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游戏》红缨

9、Clover 9 忆

　　右手臂上青龙图案的刺青，孤单落寞的背影，这些影像莫名地出现在夏至的脑海中，纠缠在一起，仿佛在提醒着她那一段被遗忘的经历。
　　夏至回到家，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抬头看见了柜子上方一个精致的木盒。她站起身把它拿下来慢慢打开，里面有一张生日礼物清单和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礼品。

　　“小至，我的生日礼物呢？”男孩询问坐在水池旁玩耍的女孩。
　　“啊！小南，对不起，我又忘记了。”女孩抱歉地回答。
　　“什么！你又忘记了。每一年你都这样，你的生日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男孩气鼓鼓地说。
　　“对不起嘛，可是我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男生和女生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女孩抱怨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特别给你准备了这个。”男孩神秘地从身后拿出一张纸，递给女孩。
　　“生日礼物清单”这六个大字落在白纸的开头，下面用稚嫩的笔迹记录着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每一年要送的生日礼物。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要记得每年送我上面的礼物哦。”男孩满脸灿烂的笑容，像太阳般明亮耀眼。
　　女孩则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小南像女孩子一样，真是麻烦。”
　　“还不是因为小至你像男孩子一样粗枝大叶，我也是没办法啊。”

　　夏至小的时候一直觉得方筠南很像女孩子，不仅温柔细心而且很爱哭。所以每一次，当他被别人欺负而流眼泪的时候，夏至总是会挡在他面前，之后就会数落他没有男子气概。每当那个时候，方筠南总是告诉夏至，将来他一定会保护她。
　　“保护我？小南你呀，只要能保护自己就行了。像个女孩子一样爱哭，还说什么大话。”
　　“小至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一定会保护你的。”小南认真地说，“不过到时候，小至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当我成为了真正的男子汉，能够保护小至的时候，你要答应做小南的新娘。”小南一脸天真。
　　方筠南守住了他的承诺，却也因为那个承诺离开了这个世界，夏至也已无法兑现那个承诺了。她每当想到这些，心总会痛得无以复加。
　　从小，夏至就是个保护欲极强的女孩，她坚信重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守护。可是，当小南为了保护她而离开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这个世界上无法守护的东西太多了，当人们了解这一点的时候，就会知道现在他们身边的一切多么值得珍惜。

　　五年前，生日清单上的礼物就已经无法送出，夏至每年就把这些礼物放在这个木制的盒子里。每当打开这个盒子，她就会感到小南又回到了她身边，在朝着她微笑。
　　回忆让人们感到痛苦，但是他们却强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这种痛，害怕着一旦不去回忆，他们会忘记重要的东西，失去更多的东西。
　　然而，一旦人们沉溺在过去的回忆中，从中堕落、沦陷，到最后终将失了自己，失了心。因为他们会忘记该如何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记忆。

　　夏至在整理这些礼物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孩提时候玩具手枪里射出的廉价子弹。这并不是她送给小南的礼物，廉价子弹和精致的玻璃瓶，如此的不相称，却仿佛拥有着谜样的魔力，触动着她的心，让她寻回了那段遗失的记忆。
　　面前的女孩一粒一粒拣起地上散落的廉价子弹，像是在拾掇着夺目的珍珠一样。
　　少年语气冰冷，一脸的不屑。“你干嘛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我喜欢收集这样的子弹，虽然廉价，但是我觉得很漂亮。”女孩笑着回答。
　　“漂亮又怎么样，没有用的东西就应该扔掉，何况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东西多得是。”少年的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寒意。他迅速夺过女孩手中的玻璃瓶，扔进了身旁的树丛里。
　　“你在做什么？那个对我很重要。”女孩看到少年的举动，一脸气愤，跑进树丛翻找。“没有用又怎样。对别人来说没有价值，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只要自己认为重要就够了，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女孩坚定的神情深深烙印在少年的心里，厚厚的冰层竟隐隐出现了裂痕。
　　“随便你。”少年别过头，不以为然地说。
　　看着女孩满头大汗地在树丛里翻找的样子，少年无奈地走进树丛。过了不久，少年找到了瓶子，递给女孩。
　　女孩手中握着玻璃瓶，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那灿烂夺目的微笑迷住了少年的双眼。少年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四目相对，暖暖地一笑，刹那间万物失色，时间静止，定格在这美好的一瞬，仿佛什么都无法再走进这幅美丽的图画之中。
　　“以后，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守护好，可别再弄丢了。”少年收起那片刻的失神，语气归于平淡。
　　“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至坚信重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守护。

　　攀爬架上，少年高高地仰着头，看着头顶流动的白云，不说一句话。女孩吃力地爬上来，坐到少年身边。
　　“你在看什么？”女孩疑惑地问。
　　“没看什么。”少年冷淡地回答。
　　“那你干嘛仰着头？”
　　“悲伤的时候仰起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至喜欢仰着头看天。
　　当他的话语渗入她的思想，成为她的习惯，她竟也渐渐忘记了少年冰冷的容颜，渐渐忘记了那个哭着向他求救的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她想要忘记的一直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无助又脆弱的自己。
　　不想去面对，不愿去承认，自己的脆弱和无力，以及那无法守护住重要东西的绝望心境。可是，尘封的记忆再度被开启，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对她意义重大的男人。夏至迷惑了。

　　沈立冬回到家，仰卧在沙发上，回想起白天的时候夏至说的话。
　　“我告诉你，只要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只要是值得，不管是兄弟也好，家人也好，全部都可以舍弃。既然这些都会阻挡你展开翅膀翱翔，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丢掉。”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模糊不清的弧度。五年的时间，一切都在改变，不管是失去温暖笑容一脸淡漠的夏至，还是以另一个身份生活的自己。可是还是有些东西并没有变，她对梦想的执拗，守护重要东西的坚定心情依旧如常。
　　沈立冬看了看手臂上青龙图案的刺青，不禁黯然。那个丫头，明明对他一点都不了解，还总是跟在他身后，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沈立冬第一次见到夏至，是在五年前，当时她被一群不良少年围住。原本他并不不想插手，却因为她的一个眼神，鬼使神差地救了她。至此之后，她就总是跟在他身后，在他身旁转悠，直到方筠南的那场意外发生。
　　然后，一切发生改变。夏至离开了这座城市，而他因为那拥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孩决定开始重塑自己的人生。
　　“你要改名字？”沙发上的美丽女子点着烟，疑惑地问他。
　　“换一种身份，当然也要换一个名字。”
　　“你倒真想斩断和过去的所有联系，不后悔吗？”女子笑得妖娆动人。
　　“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他毅然答道。
　　“那么，名字想好了吗？”
　　他翻了翻墙上挂着的日历，开口说道：“立冬，沈立冬。”
　　“因为她是二十四节气的夏至，所以你要做二十四节气的立冬吗？她对你，可真是意义重大。”
　　“紫韵！”他冷冷地警告。
　　“好好好，不说了。可是，你要知道，夏天和冬天可是相距甚远。”
　　“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她有多么近，这样就够了，只要名字有那么一点关联就够了。即使永远不会有交集也无所谓，因为现在靠近她对我来说都是种奢望。”
　　“你没有必要如此压抑自己的感情，如果害怕她会受伤，用尽全力去保护她不就行了。”紫韵不解。
　　“现在，我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我最重要的人，尤其是她。”沈立冬冷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