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芊泽zoe

21、一花开尽百花杀（1）

　　顾思宸让她明天不要去上学，许是担心她会被卷入什么阴谋，但那一句对不起，则让顾妍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自母亲去世，秦氏入府掌舵，她与顾家其他几个孩子接触得都少了，家里的姨娘们除了林茹儿，必是牢牢巴住秦氏不放的。

　　如此一来，她便想到了那个女人，母亲生前一直打压的二姨娘，也是顾思宸的生母，芳仪。

　　她不信，府中改天换日之后那个女人就不会生出一丝旁的想法来。

　　但若说二房要去亲近秦氏，顾妍心里也是不信的。

　　只因顾思宸是锦氏认下的嫡子，却不是秦氏的儿子，将来府中自会再有男孩儿出生，到时他跟秦氏，便是对立的关系了。

　　而嫡子，是唯一能继承顾国公之位的人。

　　顾妍在床上殚精竭虑，翻来覆去一晚上，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便爬起来让云初伺候自己穿衣洗漱，又像往常一样用了早饭，便上学去了。

　　出门之际，正看见瑶瑟端着一把扫帚站在院门口，两眼发青，想必也是一晚没睡好的缘故。

　　见顾妍要出门，瑶瑟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又不敢动，只在顾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嗓音细细的叫了声‘小姐’。

　　顾妍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封闭视听，坐以待毙，这样的感觉有时候，比被人折磨更加可怕。

　　后者的日子虽然难过，最起码能更加近距离地接近自己对手，只要足够隐忍，总能有机会给出反击。

　　而前者，连自己所处的环境是怎样都弄不明白，每日只在对方的圈养下，浑浑噩噩过日子，这种感受感受，实在太可怕了。

　　清晨的空气味道很舒爽，通往家学的道路两旁都是参天的梧桐树，此时叶子有些黄了，地上的枯叶扫了又落，透出一种十分萧瑟的意境来。

　　云初跟在顾妍身边，直觉今天的小姐有些反常，好像是，有点紧张。

　　顾妍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握住又松开，然后转身对云初翩然一笑，道：“阿初，我记得这条小道是通向梨园的，不如就在这里，等等嬛姐姐她们可好。”

　　消息是顾思宸传递给她的，想必顾嬛跟顾梦两姐妹也知道些什么。

　　云初一怔，轻轻答了声好，便安静的站在顾妍身后，眼眸中涌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约莫过了半刻钟，才见顾嬛两姐妹手挽着手走来，身后依然是跟着绿酥和流碧。

　　顾嬛穿着一身翠绿，于潇潇秋景中显得格外亮眼，加上她本就生得貌美，远远看去，自成一道悦目的风景。

　　顾梦比顾妍小几个月，身材比顾妍胖些，皮肤也是粉粉嫩嫩，可爱得让人一看就想要轻轻捏一把。

　　现存的姨娘们各个美貌，顾家的孩子，也没有一个生得不好。

　　见着顾妍，顾嬛眼里依旧流露出几分鄙夷，一只手牵着妹妹从她身边走过，昂着头，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小四起得真早啊，不知道这回早饭吃饱了没有，别又上课的时候饿的肚子咕咕叫就不好了。”

　　自秦氏入府，二姨娘芳仪每日晨昏定省在秦氏面前混了个脸熟之后，她们姐妹俩态度便渐渐嚣张起来。

　　顾妍虽然住在芳园，反倒不如几个庶女见到秦氏的机会多。

　　“姐姐，昨儿先生给我们讲《临川梦》，说到鼠目寸光这个成语，妍儿还有些不明白，正等在这儿让姐姐给解释一回呢。”顾妍笑眯眯望着她，见顾嬛面色明显的一怔，心头不自禁涌起几分鄙夷。

　　这个大姐姐，她一向是瞧不上的，但现在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比从前那股装腔作势的劲又顺眼多了。

　　顾嬛是熟知她底细的，正准备一句话给她抵回去，身边的顾梦却已按耐不住的道：“这么简单地成语你都不懂，要不要我去求求父亲，让先生每日给你多补一会儿课，也免让你掉咱们太远了。”

　　她也是人小精大，听出了顾嬛话里的意思。

　　“梦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鼠目寸光啊，是形容人眼睛不好使的意思。”顾妍笑着撇了顾嬛一眼，语气淡淡的道：“嬛姐姐，听说你近日总是做针线活到深夜，可要小心眼睛啊，万一落得个不能远视的毛病就糟了。”

　　顾嬛的眼睛下面两道淡淡的青色，已经到了脂粉掩盖不住的程度，顾妍又想到前几回看到秦氏，对方总在有意无意间提及，收了顾嬛亲手缝制的多少件衣裳，多少双鞋袜。

　　“妹妹说得什么话，能够在母亲面前尽孝，累点算得了什么，就怕有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待啊！”顾嬛一边说着，一只手轻轻掩住口，撇了眼顾妍的神色，唇角终于不可自抑的翘了起来。

　　顾妍的死穴被戳中，心中狠狠揪痛了一把，便不再做声了，只默默跟在顾嬛二人身后往家学走去。

　　云初走在她后面，脸色也难看得紧。

　　倾巢之下，未有完卵，她的命运是和小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旁人打了小姐的面子，顺带也不会将她当人看。

　　临近家学的路上，顾妍状似无意问顾嬛道：“林姨娘的孩子快出世了，你打算给它送什么当贺礼。”

　　当下顾嬛的表情便变得十分奇怪，眼中亦倏然涌起几分阴霾，望着顾妍沉默了一会儿，便又转过头去了。

　　如此，顾妍已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今日秦氏要对付林茹儿肚子里的孩子，二姨娘则为帮凶。

　　或许顾思宸给自己传来这样的讯息，只是单纯的担心她在外面，会不小心被卷入这件事，又或许，是知道了秦氏会借机对她不利。

　　一上午时间顾妍都没听进先生所说的一个字，脑中反反复复的思量着这件事。

　　等到快放课时，终于在心里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尽管林姨娘对她有杀母之仇，但此时此刻，作为府中唯一有筹码与秦氏抗衡的人，却是决计不能倒的。

　　如果自己的嫡女身份已名存实亡，那么府中，自然是越多子嗣越好了。

　　顾妍当前最大的敌人，是继母秦氏。

　　想通这一层，下一步要怎么走，便清晰明了了。

　　放课后，她依旧跟在顾嬛两姐妹身后走，顾书和顾画只善意的对她点头微笑了下，却并不上前来搭话。

　　顾嬛并不在意，一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她们本就不是一母所生，也遑论谈什么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