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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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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归,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他全错过了。
刚刚恢复意识,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仪的女声正在大声斥责。
“你年少入宫,极尽娇宠,未遇挫折,却不思感恩,生性贪婪专横。毒害皇后一事查无实据,无人将你奈何。如今竟将手伸到皇子身上!我大清国并不怕多一个废后。”
胤禟闻言懊恼万分,死前一心期盼托生贫寒和睦人家,竟然仍在皇室。并且能够如此毫无妨碍地旁听宫闱私秘,恐怕身份不低。只是为什么睁不开眼?
另外一名女子出言抗辩:“太后分明无事生非。六阿哥年纪尚幼,本就多病。您前儿责骂本宫专宠,本宫才说了句‘皇上众多子嗣可证绝无此事’,六阿哥就一病不起险些夭折。其中缘由恐怕太后您自己个最清楚。”
“放肆!”太后暴怒,“看来你不甘心做个废后,偏要当我大清第一个被赐死的皇后。来人!赐她鸩酒,押回钟粹宫!”
皇后还想说什么,听声音嘴被人堵住了,强拉出去。嘈杂过后,胤禟仍然只能听不能看。一只柔软的手按在他额上,其声阴毒,其语残暴:“她以为做了皇后就可以无法无天,哀家岂会称她的意。奕忻啊奕忻,生在皇家,死生都是命,你安心去吧。来人,将六阿哥送还静妃照料。”
如果不是身体无法移动,胤禟肯定当场一跃而起找柱子撞找井跳找毒酒喝找刀抹脖子。
他不要生在皇家,不要做皇子,尤其不要做个牵涉政治斗争的皇子——又一次。
随身体逐渐恢复,他将此生相关了解透彻。
之前猜测有误,他不是襁褓婴孩,无力自救被后宫妇人充做争权夺利的道具,而是一名已读书识字的七岁小童。
七岁啊!胤禟无语问苍天,漏喝孟婆汤可以忍,但投胎转世哪有从七岁开始的?而且奕忻那倒霉孩子,七岁还着了别人的道儿,不是他傻就是他额娘傻。
静妃显然不傻。
从奕忻与在钟粹宫突发急病被太后强行接走她就明白事关重大。隔日皇后无故暴毙寝宫,奕忻奄奄一息送回手中,她明白自己万千疼爱的儿子无辜做了别人棋子。
既然棋局成败已定,奕忻的一条小命是否得以保全?为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她涕泗横流连夜跪求皇帝,代为抚养皇后所遗独子,四阿哥奕詝。
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造成胤禟康复后莫大烦恼。
“小六,你好久没叫我四哥了……”
叫不出口,真叫不出口!行三都能敷衍两声,老四不行。
重回紫禁城再温皇子生涯,胤禟并没如初来乍到时那份刚毅的求死之心,磕磕绊绊地活在大改模样的故地。表面上静妃看护太严找不到时机,真实原因两个字足以道明:怕死。
上辈子,死法有点惨,记忆犹新,无胆再试。
没喝孟婆汤的恶果……
孝全皇后过身,太后俨然大患已除安心养老,静皇贵妃手握嫡子与亲子,统摄后宫,为显仁爱刻意显出偏心奕詝,疏忽胤禟,让他小日子过得挺悠闲。
除了奕詝那死小子每天早午晚按时纠缠。
“小六,陪我读书。”
“小六,一起吃点心。”
“小六,看看我新作的诗。”
“小六,我带你出宫玩。”
……
想揍你。
揍他当然不可能,胤禟选择冷脸拒绝。次数多了便被静皇贵妃叫去教训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声泪俱下。让他认清现实:奕詝是兄长,还是皇上爱妻唯一嫡子,未来十有八九成为大清皇帝。
胤禟暴躁,当皇帝的总是老四!
不一定。
这一世的父亲,对他青眼有加,赞他聪明恭顺,喜欢时时带在身边,除非驾临圆明园。
一旦得信皇帝要去圆明园,胤禟准生病,卧床不起。皇帝都没辙了,这孩子是不是跟圆明园犯冲?好在奕詝仍可承欢膝下。
众人有眼可见,皇帝重视嫡子奕詝,但更钟爱乖巧伶俐的奕忻。未来主子是哪个,真不好说。
胤禟能够在完全漠视奕詝的情况下尽全力装作孝顺儿子讨好皇帝,至少有一半真心。毕竟当皇帝心胸开阔很重要,小肚鸡肠短视狭隘最末等。
比如某人一朝得势勒令众兄弟改名避讳,人家绵宁乖孩子则是改自己名与众兄弟作为区别。
这才叫气度!
直到道光二十六年,奕忻十三岁,他则带着两辈子的记忆,年过天命。皇帝病重,将他召至榻前,问曰:“若朕百年,传位于你,如何治国?”
胤禟笑了。
“让位兄弟。”
当皇帝从来不是他的梦想。八哥当皇帝保他一世富贵清闲,十四也一样。
皇帝被他惊得愣住:“你不想做皇帝手握万里江山执掌天下吗?”
少粉饰太平,大清破败成什么样了。贩夫走卒和尚道士都能肆意进出皇宫观光,谁稀罕。
“我又不姓爱新觉罗。”
“你是谁!”皇帝警惕心起,不知他究竟疯了还是鬼上身或者被不轨之人乔装顶替。
胤禟逼近他枕边,森然一笑:“我是爱新觉罗家最大的仇敌,塞、思、黑。”
皇帝一口气噎住上不来,胤禟冷笑而去。
可他没能就此气死皇帝,反倒促成立储。奕忻从此失宠,不得圣心,宫人皆避之不及,惟独奕詝不离不弃。
“小六,你在皇阿玛面前说过什么?为什么他突然不理你了?”
十五岁的少年看着比小时候挺拔些,还是瘦弱,病恹恹的看了就没气势。
“我说了你的坏话,所以他老人家生气了,骂我不知孝悌。你也别理我,现在谁沾上我谁倒霉。”
“小六……”奕詝扑上来缠他,“我是你四哥,永远对你好。你去跟皇阿玛认个错,一起随驾圆明园。”
想揍你!
胤禟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决定回去吃药装病。
圆明园,老四的地方他死也不去!
另外一个纠缠他的人是静皇贵妃。她被太后压制半辈子,孝全皇后前车之鉴导致处处小心做人,忐忑度日,十分羡慕太后权柄。奕詝登位到底只能做个太妃,大不过皇后,死缠烂打要胤禟去哄好皇帝。磨了三年。
道光二十九年,太后薨逝,皇帝谕令静皇贵妃死后必须葬于妃园寝不得更改。
大位之争尘埃落定。
一年后皇帝崩于圆明园慎德堂,胤禟并不在场,奕詝顺利即位,带给他一份“封皇六子奕忻为亲王”的遗诏。
还没见过皇帝驾崩留两份遗诏的。分封诸王这种事应该留给儿子做,彰显恩德。奕詝死孩子到底傻成什么样?
“你矫诏。”
所有老四都爱干这事。
“我没有!”奕詝目不斜视,盯住一片未及消融的冰雪,嘴唇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