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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不翼而飞的护身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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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福田的狂躁日渐升温,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藤真试着安抚他:
“我曾听中国有个说法,戴在手上表示祥瑞的玉镯如果哪一天突然断裂,是因为它替主人挡去了灾祸。那枚护身符跟了你那么久一定通灵,很可能是为了挡去灾厄才消失掉的。”
“我觉得藤真说的没错,福田,你太紧张了。”花形在一旁实力帮腔。
“你那个护身符都戴了超过十年了吧?说起来不是许多护身符只要满一年后就可以返回神社烧掉吗?”
鱼柱也好奇道。
福田一副濒死的灰暗样子,摇摇头:“那是我小时候祖母专门请人来给我画的符,我一直带着,它不一样的。”
“可是学长,当年的护身符守护你,应该是希望你没有坎坷,顺顺利利,现在你的确很顺利呀!应该是因为你状况很好,所以护身符觉得,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彦一想出了新说法来劝福田,没想到更加炸了福田的毛:
“我顺利?!我顺利?!”他扬起粘了创可贴的手给彦一看:“这几天我倒霉就没停过!”
“行了福田,你就不能淡定点儿么。”三井终于看不下去,不客气地开腔:
“你觉得状况不断是因为你心里七上八下所以老走神!根本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我大惊小怪?”福田蹭地站起身来:“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豁达君子?!要是今天你拿刀那只胳膊断了你TM还能容得下别人在你耳朵边瞎嚷嚷?!什么都不懂就别在我这儿说教!”
这小子不识好歹还蹬鼻子上脸?!
“福田吉兆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三井立刻火大,针锋相对地站了起来。
宫城和樱木急忙飞扑拦挡,把瞬间便撸起袖子红了眼的两只拉了开来。
“都冷静一点先。”藤真头疼扶额:“福田,你先别着急,首先,你着急不可能让护身符自己长脚走回来;其次,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不顺,那么脾气暴躁一定会让你的不顺加倍。如果有的不顺你认为是天注定,那起码你自己的态度,还是能自行控制的,不要冲动。”
他又看看其他人,用眼神示意三井先冷静下来,继续道:“福田洗完澡穿的是衬衫和比赛短裤,在体育馆又待了一会儿才穿好衣服走的。期间去过球场、休息区、储物室,说不定是绳子在不是很牢固的时候断裂,然后护身符滑落了出来。虽然流川最后一个走,并没发现护身符的踪迹,但也不排除遗漏的可能,鱼柱,你们宿舍把体育馆再排查一遍;另外,福田你要好好在宿舍再翻一遍,看看它是不是卷在了被子或者衣服里面。附身符小轻软,很容易混杂在衣物中,赤木,你们陪他一起找,一个人可能产生视觉盲区,不一定找得准;还有,事发第二天上午体育馆是公共开放的,我们宿舍分头联系一下进馆的人员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谁恰好见过。”
藤真的安排算是很全面细致了,一席话下来,福田也沉默了,众人依言准备开始行动。仙道全程一直在注意流川,见他似乎要开口,眼疾手快地按上了他的肩膀。
“找完再说。”他阻止他。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湘南校园都知道了篮球队在举全队之力寻找一枚护身符。尽管湘南许多女生为了不让自家男神忧心而积极热情地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但遗憾的是,这枚神乎其神独一无二的护身符连一根线、一块布头的影子都没有。
而在此期间,福田的燥郁越发加强了。这似乎成了他人生中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护身符的丢失让他心神不宁,上课点名也听不到,食堂吃饭刷错饭卡,惊慌失措的程度竟然日渐严重起来,三井严重怀疑福田这是暴露了隐藏许久的心理疾病,强烈建议大家把他绑去医院先,当然,这又引发了他与福田两人新一轮的冲突。
在一团混乱中,流川小朋友坐不住了,因为越是相信逻辑,他就越发觉得仙道的那番猜测恐怕是这次事件的唯一解释。于是他还是开口说了:
“学长,那枚护身符,可能是被猫叼走了。”
众人皆是一怔。
仙道心中大叹,如果世间有后悔药,他现在恨不得整箱吞。
“因为喂过附近的猫,它们有时候会进馆来。护身符也许是被猫带出去了。我之前找了一圈,但是没找到。”
“你怎么不早说!”
福田冲过去揪起了流川衣领,众人忙上前阻挡,仙道用力扳开福田的手,道:“只是一个猜想,你冷静点福田!”
流川的话就像泼冷油进锅,瞬间炸起了热烈的油花,把福田摁好在一边,大家开始分析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说起来,这个能讲得通耶!如果是猫的话,护身符掉在校园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
“可是我觉得按照猫的脾性和智商,玩玩护身符倒是有可能,但把它一路叼出去干嘛?能当存粮么?或者猫还有搜集癖?”
“没错儿!而且丝绸不是很容易被钩挂么,流川和我把校园里所有猫据点都走了一遍,还查了它们的爪子和牙齿,没有什么织物的线索。我觉得应该和猫没关系。”
“可是除了猫,没办法解释护身符的失踪啊,所有来过体育馆的人都没见过它,难道它是长腿了么?”
“现在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一定以及确定是在馆里丢的啊?”
“拜托!穿好衣服之后,衬衫下摆都塞裤子里了,护身符就算绳子断,也不可能溜出去啊。”
“那会有万一啊!”
“你当福田一溜冰场啊?护身符那种东西还能完全克服布料摩擦阻力一路从裤腿中滑下去?何况还有腰带卡着好么!”
话题讨论的方向似乎越渐偏向于抬杠,篮球队一伙人围着篮球坐成一圈打嘴仗,在当天来来回回的路人眼里看来,也算难得一见的的奇观了。
总之,在那次不甚愉快的议论之后,流川做了一个决定,他第二天翘了课,去了明治神宫。
不过,他在宝物殿外碰到了熟人。
赤木、三井和藤真,竟然也在那里,四人相见,大眼瞪小眼,交谈两句之后,发现目的是一样的。
他们打算帮福田求一封护身符。
“流川,你有心了,”三井颇为感慨地拍拍流川的肩膀:“原来还觉得你是个目中无人、沉默寡言、自大傲慢、不爱交际又讨人厌的嚣张家伙,看来真是表象啊表象,对福田那家伙还能发如此善心,真是不容易。”
其余人闻言默默。
三井,你确定你是在夸奖人么?
不过流川对三井的话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道:“我已求到,你们呢?”
“既然你已经求了,我们的心意也一并算上,由你给他吧。”藤真毕竟玲珑心,他很清楚流川的想法,便这样决定道:
“赤木说昨天福田的电工实验做得魂不守舍的,周围人看着都提心吊胆,但愿这枚护身符能让他好过一点。”
然而藤真全心全意的“但愿”并没有实现。
十多年来第一次丢失了护身符的庇佑,让福田好似双脚悬空般没有安全感。童年那些鄙夷、漠视、戏谑的眼神开始再度回到他的梦中,像火炮一样瞬间轰碎了这十多年间一切的努力——那些分数、那些奖状、那些被解决的难题,统统变得像尘土一般毫无意义。面对流川枫递过来的护身符,那相似却崭新的紫色锦囊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安慰,反而是更大的空虚感。
他们带来了新的。
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
那个护身符,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想法成为压垮福田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积攒了近一周的焦虑在此刻被点燃引线,炸药包一般轰了开来——福田劈手夺过那枚护身符,然后将它狠狠掼到地上。
“如果你认为是你的错,张口道歉就那么困难?!这种华而不实的假货,我不需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谁也没有想到,福田会翻脸到这种程度!
他果然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在下一刻,许多人都这样想。
流川枫明明是一番好意,能让这个冷面小子翘课去求护身符,走到这一步,福田应该对大家的关心有所感怀才对。
然而说来说去,只有赤木说的是对的。大家都不是福田吉兆,都没有办法准确估计那枚护身符在他心中的分量。
但凡一人在世,都有些想要倚靠和信赖的东西。然而随着光阴变换、世事挪移,这个世界总会自然而然地教会人们什么是生死由天、命数无常,没有什么能够去永远依赖,唯有自己,甚至有时候,连这个“自己”,也无法永远依靠。
到底福田是靠着自己,还是靠着那枚护身符的存在挨过那段艰难的童年时光,绕来绕去,其实已经说不清楚。但能够执拗地将二十年甚至更长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件物品上,福田的内心,其实是无比简单而封闭的吧。
藤真看到了流川微微蹙起的眉头,但他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开口收拾这冷场,不过在下一刻,就有人率先揽了这活儿。
仙道站了起来,走到了福田面前:“你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谁都没有想到,在此刻开口说话的第一人,竟然是仙道彰。他看着福田,目光沉沉,平日里看起来很温和的眉眼像是结了层霜。
“一个庇佑八九岁孩子的护身符,你都二十岁的成人了还要依赖它?这东西丢了,我们有和你绝交么?!有人找你打架吐口水么?!银行卡被盗刷了么?!湘南勒令你退学了么?!你也算一脚跨进门的科学研究者了,迷信怪力乱神不说,连最基本的直面人生的勇气都没有!站在这儿冲着学弟耍什么威风?!”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固了下来。
谁也没曾见过这样的仙道彰,那个一贯随和、散漫、洒脱的人,竟然可以这么——
这么严肃、尖锐、不客气。
相田彦一抖抖索索想掏出手机录下这万年难遇的场景,可是因为场中诸人都有些惊怔到石化,自己的动作再轻微都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仙道讲完这些话,蹲下身去,捡起地上那枚护身符攥在手里,然后站了起来,不再看福田,也没有理会沉默的其他人,只转身拉了流川,大步走出了体育馆。
出了体育馆之后,仙道就有点懵。因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才说出那番话的自己,不管是在别人还是自己看来,都是反常的。
但是,他说了。
为了他现在拉着的那个人。
他不打算回头看流川此刻的表情,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把流川带到哪里去。因而,在迷迷糊糊走了一段之后,不知不觉间,便成了流川带着他走。
走过食堂、图书馆、游泳馆、露天篮球场,最后来到了大操场。砖红色的塑胶跑道之外,是一圈一圈的水泥看台石阶,流川寻了一处,率先坐了下来。
仙道也跟着坐了下来。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操场上有学生在散步或者跑步。看台上也零零星星坐着些学生,看到他们俩,都带了些讶异的神色偷偷瞧。
仙道在心里默默酝酿着,打算先开口说点什么。然而,流川的声音却率先从身边传了过来:
“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