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流霜》屋顶上的猫朵

18、洞里洞外两重天

　　接下来，唐瑾音完全充当小丫鬟的角色，从做饭到喂饭，从上药到喂药，无一不做，好在她有足够耐心，袭的伤势也好的很快。
　　袭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这会儿有人把事情全包揽了，还把自己照顾的舒舒服服的，就有些乐不思蜀了，时不时地露出享受的表情，这让唐瑾音很不爽。
　　唐瑾音虽然有耐心，但不代表她老实木讷，看着袭欢愉的表情从眼角溢出，再想着自己劳心劳力，便忍不住恶作剧起来。
　　所谓的恶作剧并不是在汤药里下巴豆，也不是将饭菜做的很难吃，这些耽误病情的事儿，她可不干。她只是装作笨手笨脚，做事慢慢吞吞，以这不会那不会为由，虚心请教，于是，袭常常搞的口干舌燥，捶胸顿足，看着她促狭的笑容，气的不轻。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谁曾想到，这银河的后面别有洞天，一派逍遥自在？
　　想不到的那三人急得上火，沈磐担心那个什么袭利用唐瑾音的力量和诡越幻境作威作福，急得焦头烂额；安陌年担心唐瑾音身份曝露，招来麻烦，遭遇不测，急得寝食难安；沈玉笙担心那个臭小子对唐瑾音心怀不轨，虐待她，急得团团直转。
　　饭桌上，又不约而同地地叹了一口气，沈磐好歹是前辈，大大小小的事也经历过不少，担心归担心，但心中还是将家族利益第一位的，他清了清喉咙道：“笙儿啊，明天就要开始相亲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应对呢。”
　　安陌年动作略顿，想明白沈磐的心思，也就没说什么，继续扒饭。沈玉笙一下坐直身子，愣愣地瞪大眼睛，有些吃惊：“爹，您没有取消？”
　　沈磐看了安陌年一眼，确定他不会一起添乱，稍稍放心，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宝贝女儿：“笙儿，来参加的都是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哪能说取消就取消呢，爹爹知道你担心唐姑娘，可是你的唐姑娘若是知道你为了她，耽搁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能开心吗？”
　　“可是……”沈玉笙反驳，到底是底气不足。
　　沈磐趁热打铁：“你放心，于公于私，爹爹都不会置唐姑娘的安危于不顾，你看，你回来报信时，爹爹不是第一时间就把手下的探子都派出去了吗？而且，都两天了，若是那个叫袭的真的对唐姑娘不轨，或者利用她，早就有消息了，所以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沈玉笙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做最后的抵抗：“爹，您真的不知道那个叫袭家伙的身份吗？”
　　安陌年也忍不住抬头，沈磐看着眼前这两张期待的脸，想了想，还是将在喉间转了千百遍的话吞回肚子里，面上表情不变，摇头道：“我若是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这个袭啊，很可能还未出名的江湖新秀，所以目前还没有他的资料。”
　　听沈玉笙对那晚事情的描述，安陌年就知道那场战斗并不简单，所以侥幸活下来的那个袭，绝对不是什么江湖新秀，那就是很可能是刻意被隐藏身份的人，这种人要么就是细作，要么就是那里的人。安陌年看了沈磐一眼，见他眉宇间有些郁结之气，便知他也猜到了，只是不愿说出来，让自己和沈玉笙担心而已，想到他们沈家的家族使命，安陌年所有的话，都随一盏清酒下肚了。
　　沈玉笙除了半夜的修行，并没有真正到江湖上行走过，江湖阅历自然不如安陌年，看着二人并没有太大的异状，也就答应了相亲。
　　暗地里，朔白，梓沁，黑猫，都被派了出去。
　　翌日，相亲大会如期举行，沈家练武场早已装扮的华丽万分，参赛者齐聚一堂，跃跃欲试，等待大会开始，好一展身手，夺得美人归。
　　相比练武场上的热闹景象，一旁的高台相对冷清些，端坐在正中央的沈磐和沈夫人举办相亲的次数多了，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淡定的微笑。
　　安陌年被沈磐硬拉过来帮忙把关，被嘱咐着，若是有沈玉笙看不顺眼的人侥幸获胜，就由他负责搞定。想到这个麻烦事，他就忍不住瞟着沈磐，眼神幽怨。
　　沈磐努力地朝他微笑，微笑，再微笑，只是嘴角有些抽搐，忍不住腹诽着，要不是笙儿和陌年这么多年都对不上眼，自己何必这么麻烦……
　　一旁的沈玉笙就有些张牙舞爪了，她虽然娴静的端坐在那儿，却让人觉得，若是一不留神碰到她就会被她撕成碎片……沈玉笙不顾那些从自己身边绕路而过的家丁婢女，腹诽着：袭，你这个混蛋，你早不掳，晚不掳，偏偏在我相亲的时候掳走瑾音，这不是跟我过不去吗？！我若是不小心挑到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我就跟你没完！
　　“阿嚏，阿嚏，阿嚏……”袭连打好几个喷嚏，一抬头，却看到了唐瑾音阴惨惨的目光，吓得差点从石床上滚下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尽量柔声道：“……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唐瑾音横了他一眼，腮帮子鼓的高高的：“今天是玉笙相亲的日子，我答应去陪她挑男人的。”
　　唉，自己居然忘了，害的现在玉笙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回去要好好陪陪她才行。
　　沈大小姐的相亲大会，袭略有耳闻，要是无事，去凑凑热闹也能解解闷，可现在这不是重伤未愈嘛，他赔笑着：“我的唐大小姐，您要去陪朋友，在下是一千一万个赞成的……只是在下这伤还没有好，功力还没有回复，没办法送您下瀑布。若是您水性超绝，或是轻功了得，我都会让您去，我也相信您不会抛下在下，会回来照顾我，可是您对这两样不都是不擅长嘛，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在下可是要心疼愧疚死啊，您的朋友也会难受的哦。”
　　明明知道这说的都是实情，但他那语气让唐瑾音恨的牙痒痒，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袭想了想，为什么不是“不照顾你了”呢……哦，若是不照顾自己了，自己好不了，她也走不了……知道自己习惯了她叽叽喳喳的，这会就用不说话威胁自己了……嗯，有远见……
　　唐瑾音才不知道袭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一会又开始叽叽喳喳了，当让袭松了一口气。
　　他怕她又跟自己闹别扭，小小声提议道：“不然等我好了，送些好东西给沈大小姐赔罪？”
　　“好啊，为了表现诚意，记得亲自送过去哦。”唐瑾音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嘿嘿，你敢亲自送过去吗，我们家玉笙还不劈死你。
　　果然，袭有些讪讪的开口：“……诚意嘛……亲自送是诚意，礼物丰厚也是诚意嘛，我选后一种好了……”
　　说完还观察了一下唐瑾音的表情，哪知道人家根本懒得跟他计较，哼着小调在地上写些什么。
　　袭伸长脖子，好奇地瞧着，可被唐瑾音挡住了大半，只能看出是在画画，她还真是有心情啊，他问道：“唐大小姐，可否让在下瞻仰一下您的大作啊。”
　　唐瑾音背对着他，头也不抬，嘟囔着：“等会，画完了一定给你看。”
　　袭收回脖子，安安静静的躺回去，望着洞顶的岩壁，发现双目所见，皆是漆黑一片。以前，自己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日子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目空一切，孑然一身。每次躺在这里，看着洞顶，就会觉得心神宁静，安详，可以忘却一切烦恼，现在，却只能看到漆黑。
　　他下意识侧头，看着埋头苦干的小人儿，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因为她呢？宛若和煦的冬日阳光一般，明亮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灼热，她的出现，让原本可以给自己安宁的地方黯然失色。
　　就像是月光不如阳光明亮，而月光下的影子却不如阳光下的影子黑一样，洞中的安宁就像是月光，她的温润柔和就像是阳光。自己以前是月光下的影子，影影绰绰，总会与月光融为一体，现在却慢慢走向阳光，阳光照不到的黑影，寂寞只会更盛。
　　“画好喽，你要不要看？”唐瑾音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袭不紧不慢地抬眼看去，看到了一副比较怪异的化作，可以看出画的似乎是自己，但不同于写意的画风，只是用线条勾勒出比较夸张图案，因为自己的脑袋和身体一般大。小小的自己，大大的脑袋，脸上促狭的神色，惟妙惟肖，袭不由地展颜一笑，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所想：阳光照不到的黑影，寂寞只会更盛。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寂寞只是清冷，但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孤寂。
　　因为品尝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甘甜，就回不到一个人的日子了。
　　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袭突然很想将她留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