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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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何红药觉得阿朵小小的身体里面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是一个生活目标很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且她素日里还极为洒脱，喜欢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而这些由普通人做出来便会显得极为粗犷的动作在她那里做来，偏偏还能带出三四分世族大家里的韵味及优雅。
天天同阿朵待在一块，何红药觉得好笑之余，渐渐也感染了她的洒脱，那些性子里被她埋藏极深的大胆热情正在慢慢从心中破土而出。不过十多年孤身一人的雪山生活养出来的沉静到底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于是最后竟一点一点演变成一种内敛的温和。换成阿朵的话说，如今的她有人气多了，不似之前那般总是一幅淡漠地游离于世间的样子，给她一种随时飘走的感觉。
两人自那个边陲小镇出来后便一路向东而行，打马趟过莽莽草原，跃过清澈小河。累了便从马上翻下来，肩并肩躺在嫩绿的草地上边休息边看那些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饿了便从途中零星点缀的蒙古包处讨来一些马奶酒及烤羊腿填包肚子。
这是一种轻松得让人心痒痒，舒服得欲飘起来的生活。她们喜爱并享受着，何红药感觉在这个环境中她整个人仿佛都变得纯粹起来。走走停停中，她同阿朵随意商量了一下，便确定好了下一个目的地。只待出了蒙古地界，便打马一起去西藏看看。
其实这个地方何红药倒无所谓，只因阿朵想去，她说她想去看看那里一生只奉献一个信仰的朝圣者。她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有怎样一个强大的信念，去支撑他们一生都那么虔诚。因为她自己做不到，所以就极想去看看那些人。可她也仅仅只是去看看，她说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说完后她对着何红药自嘲般地笑笑，灌了一口酒接着说，她是一个会对自己好的人。当她觉得已至南墙时，她从不会再让自己在南墙边撞得头破血流。她会回头，因时因地的选择重新开始。说到最后，阿朵的神情微微恍惚起来，笑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失了性格。可我不想让自己太痛，所以就这么做了。
其实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遗憾的，这段喜欢，我追逐过、努力过。纵然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但过程我经历了，所以我不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爱来自来，去自去，又有什么好惧怕、好后悔的？我从不缺乏放手的勇气，亦不缺乏重新开始的勇气，所以我知道我会过得很好。以后我会重新开始，总会遇到一个更适合我的人。”
刚刚阿朵的那个问题，何红药觉得她倒是可以给她一个答案。她心中觉得阿朵的选择很对。她做得很好，甚至她都有些羡慕她。她前世若有她一半的觉悟，便不会那么惨烈，她欣赏她的收放自如，她喜欢她对感情的洒脱。她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放手是正确不过的决定。
不过何红药知道阿朵并不是想从她这里寻求一个答案，她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人倾诉，所以何红药便没有出声。只是侧过头定定地望着阿朵那掺杂着三分苦涩七分洒脱的笑容，望得久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在她们离开蒙古那天打马进关时的那个场景。
那是她们在出蒙古境内的最后一天。将落未落的夕阳将周围的一切都晕染上了一种红黄，映衬着地面上那些铺展开的嫩绿，给人一种惊心魂魄的壮丽。在这片血色的壮丽中，她们骑马慢慢从一个坐在马上寂寥而颀长的身影旁经过，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何红药听到那个她在极远处便望见的隽永到仿佛亘古不动的身影出声叫住了阿朵。
所料未及之下何红药向右前方冲出一段距离后，方才勒住马绳。她此时停下的这个位置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远。立在这里何红药还能看清他们的表情，不过却听不清楚他们的细语交谈。她在马背上侧身打量过去，阿朵停在那里，嘴里正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隐藏在背光处混合着光影，辨别不出情绪。
想到阿朵那天的大哭，再观今天这样的场景，何红药心中纵然是不能猜出全部，可也猜出来了一二分真相。正在暗自担忧着，却见阿朵忽然打马向前，边跑边大声说道：“不必歉疚，你回去吧。我甘之愿之，做的所有一切也都只是为了吴情，你已不是他。”路过她时，还出言微微提醒，“红药姐，走吧。”
何红药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男子的表情。看着他英俊的脸上闪过的情绪。那些疼惜是真的，可决然也是真的。即使他攥着马鞭的手背上已是青筋历历，可直至半晌过后，何红药打马向阿朵追去，那人的马鞭还是没有落下。
何红药喜欢过人甚至可以说彻爱过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人的眼神。所以她知道那个或许曾经是吴情现在成为不了吴情的人，未必不喜欢阿朵，可这些情爱在他心中并不是全部。除了喜欢除了爱，她想在那人的心中应该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尽管他在最后的时刻追到了这里，却还是放手了。其实放手也好，何红药望着前面来去如风的阿朵模模糊糊地想着。那个被身份制约着不能完全自由的复杂男子并不适合阿朵，阿朵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个陪着她走走停停、勇敢果决，将她放在重中之重的人，而不是现在这个因为其他东西放弃了她的人。阿朵，她永远值得更好的。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何红药抬手轻轻摸了摸阿朵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脑袋，看着她被酒气熏红的脸颊，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对她说道：“阿朵，你口中不是一直经常说，人生如同短短朝露，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活在当下吗？。”
“是啊，红药姐，没想到这话你也记住啦。那此话就留给我们共勉。现在，我们就接着出发吧。看在天黑前能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然后便一个翻转，从地上跃至马背，打马疾行。何红药缀在后面，远远还能听到前面阿朵银铃般的笑声及偶尔一两声催赶她追上去的话语。
出了蒙古地界后，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一个小镇。在小镇上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她们便接着出发了。此时已是八月中秋将至的时节，清晨傍晚气温都下降许多，何红药被冰蚕之毒伤了根本极是怕冷，所以早早便穿上了厚厚的披风。阿朵知道她有这个毛病，也很是照应，每日里很晚才出发，很早便停下。如此行程便被大大拖慢了下来。
走了半个月时间，她们连一半的行程都没有走到。不过所幸她们本是出来游玩的，一路上俱是风景，所以彼此倒也不着急。眼看着八月十五已至，何红药同阿朵便在途中一个叫做石头的镇上停了下来，准备在此过完中秋再走。
当晚，何红药坐在镇中歇息客栈的窗前，望着深邃夜空中挂着的那盘圆月，忽然极想念小时候那段她同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好像自那之后她同何青葙总是聚少离多。这世上她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上次却还是任性的让人将那两件圣物带回去，自己一个人却跑了出来。
惆怅间，窗棱处突然被人用石子敲击了一下，何红药抬头望去，只见住在她对面的阿朵不知何时从屋中跃到了屋顶上。阿朵见抛来的石子引起她的注意后，两手中拿着坛酒向她示意，让她过去。何红药收回思绪，笑着从窗口处纵了过去。
两人自屋顶上坐了下来，何红药抬手接过阿朵递过来的酒坛，看着她又自身后拿出了一小碟月饼，何红药同她相识一笑，俱大饮了两口酒，然后在屋顶上躺了下来。沁凉的夜风吹拂中，阿朵在一旁轻声问她：“红药姐，你想家了吗？”
“是啊，我有些想念我哥哥了。不过我们彼此都很独立，我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就好啦。”何红药说完，转回看着圆月的目光向身边的阿朵望去，问道：“你呢？有没有想家？”
“我也很想念我师父和我哥哥。但是人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你我能在一起过中秋也是缘分，所以我们便暂时放开那些，开怀畅饮一番不是更好？”何红药听着阿朵那典型的话语，不由笑了出声，一手举过拿在手中的酒坛与她相撞，一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道：“如此那便为我们的活在当下干一杯。”
冰冷的酒液顺着食道慢慢滑下，然后在肚腑处渐渐转化为一股灼热，烘得人暖暖的，有一种微熏的惬意。半醉半醒中，何红药耳边传来阿朵模模糊糊地声音，“红药姐，你是我见过最为矛盾的人，活得既清醒又糊涂，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可却做到了我师父常常要求我的通透练达。其实我的性格说好听一些是洒脱，说不好听便是任性叛逆。寻常女子理解不了我，我也适应不了她们。所以我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朋友。没想到却遇见了你。有些事我没说，你其实都明白吧。我很高兴，我真高兴能遇见你。”
“阿朵，我也很高兴能遇见你。”何红药揉了揉阿朵的脑袋，看着她醉后越发明亮的双眼轻声回道。何红药其实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不过她想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阿朵都懂。其实应该说是她幸运，因为她真的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何红药想她肯定笑了，然后在皎洁的月光中真的从阿朵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脸上扬起的大大笑容。
阿朵愣愣地看着何红药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目眩神迷。她自认识何红药起，何红药一直都是一幅清冷淡漠的样子，再配上她那深邃幽深的双眼，整个人仿佛是极地冰川的坚冰。可刚刚那一笑，使的她整个人好像突然春暖花开，千树万树桃花齐放一样，震得阿朵大脑一片空白。清醒过来后，阿朵转念一想，红药姐是真的开心呢。
心有感触，阿朵不由坐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偏头轻声向她说道：“红药姐，我曾听闻古有桃源三结义，今日我们不如也效仿一回古人，义结金兰吧？”何红药望着阿朵诚挚的双眸，笑莹莹地回道：“笨蛋，我早已将你当做了我的亲妹妹，亲姐妹之前难道还需要再结金兰吗？”
看着她难得呆怔的表情，何红药起了捉弄的心思，自放在一边的碟中取出一块月饼，塞入了阿朵的口中。见她满嘴鼓鼓被自己弄得说不了话的样子，何红药将手中的酒又递了过去。待她灌下后，本就稍有迷糊的人彻底迷糊起来。
何红药撑着酒后微软的身体，运起轻功将阿朵抱回了房间，将她安置好后，何红药自窗口处跃回了对面，然后也躺到了床上，伴着酒意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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