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饮相思》天涯追月

16、解毒之谜

　　小吉祥坐在小河边，百无聊赖地往河水中扔着石子。
　　耗子坐在小吉祥旁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水中的倒影。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
　　他到底怎么了？小吉祥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着温和的晨光就要化为火辣辣的炎日了，虽然小吉祥不情愿去乞讨，可也不愿像个傻瓜一样跟着耗子晒太阳。
　　“耗子哥，你到底去不去干活啊？”小吉祥眨巴着眼睛，道，“越来越热了，咱们能不能不坐在太阳底下？”
　　终于有反映了，小吉祥松了口气，冲他笑了笑。
　　耗子视线移开水面，落在小吉祥脸上，忽然眯着眼睛低喃道：“那只老鼠……喝过你的血……”他思来想去，昨天就只有这件事不寻常。他昨天吃过馒头，下午吃了一只烤老鼠，然后吃了一碗大杂烩。只有那只老鼠与往日所吃的不同。
　　他记得那只老鼠吞食了小丫头的血。这件事本身就带着诡异，当时他没有深想。老鼠平日里见了人就躲，什么时候胆大到敢去舔食人类额头的血液了？到底是那只老鼠不同寻常，还是小丫头的血不寻常？
　　小吉祥听到他嘟囔，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没在意，只以为自己坚持不懈的劝说终于有了效果，笑眯眯地道：“耗子哥，咱们到树阴下坐着吧，你要想多久就想多久……”
　　“小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耗子这句话问得风马牛不相及，小吉祥却没有多想，随口回道，“大家都叫我小吉祥。”
　　“多大了？哪里人？”
　　小吉祥奇怪地看了一眼耗子，他考虑了半天就是想问自己这些问题？那他也太笨了吧？早问她不就结了？
　　“我今年十岁了，嗯，”想到村长的话，答应过他不提自己来自黑石村，她忍住心内的酸楚，垂下头说道，“我是孤儿，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长大。耗子哥问这些干嘛？”
　　轮到她反问了。耗子抿了抿唇，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吃过天材地宝，例如天山雪莲……”耗子看着她乌亮澄澈又带着疑惑的眼睛，低低叹了口气。她这样一个穷丫头，怎么可能吃过那种圣药？
　　“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机缘之下曾遇过什么神奇的东西？”耗子想了想，接着问到。
　　小吉祥的心咯噔一下，垂下头，暗忖：他为什么这么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可是自己这样谨慎，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非凡的一面，应该不会露出马脚才对。
　　她暗暗吐出口气，定了定神，抬头看着耗子极力表现得自然，道：“耗子哥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耗子是什么人，若看不出她伪装的平静便妄自在社会底层打滚这么多年。他看着小吉祥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身上长这些毒疮，是因为我中毒了。”这种毒本该很快要了他的命，可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位云游道士。那位道士给他吃了一种灵药，还告诉他，这种毒太过霸道，灵药也只能稍减毒性，使毒药不至于取他的性命。可随着毒性潜伏时日的延长，残余的变异毒液会渐渐渗入他的血液之中，可能发生变异。那道人还让他尽快找到解药。
　　他安安稳稳地过了十年，毒药对他像没什么影响似的。可两年前，身上忽然无故长出毒疮，他四处看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直说这毒疮见所未见，不知该如何用药。
　　后来，毒疮一个一个地长满他的全身。本来英俊的脸变得恐怖恶心，他内心所承受的打击和痛苦非常人所能体会。他走到哪里人们都会避之如洪水猛兽。至于如何成为乞丐的，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死去。除了当乞丐，已经瘸了一条腿的他没有别的活路。他这幅样子，做别的可能不成，可当乞丐却是得天独厚。当然，他对行乞这件事排斥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就在他要饿死的时候，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驱使着他，鞭策着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就算是当乞丐也要活下去。
　　两年下来，他已经能从容面对很多事情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伙子了。痛苦和磨难使他迅速地成长起来，并且脱胎换骨。
　　如今，毒疮有消退的迹象。虽说身上的毒疮还未完全消失，可这足以令他心旌摇曳。若是能彻底解了身上的毒，他便得以恢复容貌。凭着这容貌，他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凭着这与父亲有着七分相似的容貌，他的许多无法实现的缺憾都有机会得以弥补。他如何还能平静？
　　他要即刻确定，到底那只老鼠乃是千年一遇的神仙鼠，还是身边的丫头乃是身怀奇遇的百毒不侵之体？
　　小吉祥见耗子讲了一句话便又陷入沉思，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嘟囔道：“真是的，耗子哥今儿个太奇怪了。你中毒了又怎么样？”
　　等一下！小吉祥脑子转了转，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身上的毒疮既然是中毒所致，那如果没有解药，按理说他的毒疮应该不会消才对。可现在一夜之间，他身上的毒疮消了大半，这说明，他昨天服了解药。可解药哪里来的？想到他问的那些奇怪问题。小吉祥冷汗直冒。他，他，他该不会以为因为自己靠近了他，所以让他解了毒吧？世上没有这种稀奇事啊。难道又要被当作妖怪？可这次她真的无辜，确定没做过什么啊。
　　“小丫头，我跟你商量个事，你……你很冷吗？”耗子还没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见小吉祥直哆嗦，遂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不关我的事……”小吉祥说着便哭出声来，眼泪簌簌往下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耗子很内疚，他以为是自己长时间的沉默深思导致小吉祥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哭了。他不会安慰人。可小时候见过母亲如何安慰哭闹的自己。于是有样学样地抱起小吉祥，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别哭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小吉祥这一哭，将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孤独无助以及担惊受怕都发泄了出来。她再坚强，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自被驱逐出黑石村，她就怀着满腹的委屈和伤心。后来遇上耗子一群乞丐，粮食包袱被他们抢走。昨天想去自谋生路却遇上那个狠心冷漠的高汤面老板，接着被当作乞丐，还被坏乞丐欺负，给磕破了头……昨天下午，耗子还用那根短棒敲了她的小腿，敲得她好疼，他还威胁恐吓自己。
　　“你们都凶我，你还打我……呜呜呜……”这是典型的秋后算账。耗子这时愧疚懊恼一股脑全涌上心头。昨天只顾着自己发脾气，忽略了她再娇气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小女孩儿爱美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错。哎！她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让自己冲她大发脾气了？耗子眼睛里脑子里只剩下小吉祥无辜委屈的小可怜模样，确定自己以大欺小无理取闹了一回，自觉愧疚得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耗子不知该做什么，只紧紧地抱着小吉祥，衣襟被她哭湿了也顾不得了。
　　半晌，小吉祥哭势渐止，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热……”
　　她当然会热。大热天的，太阳底下暴晒不说，还被耗子紧紧抱着，早已经汗流浃背了。
　　耗子闻言，将她抱到树阴下，小心地把她放在地上，松了口气般往旁边一坐，叹道：“你可真厉害！我算见识了，眼泪像小河一样，哗啦啦流得我全身都是。”
　　“胡说！”小吉祥眼睛鼻子哭得通红，额上汗水淋淋，抽噎道，“我没那么多眼泪，我的眼泪可宝贵了……”宝贵的东西总是不多的。小吉祥想起这一点，立即瞠大了眼睛，将眼泪全逼回去。她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眼泪，绝对不能再随便流泪了。她记得很清楚，她的眼泪可是治伤的良药。想到自己的眼泪全落在了耗子身上，她暗自撇嘴，心道：哼！这次就便宜你了！
　　“是是是，女孩子的眼泪都很宝贵，所以别再哭了，你再哭我的头就要炸了。”耗子难得地苦着脸说道。
　　小吉祥被他的样子逗得咯咯笑，道：“活该！谁让你欺负我。”
　　“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些了，快去工作吧。”耗子一把拉起小吉祥，道，“不然今天又得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小吉祥的肚子便咕咕叫起来。小吉祥对此已经能泰然处之。这种事情，只要有过一两次，脸皮就练厚了。
　　“我们先去买两个馒头吃吧。”耗子说道。
　　小吉祥眼睛发亮，暗自想着，他还不算坏。其实何止是不坏，简直可以算是好人了。小吉祥看着他一拐一拐地走路，顿时想起自己的眼泪有舒筋接骨的功效。她忖度着，什么时候可以抱着他的小腿哭一场又不让他觉得奇怪。见鬼！他不觉得奇怪才稀奇了。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好好谋划。她可不愿意自己因为帮助别人，而被抓住了把柄。被当作妖邪的痛苦和委屈，她绝不想再尝一次。
　　而耗子之所以这么体贴，完全是因为心中有愧。此时，他心里已经在谋划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放一点血。当然，他不是嗜血成性的魔头。他只是想着，自己身上的毒疮之所以没有完全消失，可能是因为毒没有完全解除。用丫头的血试一次，若能消除剩余的毒疮，那他就可以确定，小丫头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虽然，这样算计一个小丫头不厚道，可他也确实是别无他法了。
　　当然，结果可能是另一种。那就是他吃的只老鼠来历不凡。这样一来，他也只能认命了。唯有空闲之余多吃几只老鼠，期盼能再次邂逅那能为他解毒的神仙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