她都拿不出,想来想去也只有再去找胡桃安了。
于是打定了念头直接奔着二中去了。
在内务部街东口,方舟裹着衣服站在两堵墙的卡缝里。
胡桃安大老远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在方舟眼前站住,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窝一窝的疼,什么话都没说先把羽绒服脱下来拽过方舟伸手就给她围上了。
方舟一边挣着一边说,“你干嘛,干嘛,你刚从教室出来,快穿上,我不冷。”
胡桃安突然瞪着眼睛怒吼,“不冷个屁!从入冬以来你嘴唇颜色就没有变红过,不是青就是白!”
方舟看了他一眼没在争执,乖乖的把羽绒服穿好说,“借我钱,短期还不了你。”
胡桃安听到方舟终于肯向自己求助了,眉眼一弯,忽然高兴起来,“嗯,嗯,我借,我借,你能想着找我就行,我怕你为了钱自己折腾出事儿,这几天担心你,你却一点联系都……”
方舟皱眉打断他的话,“老太太似的,你妈都未必有你啰嗦。”
胡桃安笑的贱兮兮,“不啰嗦了……那你报名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方舟点点头,“已经上课了,没什么问题。别管我了,你呢?还几个月就高考,怎么打算的?清华?你一学理科的,北大也不好去……”
胡桃安抿嘴笑了笑,“……都不去,或者报人大,或者西南财经。”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学金融。”
方舟吃惊的问,“啊?!为什么?你妈@逼的?”
胡桃安眉毛一皱,“不带脏字行吗?”
方舟一愣,琢磨了几秒,抬腿给了胡桃安一脚,“谁带脏字了!问你是不是你妈逼迫你考的!”
胡桃安靠着她的肩膀笑岔气,“怎么可能!她不逼着我学法律就不错了。”说完,笑够了又伸手捏着方舟的脸颊,“你这笨丫头。”
“那你这是干嘛?你不是一直要考物理专业吗?”
胡桃安忽然收了笑,手也慢慢从她脸庞滑落,他微皱着眉深深的看着方舟,“这几年金融专业趋势好,我想本科毕业尽快挣钱。”
方舟越发不解,“你……干嘛?你家里还缺钱不成?”
胡桃安静静的看着她,抿着嘴不说话。
“说话呀?你怎么能拿自己专业捣乱?”方舟有些生气。
胡桃安闷着头还是不回答,转身就往学校方向走,方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说半截话呢,嘛去?!”
“我去请假,回家给你拿钱。”
方舟赶紧把他拽回来,又脱掉羽绒服塞回给他,“神经啊你,请什么假!我还没说用多少钱你拿什么拿?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考物理了?那不是你梦想吗?!小时候天天挂嘴边说中科院给你留着位置呢!迫在眉睫了,你拿前程开什么玩笑?!”
胡桃安捧着羽绒服,心里酸酸的看着方舟冷着的表情说不出话。
方舟看着他这闷葫芦的样子脾气又上来了,“不说拉倒,没空儿跟你磨叽,你不用给我拿钱,我自己想办法。”
胡桃安眼看着她转身就要走,慌忙中赶紧抓着她,唇边噏动,“不是,方舟,你别……”
方舟没防备,被他用力一卷倒在他的怀里。
胡同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季节性的北风有一阵儿没一阵儿的刮着。
方舟靠着他的胸前忽然愣了,她印象中的胡桃安还是儿时那比自己瘦小的肩膀和抢什么都抢不过自己的细胳膊,这一瞬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胸膛竟变得如此的坚实,他的臂膀又是这样的宽……无声无息的岁月中,方舟的下巴已经从压着他的头顶变成了抵着他的肩。
同样短暂的时间里,胡桃安轻拥着方舟,心脏突然剧烈的跳,他的脸甚至发烫。
这许多年,他们玩闹、追逐、嬉戏,有多少次都曾拉着手或者乱抱作一团,可却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感受。
胡桃安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但他知道——自己喜欢方舟,也许从五岁被方舟糊了一脸泥开始,也许从七岁被方舟捅了马蜂窝蜇的自己满头包开始,也许从十一岁被方舟一脚踹进水沟开始,也许看到十三岁的方舟和男生手拉手而醋心开始……他喜欢了方舟十几年,也许这份喜欢早就成了他的习惯,却从未有一次真正的表达。
方舟凉凉的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她单薄的衣服里挺起的柔软在他心脏外轻轻的覆盖……胡桃安颤栗了、激动了,甚至听得到自己心房的血管中唰唰流淌的声音。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奇怪的对视着。
胡桃安的眼睛很漂亮,方舟小时候对其称呼为平行四边形,大人们却说那是标致的凤眸,他的双眼皮特别的深,目光永远善良而又温纯。
愣了几秒,平行四边形的眼睛眨了眨,终究怕方舟动手打他,赶紧松了胳膊,抿了抿嘴说,“……从小到大看了你十八年,你快乐的时候屈指可数……你身边又只有我一个朋友,每次因为钱犯难都不跟我说,我那时候都特别恨自己,可是我不敢吱声……因为,因为没有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逼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想尽快用所学专业挣钱,科研工作是很漫长的过程,我等不及。方舟,我……不想看你再吃苦,如果有一天……我挣钱给你花,你别不要……行吗?”
一段磕磕巴巴的话——说完了,方舟听的一动不动。
胡桃安说之前紧张的喘不过气,现在却像忽然卸了一个沉重的心石。
两个人都是沉沉的杵着,谁也没有再出声。
等待了一分钟,胡桃安弱弱的问,“方舟……我,说多了,你,别生气?”
方舟低着头,过了良久,隐隐传来一声动人的啜泣。
胡桃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翻着自己的所有口袋想找一些能擦眼泪的东西,好容易翻出一张草稿纸,上面满满的演算着物理公式,急忙低下头递到方舟面前。
方舟瞅了瞅,哽咽着低声嘀咕,“F=k·x?”
胡桃安一愣,“哦,胡克定律。”
“什么是胡克定律?”方舟的理科知识早就着高中的早饭吃掉了。
“就是在材料的线弹性范围内,固体的单向拉伸变形与所受的外力成正比……”看方舟透着眼泪又迷茫的眼神,胡桃安挠了挠头说,“比如,我,现在这么怕你,跟你从小欺负我的力度是成正比的……这个,广义胡克定律里说如果物体是非均匀材料构成的,物体内各点受力后将有不同的弹性效应,我是人嘛,自然就是非均匀材料构成的……你欺负完我之后呢,我的心肝脾胃肺都产生了不同的崩溃变化……”
胡桃安话还没说完,方舟已经笑的弯下了腰,脸上眼泪一串串的也不知道是哭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
胡桃安看着方舟笑的透彻无比开心,他轻轻拉了拉方舟的胳膊,“你也知道自己欺人太甚了是吧?”
方舟抹了抹泪,亮晶晶的眼眸看着胡桃安说,“胡桃安,你理化这么好,不要委屈了自己的梦想,等你成了科学大家,一样少不了钱,到时候一分也不能少了我的……安安……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人要为我挣钱花,突然才知道原来被人这么疼着是有多温暖,我觉得这辈子有你做哥们真是知足了。”
听到“哥们儿”一词儿,胡桃安神情恍惚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方舟没说话。
过了几秒,隐隐叹了口气,依然心疼的问,“你需要多少钱?”
俩人商量好第二天早上由胡桃安亲自把钱送到方舟培训班,俩人分开后,胡桃安已经旷课半节,匆忙往学校跑的时候还想着明天给方舟带点什么吃的才好。
方舟也心情愉悦的回了培训班。
到的时候,上午的课程基本结束了,方舟捡起画板和笔盒准备离开教室。正迈了两步,身后有人快步抄过来,直接堵在她跟前,“方舟!你是不是该对我道歉?!”
原来是游静。
方舟扬着下巴,眼神毫无波澜的看着她。
游静脸上贴着两处创可贴,声音又气又急对方舟怒目而视,“别给我装深沉!”。她的声音一急,明显带出了点广东口音。
方舟扬了扬眉,“把舌头捋直了练好普通话再跟我说。”说完一个侧身从门口出去了。
身边两个同学听方舟讥讽完想笑又不敢笑,游静气的脸色铁青。
下午上完专业课,方舟回宿舍接到judy电话,judy接了一份高级宴会礼仪小姐的差事,人手不够,特意来问方舟。
方舟本来不想去,但听到按时薪付费并且收入不菲的时候还是同意了。
傍晚时分,宿舍的人都已自发去画室画画了,方舟独自在房内对着床头的镜子化妆。画着画着无意中从镜子反射里又看到游静床头悬挂着的那串珍珠手链,无论怎么看都似曾相识,可依旧想不起出处,顿时想起游静惹是生非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钱人的孩子还真是和自己有天壤之别啊,她拿着闲钱买昂贵手链的时候自己却挣扎在夜色的酒吧里陪着陌生的男人喝酒只为了换来用以维生的费用。
方舟冷哼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甩上门出去了。
到了国际大酒店门口,方舟下了车。
眼前半扇形的高层建筑在长安街的中心灯火通明。
门口迎来送往的高级轿车穿梭行驶,凡停在正厅门口的,无一不是专人负责开门、引位、泊车……对于这样级别的地方,方舟一次也没有进来过。
Judy拉着她到门口出示了证明,一起进了酒店。
在旁厅更衣室里,方舟无奈的拽着衣服对judy说,“咱俩换换吧,我这个太紧了,勒的我上不来气儿……”
Judy一边笑着盘头发一边看着被高叉紧身旗袍包裹的方舟说,“我骨架小,穿着自己这件都这么紧,你换过来也不管用,再说——”judy嘻嘻一笑,上下比划着指着方舟的胸脯和脸庞说,“恐怕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女人也没有你五分之一姿色啊~真是……天生丽质……简直嫉妒死你了。”
方舟瞪了她一眼,又瞧了瞧不远处所有礼仪小姐的“制服”只好无奈的换上玫红的高跟鞋随judy一起走进了宴会场。
这是外经贸的宴会,席间邀请的不是经贸部的要员就是欧美几国驻中国大使馆的人员亦或是商界著名人士,会厅人影攒动,各路应邀的贵宾几乎都已到场。
Judy她们负责站在台两侧协助宴会开场的致辞,而方舟是在人群中负责给客人提供餐饮或休闲的临时服务。
方舟踩着柔软的紫花地毯,手把着实木装修的精致墙壁,低调大气的条形灯光映射着眼花缭乱的高级陈设,西装革履的男士和精致容貌的名媛匆匆在她身边经过,基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角落。
宴会开始后,方舟忙碌的穿梭在厅内,东南西北的不停奔忙。
她只是通过judy的关系被临时叫过来替补,却从未经过系统的礼仪培训,她端着托盘,学着旁人——手臂和侧腰一拳远的距离,脸上有些生硬的扯着露出六齿的笑容,走起路来越发僵硬。忙中出错本就难免,何况又是她从未经历的盛大场合。
经过一圈儿人附近时,方舟一个步伐没迈稳,高跟鞋一歪,摔倒在旁边人身上。她出手快,动作利落,赶忙抓住就近男人的领带生站了起来,但托盘上的所有杯装液体全都泼洒在站立一侧的女人身上。
女人后背上华丽的浅香槟色晚装瞬间成了自由染织的花布,肩膀还不停滴落着红酒。稀里哗啦的声音还有众人的惊呼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方舟吓了一跳,又惊又呆了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就要捡起托盘,这时,头上传来女宾冷怒的声音,“没人教你做错事先道歉吗?”
方舟半蹲着身子听到声音突然静止,她慢慢的抬头,缓缓的站起,直到看清楚了眼前这张脸,只听“咣当”一声,刚捡起的托盘再次掉在地上,而方舟的五官早已拧在了一起,对面的女人一愣之下忽然退了一步,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心里犹如劈下一道惊雷,顿时讷讷不能言语。
被方舟揪了领带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向女人操着标准的港腔问,“江雪,你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