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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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红药此时只觉得自己精疲力竭，身体深处涌出了一股她所熟悉的死亡感，昏昏沉沉中想着，如今自己能偷来这半年多的时光也算是赚了，只是可惜不能再陪在哥哥身边。她模糊中想到何青葙，心中陡然一惊，此番若她失败了，放任这个被她断下一臂的人离开，以那人的阴狠毒辣难保不会发现蛛丝马迹，待养好伤返回教中再伺机向哥哥报复，那她之前所做得一切不全都白费了吗！此刻怀念、伤感、不甘、担忧、悲哀、决绝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灵魂深处爆发了出来，想到之前她从车上下来时看到路左边的万丈深渊，拼劲身体里迸发出来的所有力量，双手用力抱紧那人向左滚去。
隐约中听到武灵的哭喊，接着便只余下坠中呼啸的风声。在呜呜的风声里她慢慢有了一种越发清晰的意识，这次她是真的要死了吧？原来这就是她何红药的重生，竟会如此短暂。心中感到越发怅然。在不断下坠中，何红药周身被凛冽的冷风激得一怔，人稍稍清醒了一些，抬头看去，只见上方被她拖拽下来的那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毒辣，眼神嗜血地盯着我。
在武林残酷的生存法则之下，像他那种眼神何红药前世行走江湖之时不知见过多少，因此丝毫没有感到畏惧，眼睛直直地回望过去同那人对上。那人见她如此神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渐渐显出恍惚呆愣的表情来，不一会儿回过神来后那人更是一幅痛恨之极的样子，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口中细碎的呢喃着，用余下的一只手死命往怀里掏去。不过片刻在那人连续动作之下，她的身体已转到那人身体之上。
何红药见此恍惚中竟也寻出来一线生机来，她心中焕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集中自己全部精神，使力牢牢制住那人让他的身体垫在她的身体之下，整个人微微缩起，窝在那人怀里。
那人见她如此模样，不知为何突地发出一声模糊嘶哑的恐怖笑声，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身体也不再挣扎，最后竟闭上眼睛神情安祥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阿环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眨眼间两人随之坠落在地。何红药的身体在惯性冲击之下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像被移了位般。在一阵阵眩晕疼痛中，耳边听到下方那人身上传来一声身体撞击大石的闷响，然后便看到血渐渐漫了出来，瞬间便没了性命。到这一刻，她才微微呼出一口气，稍稍放松精神。
何红药微微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愉悦庆幸感。她稍稍放松下来，平复着身体残余的巨痛。不想刚喘过两口气，那种神精对危险的敏锐感应又使她整个人紧绷起来。何红药还尚来不及动作，从感受到危险源的那人身上下来，便看到那人怀里五毒之人经常用来装毒物毒盅的盒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一只小小的冰蚕。只见冰蚕刚刚按触到那人身体，她身下那人已开始微微结冰，不过片刻便已蔓延至他的全身。
见状何红药心中大骇，竭力想从那人身上下去，但四肢剧痛已再也提不起多少力气。只能任由它寻找热源慢慢向她爬去。渐渐越来越近，她死死盯着那只冰蚕，忍住心中惊慌，慢慢挪动手指然后用尽全身力道猛得抬起向它抓去，接着五指用力捏紧，顷刻便觉得一股冰寒携带着死亡之气从手心向身体各处扩散。
何红药冻得忍不住来回哆嗦翻滚，多番动作挣扎便从那人身上跌了下去。一阵水花四溅后再也忍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待她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已不知过去多久。自己大半个身子还浸泡在诺大的池水中。周围的一切在冰雪的映衬下并不显黑暗，不过视线正上方却看不到天空，只余一片雾朦。何红药微微挪动身体，从水中缓缓爬至池边，站起身体后转头四处查看了一番。只见两侧山壁陡峭笔直，仿佛一座大山从中间被巨斧劈开。那高度已隐没入雾霭的山脊上均覆满积雪，远远近近的空地中偶尔零星点缀着此许雪松，四处一片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这方独立的空间俨然如同一个未被踏足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但这些并没有使何红药感到特别惊讶，想她之前刚从马车上下来时见过的景色便同现在这些有点类似。真正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她如今身处的这个水池与水池附近的景物格局。刚刚坠入的那个水池竟然是一个天然活水温泉，温泉四周并无多少积雪掩盖。池的一边屹立着一块四方平整的大石，其他三侧则有几棵大松树挺立着，被袅袅向上飘散的热气薰蒸着，竟显出了它们本来黝黑的枝杆与墨绿的松针。这些葱翠的颜色使这片区域猛然与周围其他地方区别开来，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大自然有许多神奇之处，何红药早已见怪不怪，让她心中疑惑的是这个地方有些微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就如同刚刚池旁边的那块大石，同时也是之前他们坠落之处，巨石四面平整，切割整齐，明显是人工所为，且其他三面的松树布局乍一眼看上去并无什么稀奇，细细再一观察，竟然暗含一个小型的阵法。
她暗自猜测此地必是有人来过，不过外围那洁净平整的雪地却连一丝印迹也没有。在池边待的时间稍长，何红药感到身体深处那彻骨的寒意又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她赶忙调转目光，收回思绪，重新将全身浸入温泉池中，只露出头部盘坐在水里运功将内力走了几圈。
微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才挪动自己那仍显虚软疼痛的身体，再次从池水中站了起来，慢慢向那块巨石爬去。爬上去后便看到那个五毒教人全身结出层厚厚的冰块，在下面温泉池水热气外放的情况下也丝毫不化。以何红药的经验来看，那冰蚕少说也存活了百年，若不然那□□也不会如此厉害，如今幸好已被她捏死。不过她自己这会儿也身中巨毒，想到此何红药伸手探了一下自己的脉息，果不其然地发现她现在体内一片阴寒，血液流动极缓，几乎感应不到。或许是因温泉之故，此时她身体除了感知能力大大下降之外竟无其他不适之感。
何红药心有余悸，暗自庆幸。看那尸体结实地冻在石头上，想着一时半会也抬不动，便准备从巨石上下来。不想却在转身时突然看到那尸体不远处之前一滩血迹的地方，现血迹全无，蜷缩着一条金色五彩花纹的小蛇。
眼前此幕让何红药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让她想起了前世在她作为圣女时，教中一些人为讨好她，送给她的那条万毒金蛇，那时她曾在万妙山庄圈养过它一段时间。所以此时在看到这条类似的，不自禁的便十分喜爱。何红药忍不住抬手将它移了过来，接着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血慢慢喂养给它。
那小金蛇吃饱之后，欢快地在何红药的手腕处盘了起来。她见状抿嘴一笑，然后伸出手掌撑在石面，从巨石上跃了下来。刚一落地便顿感头晕目眩，腹中也饥饿异常。这时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大约至少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此地空茫一片，渺无人烟，就只有她一人，能去哪里找吃的呢？沮丧之下却也明白此时她的身体已到极限，无奈中惟有勉力拖着沉重的身体在附近寻寻看能不能侥幸找到些。
何红药在四周找了许久，却失望地发现周围一片冰天雪地，人畜皆无踪迹，根本就找不到吃的。饿得狠了抓起地上的雪小心吞咽了两口，接着又向前寻了一段，可放眼望去还是一片白色，眼睛也微微刺痛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饿，绝望之下摸了摸腕上的小金蛇，喃喃着说道，“小金啊小金，你说哪里会有吃的呢？想我何红药没死在那五毒人手中，也没死在那冰蚕毒之下，却活生生被饿死了，这该有多么可笑？”
本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谁知那小金蛇竟颇有灵性，仿似竟听懂了她的话，从她手腕上滑了下来，伸出蛇信子舔了舔她的手心，示意她放它下来。何红药前世多半时间为了研究毒物、毒虫，便与他们混在一处。相处时间极多，知道好多动物对周围环境最为敏感，此刻观它的样子，应是想带自己去某个地方。何红药俯身将它放下，只见那小金蛇在在一片冰雪中向前游去。
或许它能带自己找得到一点点吃的，何红药在心里暗自期望着。于是她一边小心留意路边周围环境，一边跟着那小金蛇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见它钻进了一个满是积雪的小洞口里面，何红药见状强忍着被冻得发抖与饿得发软的身体，抬手将洞口外面的积雪扒开，弯腰钻了进去。
进去后透过外面雪光的折射，发现原来洞口里面是一条可容一成人高度通过的细窄圆形通道，深处一片黑暗，何红药抬手扶着通道内壁一点点抬步向前挪动。在一片黑暗中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不远处传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她加快步伐向前跑去，到头后发现这里竟是一间洞室。洞室刚入门的一角爬满了藤蔓，藤蔓上结出一堆像圆圆细细小小的红色果子。何红药觉得她快要饿死了，看到那些果子后便再也顾不上那果子有毒没毒，上前摘下便塞进嘴里。
一番狼吞虎咽，待她觉得自己吃饱终于又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里。如果说之前那个温泉稍有人工雕琢，那么眼前这个石洞她完全可以确认下来，之前绝对有人来过这里。这间洞室四周的石壁明显是被人专门砍挖出来的，石洞顶上更是厉害，那里竟镶嵌着一颗成人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微弱的光线便是从那里散开出来的。不过这个山洞想是应该已有了些年头，因洞内温度颇高除了那藤蔓状结着红果的植物外已遍布杂草。
抬手拂过洞内室里丈高的杂草往内走去，走到至中央位置，发现那里在荒草掩盖中放置着一个石桌两张石凳。而那条小金蛇此时赧然正盘爬在那石桌之上。何红药自石凳上坐下，摸了摸小金蛇的头将它重新盘回自己手腕上，这才低头研究那石桌上摆好的一盘未下完的棋局，细看之下发现那棋子之间步步汹涌，招招暗含杀机，万分凶险，至此已成死局。她极感震撼，静神敛气，望着棋盘在心中一步一步推算之前两人所行步骤，然后慢慢发现那两人棋势厮杀中竟然暗含五行八卦之法，盯着棋局看得时间久了不由心神失守，精神大乱。
何红药经历过前世今世，种种离奇，多番迹遇变化后自认心志之坚虽不说世间少有，却也当属万人中的佼佼者，不料却被这眼前这盘小小棋局弄得狼狈不堪，心中不服之情由然涌上，也不管是对棋艺是否精通，从旁边拿起一白子，复又低头仔细盘算观察。
谁知越看心神越乱，猛烈冲击之下，何红药陷入一片恍惚之中，模糊里竟看到夏雪宜轻轻来到她身边，白皙的俊颜上，一双凤眼微挑，薄唇微抿，满脸似笑非笑，双目中盈满了似水温柔，抬手抚着她的脸，贴在她耳边蛊惑般说道：“红药，你说你很爱我是吗？既然你那般爱我，便将金蛇剑、金蛇锥送与我好不好？”
她只觉此刻心中满是欢愉，恨不得为了他死了也好，更何况那两件死物，哥哥殷殷叮嘱的话被忘了个精光，一句都记不得。那般高兴飞蛾扑火的姿态却又让她隐隐约约的觉得此情此景全都不对，绝不能再继续下去，潜意识中认为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将有让她极端恐惧且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
脑袋里极端混乱，像是要爆炸般，身上汗珠也随之滚滚而下，捏着棋子的手满是颤抖，再也控制不住猛得朝下胡乱按去，是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初时的甜蜜只说明了她的自以为是，最后的死亡正印证了她的天真愚蠢。那种种铭刻让何红药清楚地知道夏雪宜从不曾爱过她，从不曾！从不曾！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了出来，她目光空洞怔怔的朝前看着，任由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大响，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而那声响过后一块石板从前方不远缓缓向上升起，显出另外一间石洞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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