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年右三年》有兔

21、育儿

　　以凫第二次打电话给吴格，是因为吴格偷偷摸摸的带家人去“参观”小决茯！
　　有好事的记者跑去问吴格的妈妈介不介意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做她的儿媳妇，吴格的妈妈回答：“我很喜欢那个小孩啊！很可爱！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我和吴格的爸爸都没有意见。”
　　以凫一看到这则新闻，急忙把正在颜料堆里打滚的决茯拎出来，着急地问他：“告诉以凫，最近有没有奇怪的奶奶去找你。”
　　决茯不高兴自己的“创作”被打断，撅着嘴巴说：“没有。”
　　以凫松了口气，想来那只不过是吴格的妈妈面对记者说的场面话。不过她还要再打电话跟决茯幼儿园的老师确定一下。
　　幼儿园老师说：“啊，没有奇怪的老人家来过呀！哦，倒是有一对中年夫妇来过，不过那是吴格带着来的，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吧！”
　　以凫对着空气翻白眼，当然是奇怪的人，吴格最奇怪了！以凫只能慨叹现在信息太发达，连幼儿园老师都知道吴格这号人物的存在。
　　以凫不能对幼儿园老师发火，这不能归咎于对方的失职，只能怪吴格，必须怪吴格。
　　“你有病啊？”以凫不问是非，直接开骂。
　　“没有。我很健康。你放心。”吴格大概能猜到什么事儿。
　　“没有人关心你的身体，你少自作多情。我是问你干吗骚扰决茯，他还小，你不要乱来！”
　　“我不会乱来。事实上，决茯很喜欢我。”
　　“他还是个孩子，他分不清好坏，随便一个人给他一根糖葫芦，他都会喜欢对方。”
　　“恩，这样不太好，你应该教他要有防人之心。”
　　“他才两岁，防个屁！”
　　“那就不能怪我了，是你的教育问题，让他那么快爱上我。”
　　“我的教育没问题，小孩子本来就应该有爱心。所以，你少自作多情了，阿猫阿狗他都爱。你没什么特别！”
　　接下来很奇怪的，他们的通话好像一对真正的父母那样争论孩子的教育问题。等到吴格提出：“所以，我觉得决茯缺少一个父亲。父亲是小孩子成长道路上不可缺少的一个角色。”以凫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吴格带着跑偏了轨道，离目标那么那么远。以凫生硬地转个弯，回到原点，道：“吴格，你不是决茯的父亲，你没有资格去幼儿园看他，甚至带着你的父母去幼儿园看他。小孩子很脆弱的，我不希望我们大人间的是是非非将来有一天伤害到他。”
　　“会有什么伤害？”吴格天真地问。
　　以凫生气地挂他电话：“这么弱智的问题你应该去百度！”
　　几天后，吴格直接找上门来，说：“以凫，你说得对，孩子需要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我不应该在我们的关系未确定前便参与到决茯的成长甚至教育中去，所以，我们结婚吧，给决茯一个正常的、稳定的家庭。”
　　以凫哭笑不得，正要把门甩上，决茯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嗖”一下蹿到吴格怀里大声喊：“爸爸！”
　　以凫大吃一惊，赶紧否定：“他不是爸爸。”
　　决茯据理力争：“老师说爸爸！”
　　以凫不反驳了，她跟决茯说过要听老师的话，老师的话都是对的，便不能突然改口说老师的话有时候也会错。小孩子不懂“有时候”，有分歧时他只会在妈妈和老师之间二选一，只有一个对，另一个是错，统统错，永远错。小孩子讨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如果老师害他认错爸爸，他一定会讨厌老师。
　　哦，讨厌的老师！老师一定只看到吴格去书展的新闻，而没有看到可兰的公开声明。太没素质了，围观，却不将围观进行到底！
　　以凫不能把决茯关在门外，也不希望当着决茯的面儿跟吴格起争执。以凫不关门，也不请进，随他们闹哪样。以凫其实没那么讨厌吴格，讨厌到非把他赶走不可。况且，他们本来就是父子，吴格有法律赋予的接近决茯的资格，虽然吴格自己还不懂得利用。以凫练书法抄佛经，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吴格和决茯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玩闹得高兴，两人都不再提刚开门时吴格的那一声求婚。在求婚这件事上吴格表现得很奇怪，好像很有决心，又好像很无所谓，好像很大胆，又好像很害羞。
　　此后吴格常来，专挑决茯在家时登门拜访。吴格一来，以凫就把自己关在书房眼不见为净。
　　吴格好奇地问：“你不担心我把你儿子拐跑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不担心决茯移情别恋，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只要爸爸不要妈妈啊？”
　　以凫靠近他，取笑：“我根本没把你这个新欢看在眼里。你能做一个好爸爸吗？我打赌，最多再让你们见三次面，你就会受不了决茯，你们肯定会吵架。”
　　“我？”吴格差点儿笑岔气，“哈哈，我跟一个两岁的小屁孩吵架？”
　　以凫耸肩，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决茯听到了吴格的话，大声抗议：“决茯三岁！”决茯怒气冲冲地朝吴格吼。爸爸说他只有两岁，这简直就是羞辱，跟娟娟阿姨说他不是男生同等程度的羞辱！
　　吴格第一次面对决茯的怒气，有点儿慌张，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跟他讲道理：“决茯的虚岁是三岁，决茯的实岁是两岁，虚岁就是比较传统的算法，实岁就是比较科学的算法……”
　　吴格洋洋洒洒跟决茯解释半天，以凫咬着苹果看好戏，这个笨蛋，竟然跟两岁的小孩讲什么传统与科学！
　　果然不出以凫所料，决茯对吴格的大道理完全不买账，握紧拳头，伸长脖子，更大声地吼：“就是三岁！决茯三岁！”
　　决茯看起来比刚才更生气了，吴格有点儿手忙脚乱，急忙拍拍他的脑袋安抚他：“好好好，决茯三岁。”
　　决茯挥开吴格的善意之手，不理他，一个人摆弄玩具车，把消防车和警车撞得“砰砰”响。吴格看着以凫无声求助，却只看到以凫得意的、嘲笑的嘴脸。然后吴格就恶趣味了，跑去决茯面前“搬弄是非”，道：“决茯，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告诉爸爸决茯才两岁，所以爸爸才会以为决茯真的只有两岁……”
　　吴格话还没说完，决茯狂吼一声“三岁”打断他，还把玩具警车扔到他身上。吴格也动气了，愤然指着决茯，对以凫说：“这孩子有暴力倾向！”
　　以凫仍然不痛不痒，戏谑道：“你们打一架啊！”
　　“哦，天！我怎么这么幼稚！”吴格大笑，“他真的生气了，你哄哄他，我真不会。”以凫猜得对，他们真的吵架了，甚至无需再见三次面，甚至差点儿从吵架升级到打架，简直愧为人父。
　　以凫把苹果核一扔，蹲到决茯面前，伸出三个手指，温柔地问：“告诉以凫，这是几？”
　　“三。”
　　“决茯一直是这个岁数，对不对？”
　　“对！”
　　“爸爸笨蛋，不知道决茯是这个岁数，还以为决茯是这个岁数呢！”以凫把手势从三变为二，最后又笑着强调一遍，“爸爸笨蛋！”
　　决茯也跟着笑，重复：“爸爸笨蛋！”
　　“啊，就这样？”吴格傻眼，“就这么简单！”
　　“小孩子还要多复杂，你顺着他就好了。”
　　以凫的做法其实很有讲究，数字现在是决茯心里的敏感词，一听到就会生气，以凫很聪明地避开了数字，让决茯说，而自己不说。如果以凫满嘴都是两呀三的，保管决茯也会拿玩具车砸她。这个道理以凫不打算说给吴格听，育儿心得需要靠自己摸索，别处听来的，没用！
　　吴格显得很不服气，不能相信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所以吴格挑刺儿：“怎么能一直顺着他呢？他有认知错误，当然应该纠正他。”
　　以凫好笑地比划三根手指：“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岁数，这算哪门子的认知错误？小朋友当然愿意自己快快长大。”
　　“不是，我是说以后。你这么惯着他，以后他犯错了便很难纠正。”吴格狡辩。
　　以凫突然抓起玩具飞机扔向沙发上的熊娃娃。
　　吴格和决茯奇怪地看着她。
　　“啊，妈妈没抓住，飞机飞出去了。”以凫吩咐决茯，“快去看看熊宝宝受伤了没有？”
　　决茯把熊娃娃抱过来，煞有介事地说：“熊宝宝哭了。”
　　以凫把熊娃娃抱在怀里，安慰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以凫妈妈不好，没有抓住飞机，让他飞出去撞到了熊宝宝。”
　　以凫放开熊娃娃，抓起玩具警车，跟他对话：“啊，你刚刚也飞出去啦？你撞到谁啦？”
　　玩具警车当然不会说话，所以以凫又问决茯：“警车撞到谁啦？”
　　决茯不情愿地小声嘀咕：“爸爸。”
　　“妈妈和小飞机都跟熊宝宝道歉了，你和小警车去跟爸爸道歉。”
　　以凫示范了一次纠正小孩子行为偏差的正确的方式，吴格满脸羞窘，他确实太缺乏斗争经验。决茯真的跑来正儿八经地跟吴格道歉，吴格脸上更是阵红阵白，喃喃道：“哦，没关系，爸爸也有错，爸爸不好。”
　　以凫好笑地看着抢着认错的父子俩，想着吴格三年前说的“不就是一个孩子么？还没有豌豆大”，唉，吴格呀吴格，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适合做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