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下凡，脸先着地》冯蘅

57、沙苑之战

　　天气炎热不堪，士兵又着了裲裆盔甲，真真个挥汗如雨，喘气如牛。
　　好在沿途偶有树林，略微遮挡一下毒日头。如果遇到可以遮天蔽日的老林，高欢也会听取段韶的建议让队伍暂停原地小憩，以备更迅速行军。

　　“他*娘的，我听说过晕车晕船晕机，没听说过晕马。”
　　朱倾城紧紧跟随在段韶后面，段韶偶尔回身扔个水壶给他。

　　此一路往黄河进发，段韶对朱倾城颇为照顾。本来高澄同意他参军，可是段韶不想给操心，直到朱倾城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段韶大惊之后便乖乖利用职务之便将他编进军籍。

　　这夜行军至离黄河五十里出整军休息，朱倾城应约来到段韶帐篷。
　　“她人在哪儿？”他还没站稳，段韶当头便问。
　　“你别急呀。”朱倾城打算摆谱。

　　段韶伸臂勾住朱倾城的脖子，一条腿柱子一般别在他两腿间，手拿一个短匕首抵在他腰间，“你如果敢涮我，我现在就让你白的进，红的出。”
　　朱倾城翻了个绿眼，“是白的进，绿的出。”

　　段韶看他丝毫不惧，便松开他，“顾惜呢？她在哪儿？你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并可以随时让我看到她，可一路上我一直回头瞧，并没见你做什么把戏，派出的人也并没有探到大军后面有跟随的人……你把顾惜藏在哪儿了？”

　　朱倾城卖个关子，四仰八叉坐在凉席上，撩起衣袖，伸手做接物状。段韶忍了忍，还是忍气吞声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朱倾城喝了两口，赞道：“凉快！”

　　段韶扁了扁嘴，耐心等着。
　　朱倾城又撩起薄衫喊热，段韶捡起铠甲来回扇动。

　　朱倾城抹了把汗，觉得好生舒坦，这才道：“这个人离你说近非常近，说远又非常远……”
　　段韶大喜，抢言：“不论多远，我都会派人把她接来。”

　　朱倾城摇头，又摇头，叹口气。
　　人鬼殊途。顾惜和段韶是人魂殊途。

　　“简单跟你说，顾惜她……她其实已经死了。”
　　段韶不说话，脸色变得青白。

　　“其实死了呢也没什么……哎段韶，你怎么了？”朱倾城话音未落，段韶已经跌坐在地上。
　　“我话还没说完呢！顾惜虽然死了，但是她还活着。不是，她虽然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唉！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拍了额头一巴掌，接着扶起段韶，清清嗓子，“这么跟你说吧！顾惜现在是一缕魂魄，我也不能确定你能不能够看得见他……”

　　段韶愣住。
　　许久。

　　“我要见她。”段韶说，“我现在就要见她，她在哪里？”
　　这个傻孩纸。

　　月老啊月老，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孽？让一个大好青春美少年为了一个当时貌丑如无颜的女纸牵肠挂肚。
　　不要说什么没有真挚爱致死的男银！男银移情别恋这种事，要怪就怪月老好了。

　　朱倾城拍了拍胸口，“顾惜，你听到了吗？”
　　她用脚踩了一下他的胃溃疡面，他疼的叫了一嗓子，捂着肚子蹲下，“顾惜你个没良心的！”

　　她跳出来，站在段韶面前，仔细瞧着这个愈发英俊的少年，心里无限感慨。
　　这般叫人眼晕的相貌，这般挺拔的身材，这般真切的感情……若她不知道他是月老开后门的结果，必定是会被打动的外焦里嫩，早就张开双臂将他扑倒在地。

　　可惜。

　　朱倾城看看她，又看一下目光毫无焦距的段韶，无奈的叹口气，走了出去。
　　“段韶，”顾惜说：“段韶，你能看见我吗？”

　　段韶的眼睛似乎是对着她的方向，可是，是那样茫然无助。顾惜也叹口气。邪道都看不见她，何况是他这一介凡人。

　　流淌在两个之间的气流太令人难过了，顾惜打了个哈欠，转身便走。
　　“顾惜……”他唤。声音极轻，像是怕吓着蚊子。

　　她停住已经走在帐篷入口的脚步，回头看他。
　　难道他能看到？

　　“你，可不可以抚摸一下我的脸？”他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他就那么傻傻站在那里，从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浓浓伤感气息。

　　顾惜站在他对面，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颈项……
　　他周身陡然颤抖起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流下来。有一大滴不知怎么就挂在了唇角，熠熠闪着光，诱惑人心。

　　乖乖隆地咚。
　　她的心跳漏了好几千拍，呼吸不畅。

　　瞧着他唇角那滴晶莹的泪，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嘴唇，最终没有忍住，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她很耐心地亲吻着他。
　　她发誓这是她的初吻。

　　“顾惜。”

　　一吻结束，她走到帐篷门口，回头看他。他还是那样站着，满脸泪痕，兀自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瑟瑟抖动。他长长的手指轻轻抚在嘴唇上，“顾惜，我能感觉到你。”

　　**

　　行军速度极快，除了必须的吃喝拉撒短暂休息，其余时间均在快马加鞭赶路。
　　高欢在小关之战痛失爱将，此次又被宇文泰将粮仓连锅端了，那个羞愤！那个恨！巴不得立刻扎上翅膀飞到他面前，将他大卸八块。

　　高欢这次目标明确，就是要直指长安，既要雪耻，又达到消灭宇文泰这个心腹大患的目的。
　　段韶变得异常沉默，但并不消沉。

　　得知顾惜住在朱倾城的胸腔里，尽管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对朱倾城更加照顾，惹得高欢都不得不对老朱刮目相看。

　　高欢也听说了高澄讲过朱倾城的八卦及未卜先知之事，只是并不全信。他是靠自己的拳头打的天下，相信实力更多一些。但是古人多少迷信，总是对一些解释不通的东西将信将疑的，对段韶私自安排朱倾城的军籍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军队一行自壶口渡过黄河，过洛水，直抵许原。
　　探子报宇文泰率万军返回关中，下令调集各州兵迎战，另一面派人在渭水上搭建浮桥，率轻骑兵渡过，轻装上阵，进到沙苑。

　　沙苑位于洛水渭水之间，像极了海中的孤岛，东西长八十里，南北宽三十里，孤岛上芦苇遍生。这个季节，正是最为茂盛的时候。

　　东西魏军对峙，相距不足六十里。
　　至此，东西魏第二次大战，沙苑之战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