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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小店外的黑色车内,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盯着两人。看着那人眉眼间溢满的笑意,看着那人举止间的无拘无束,心中的怒气难以遏制,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
      低下头,闭上眼,不想再去看,也不敢再去看。额间垂落的黑发掩饰住眉间所有的落寞,只剩嘴角的笑残忍非常。
      “果真是虚伪的女人。”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笑出声,低喃,“在我面前······。”说不出的悲哀突然从身体最深处蔓延开来。
      两人一起从店里走出来,有说有笑。不知道女孩听男孩说了什么,笑得很夸张,走下台阶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差点摔倒。身边的男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温柔揽着女孩走开,责怪的神情中满是心疼与纵容。
      这一幕真刺眼!权承熙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浪费时间偷窥一个人,简直愚不可及。自嘲地一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好像是他。”易星望着不远处,喃喃道。
      “怎么了?”孟苍宇有些担心地用手心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看着她神思恍惚的样子,以为她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易星收回视线,冲他笑笑。猜想着可能是自己发烧都烧糊涂了,以至于出现幻觉,他怎么会来。“走吧。”
      “你有心事。”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有。走啦。”易星推着他向前走,随口敷衍。始终藏在他的身后,不敢去看他了然一切的眼神,一副逃避的姿态。
      “总是这样,什么都藏着掖着,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难受的是你自己。”孟苍宇无奈。
      “如果不是自己扛着,谁会帮我扛着。”易星苦笑,心里默念,“我很贪心的,给我一次依赖的机会,我就会想要一辈子,谁会让我依靠一辈子?”
      孟苍宇见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摆明了是逃避,也不在问。两人沉默了片刻,孟苍宇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易星,你就是胆小如鼠!”
      易星听了,还是和平常一样傻傻地笑着。没错,她就是胆小如鼠,永远不敢为自己赌一次。
      迈出一步,赌你权承熙会给我一点回应。
      可踌躇满志时,却突然想起那天在书房里和易锦颜做的交易,突然觉得自己是何等卑微,层层疼痛从心底扩散开来,全身被抽尽了力气般无力。
      不敢啊,因为即使有一颗赌徒的心,可连一毛钱的筹码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站在赌局前?
      昨天晚上屈璐的病情突然恶化,情况危急,好在经过抢救稳定了下来。易星因为守了一夜,天亮时也抵不过疲惫和浓浓的睡意,一手紧握着屈璐的手,伏在床边睡去了。
      屈璐醒来看着累极而眠的女儿,目光温柔慈爱,然心里却泛着酸苦,一片悲凉。“对不起,妈妈连累你了。”声音极轻,一脸的自责、愧疚。
      一个不受别人鄙夷的身世。
      一个完整的家庭。
      一个顺遂的人生。
      给不了,这些,还有很多,她都给不了。一个母亲的悲哀莫过于想为自己的孩子付出,却没资格付出了吧。
      对。没资格。对不起,我的女儿。屈璐苦笑了一下,倍感无助,了结自己生命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人无助到极点,都会想到用死解决吧。
      可是不舍得,不舍得留着女儿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易星的眉头微微皱着,睡得很不安稳,似乎陷在噩梦中,想醒来,却又似乎被什么拉进黑暗,挣脱不开。有种窒息感,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星儿,醒醒!”屈璐试图叫醒她。梦魇太深,还是难以挣脱。
      “妈妈,”易星醒来时迷迷糊糊,头痛不已,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好点没?妈妈昨天晚上吓死我了。”
      “我没事。”屈璐温柔地笑着,伸手揉了她的脸颊,如小时候一样。“只是辛苦你了。妈拖累你了。”
      “妈妈,不准你这么说。我从来都不觉的照顾自己的妈妈是被拖累。”易星像是撒娇似地偎进妈妈的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倾听耳边的心跳。
      唯一的怀抱了,温暖无私,包容了自己所有不安于世。无论如何,哪怕焚身成烬,也要留住母亲。
      这样想想,易锦颜提出的条件,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因为没什么屈辱比失去仅有温暖来的悲凉,撕心裂肺。
      “在易家还好吧?”屈璐有些不安地问道,一种直觉—作为母亲的直觉,自己的女儿在易家过的不好。
      “好啊。很好呢。”易星抬起头冲母亲笑笑,满足而幸福。“爸爸,阿姨和姐姐都很疼我呢。”语气里尽是炫耀,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那般得意洋洋。
      有生之年,再也得不到他们的一丝怜惜,何谈宠爱。只是,在幻想罢了。
      如果言语侮辱,拳打脚踢算对我好,那易家人对我算不错呢。
      易星重新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吞下所有满腔酸涩委屈,撑起一脸的清亮无伤。
      “妈妈,你就放心养病吧。”易星安慰道,“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肾源,到时候做了手术,你就会痊愈了。”
      “星儿,你告诉我为了我的病,这几年到底花了多少钱,易家真的愿意无偿拿出这么多钱来?”
      “妈妈,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爸说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易星笑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说,“阿姨和姐姐也是这样说的,他们希望你早日痊愈。”
      习惯性的谎言,很容易就说出来了。三年来,这谎话说的早就驾轻就熟了。
      他们恨不得我们死啊,这个他们也包括那个被我叫做爸爸的人!
      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恨,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总觉得我们是错的。易星想哭,却狠狠地忍住了,笑得更加灿烂。一直都是这样,心里越痛,笑得越美。
      “我不能失去您。”易星轻喃,低微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如临死前唯一的乞求。
      人生才刚开始,可人已经开始迅速的苍老,生命垂危。如面对沧桑过后的万物变幻,茫然无措,再也找不到可以走下去的路。
      身心疲惫,呼吸恍如随时抽丝。生命沉寂荒芜,开不出应有的绚烂。
      易星紧紧地抱住自己,泪下如雨的脸庞埋在双膝间,独自一人坐在静无一人的楼梯拐角处。
      背贴着墙面,有些凉,丝丝寒意透进身体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即使现在是五月夏日。
      权承熙站在她跟前,也不去惊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脸上没有厌恶的神情,也没有鄙夷的目光,阳光透过楼梯拐角处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光线明亮,色彩柔和,一身黑衣也敛去了阴冷。
      “你怎么了?”一个人坐在墙角发抖的她,他不喜欢,终于开口叫她。
      “姐···夫。”她抬头,看见他,似乎被吓住,语气有些颤抖。“你怎么在这儿?”
      “笨蛋!在医院当然是看病了。”权承熙冷冷地说道。
      “是啊。”易星尴尬地笑笑,侧过脸看着落在身边的阳光,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权承熙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坐在地板上,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眼神是阳光也穿不透的暗黑。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阳光照不到的阴暗里略显苍白。眼角泪光微闪,无端地显得可怜。
      “你到底怎么了?”他问的有些不耐烦,“为什么哭成这样?”移了移位置,想要靠她近些。
      易星瑟缩了一下,像是全身被针刺似的,慌忙躲开他的靠近。带着明显防备意味的动作,权承熙怔了怔,随即心像是被掏空,失落、空虚。
      原来,不被一个人信任,会心空窒息的。
      “我没事。”易星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起身准备离开。一点也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因为仅能给他只有不值一文的笑容,不想连这都给不起。
      “站住!”他伸出手拉住她,语气急促,“不说清怎么回事,别想离开。”
      “我没······。”话未说完,已经被权承熙拉扯入怀,深深地吻住。
      他所做的,迅速,而急切,甚至于自己都来不及思考。只知道,不能让流着泪的她离开。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拥抱是温暖的,甚至于炙热。吻如烈火,燃尽她所有的理智,一片空白的思绪让她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想回应,易星闭上眼睛,双臂环住他的腰,微微扬起头,任由自己沉溺在缠绵中。
      日光中相拥而吻的画面,干净纯粹。点点浮起的尘埃化作银色的星点,静静环绕,温柔美好。
      易星最后还是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推开,狠狠推开。每次都在最美好,快要沦陷的时候推开。最后的堕落适可而止,理智有时太过于残酷。
      权承熙踉跄一下倒靠在墙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询问。上次我推开你,这次你推开我。
      无法忘记你的美好,那晚的海边,满天星光下,我忍不住想要撷取你的美好,却在入骨入髓的时候收手。这次换你了,再一次的入骨入髓的美好,再一次的狠狠推开。
      不知为什么有点感到悲哀呢?
      “对不起。”易星想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你的手?”这时候易星注意到他裹着白色纱布的右手,渗出斑斑血迹。
      “不关你事!”突然间头很晕、很沉,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可手上的疼痛却清晰地提醒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担忧。
      权承熙逞强离开,步伐有些虚浮,走起路来有些摇晃。真是的!只是小感冒,到现在都好不了。果然和那个女人有牵扯的事,就会越来越糟。
      权承熙揉了揉涨痛的眉头,扶着走廊慢慢地走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格外安静,身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重重地鼓动着自己的耳膜。
      “你跟着我做什么?”权承熙停下,头也不回地吼道。
      “你没事吧?”易星脚步一顿,显然被他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还是去看医生吧。你好像很不舒服。”
      “我的事你少问!”他再吼,有点像被惹急的孩子。
      易星无奈地笑笑:“我不问。可你要去看医生。”说完,走近他,伸出手扶着他。
      逞强?怎么像个小孩子在撒娇?易星想着。
      “笨蛋,我自然会去看医生。不然来医院干吗?”权承熙没有甩开她,可语气还是很恶劣。手臂上,她扶着自己的力道,她掌心传来的温度,莫名地感到安心,人世间唯一的扶持。
      “小点声,这是医院,禁止喧哗。”她仰起头看他,笑意温暖。
      “你······。”他无语,似乎被五月的阳光晃了眼,居高看她的笑脸,想要伸出手拾起。
      “你为什么哭?”权承熙不甘心地再问。
      “你为什么病了?”易星转移话题,附带温暖地笑。
      “病就病了,没有为什么。”
      “哭就哭了,没有为什么。”泪痕还没干,笑得很明媚无伤,好像刚刚缩在角落里哭的人与自己无关。
      “你以牙还牙!”俊美的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冷淡,微微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光线耀眼地打在脸颊,泛起淡淡酡红。
      走廊里阳光布满,相扶持的两人在偶尔的目光相触时,会心而笑,说不出的安宁温暖。
      下一秒,突然有个模糊的人影闯了过来。狰狞的面容,手持一把匕首,泛着寒光。那人狞笑了一声,随后鲜血喷洒四溅,世界都沐在血海中。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消失,直至所有一切陷入黑暗,无助地让人窒息。
      “不!”易星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涔涔,恐慌从心底蔓延至鼻间,窒息感随之而来。
      手扶着胸腔,剧烈地喘息,贪婪地汲取所有空气。定了定心神,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刚才那前段明媚,后段血腥的梦境。
      噩梦醒来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到窗前,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安静地发呆。一种深刻入骨的思念与悲凉席卷而来,莫名地泪流满面。
      原来五年之后,那些记忆还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梦境缠身。所有的记忆在见到心底那个人后,全部苏醒。刻意忘记的一切,如凌迟在身残忍地提醒着。
      易星紧紧地抱着自己,寻找仅有的安全感。笑着哭,看万家灯火,也不能感到一丝温暖:“我还是忘不了。权承熙,我还是爱你啊。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然后压抑着哭声,泪流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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