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蜜柑

6、相遇篇

　　允飞和米小妖的初次相遇，是毕业实习的时候。

　　那天，两辆高级大巴，几乎在同一时间，停在和平医院的大门前。初来乍到，两个学校的学生在鱼贯下车后，禁不住东张西望，当看到对方的校服和校徽后，都轻轻点头彼此致意，而米小妖，则是被一群女生簇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下来的。

　　“小妖你看，咱们实习的医院还不错啊，应该是个三甲吧。好激动哦，不但能来三甲大医院实习，还能和小妖一起，哈哈，分到别家医院的同学，不知有多羡慕我们呢。”

　　“是啊是啊。”围着米小妖的另一个女同学随声附和：“谁不知道小妖你是我们华北医大的第一名草，长相英俊暂且不说，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从来不恃宠生娇，对谁都谦和有礼......”

　　女生说的吐沫星子横飞，小妖若有似无的拉开点距离，表面上却一个劲的谦恭：“婷婷，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完美。＂

　　＂借过！”沙哑的低沉声音，忽然打断了小妖表现的机会。由于事出突然，他一瞬间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说借过。”打断者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不和适宜，依旧眯着一双刚睡醒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米小妖。

　　“你...”米小妖看着后者的样子，心里就不爽，奈何自己平时维系的形象要紧，只得挤出一副笑容，呐呐两声，正要退后，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女生先不乐意了：“西南的吧，你牛什么牛，路那么宽，你不会绕过去”

　　“你的裤子湿了。”

　　“什么？”冲在前面，掐得最欢的女生一顿，脸色红了红，后退两步，色厉内荏的说：“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月经的血侧漏，已经把裤子湿透了。阿呜~~~”肇事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口吐非常之语，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继续眼神迷离的看着那女生：“还不趁下了车换块卫生棉，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妈呀！”女生一声尖叫，捂着裤子后面飞速奔进医院，徒留米小妖和一众女生呆立原地，面面相窥。

　　酷热夏日，蓦地刮起一阵小风，吹得米小妖一个哆嗦，眼看那男生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打着呵欠悠悠闲跟了进去，他心里忽然响起一阵红色警报。

　　传入神经所感知的刺激，以光速传至神经中枢，经过万分之一秒的整合后，得出一个结论如下：这男人，属于Ｓ级危险人物。

　　应对策略：远离！！！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不但没有远离，还十分悲惨的和危险人物分在了同一个宿舍。

　　他才知道，那个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来的第一天就给了他下马威的男生，名叫允飞。

　　......

　　夜色阑珊，灯火辉煌，市内最高的摩天大厦顶层，米小妖与一众美女哈皮的正欢畅

　　“小妖，来，张嘴，我喂你吃这个水晶梨———‘阿唔’”

　　“不行不行，学姐，怎么能让你喂我呢，这不是折煞我这个学弟了么？该是我来服侍你才对啊。来，啊~~~。”

　　另一位美女明显对米小妖的偏袒不满意，于是娇嗔道：“我不干啊，小妖只知道对linda好，都不理我，人家不依啦......”

　　米小妖淡淡一笑，训练有素的酒窝以黄金比例浮现脸上，在灯光照射下，让一众美女更是迷醉，只见他优雅的以银签扎起一个水晶梨，送到angel嘴边，正要往后者樱桃小口里送时，忽然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这么怪？”

　　“听小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哎。”美女angel闭上樱桃小嘴，和身边众女左闻右嗅，最后，一脸厌恶的看向米小妖：“小妖，我怎么觉得，那股难闻的怪味，是从你身上传来的？”

　　“哈...哈哈。”米小妖一声干笑，强装镇定：“angel姐，你别开玩笑吓学弟了，我身上，怎么可能有.....”说着，作势在自己身上猛的一嗅，别说，那股子味道，还真像是从身上发散出来的。

　　心念及此，把皮相看的比命还重的米小妖哪受得这番打击，绅士风度尽数被抛到脑后，猎犬鼻子启动，开始翻找臭气的源泉。

　　一边闭着眼睛摸索，米小妖一边琢磨：这股子怪味，怎么闻起来这么熟悉？不管了，先找到罪魁祸首才是正事儿。近了...近了...就是它！

　　下一刻，他一个挺身，猛的从床上坐起。

　　高楼，胜景，美人，水晶梨尽皆消失无踪，眼前满布的，是蛛网缠结的墙角，如有人高的旧书，以及…一大盆臭气熏天的旧袜子。

　　刚从美梦中惊醒，米小妖人还有点懵：不是把它扔到阳台了么？啥时候被人拿进来了，还正放在自己床头边。

　　铁门忽闪，一个人影堪堪出去，空留一袭背影。米小妖看着那人一派悠闲的转过拐角，胸口的怒气好似钱塘江的潮水几涨几落，最后，终于爆发出一声怒吼：“允飞，你个杀千刀的......”

　　匆匆起床，洗涮，当米小妖拖拉着鞋赶到急诊科时，刚刚开始早交班。允飞讷讷的站在一群人后面，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米小妖瞅准左右无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才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细细听了起来。

　　主管护士和医生做完病人交接，急诊科的主任医贺医生轻声一咳，开始交代：“童鞋们，（贺医生是武汉人）今天，是你们华北医大、西南医大的实习生，在和平医院正式实习的第一天。相信经过上一周的培训，你们对医院各个部门的流程，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会以组为单位，在医院的各个科室轮转实习。现在，我念到名字的童鞋，请走到一块，以后，你们就是形景不离的搭档了。”

　　瞄着散落四处的女实习生，米小妖看得异常纠结。到底会跟谁一组呢，左边这个太胖，右边那个又有点黑......

　　正想的兴起，忽然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米小妖立刻激动一应：“有”

　　贺医生低头看着手中的本子：“你就跟允飞一组，跟着我吧。”

　　“什么？\"太过震惊的结果，让米小妖忘记装好学生。

　　“嗯...\"贺医生看了看手上的花名册，抬起头来问道：“米小妖童鞋，有什么问题么？”

　　收回惊讶，整理整理表情，米小妖恭敬道：“主任，不是一男一女这样的搭档么，为什么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嘛，谁叫现在学医的男女比例失调啊，你们两所学校今年一共送来的八十多人，女生只有三十来个，所以就忍耐忍耐吧。”说完，贺医生同情的看了看米小妖，转身查房去了。

　　目送主任和其他人离开，待得周围没人时，米小妖身子一窜，蹦到允飞面前，狠狠说道：“一个组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完，不待后者抬头，扭身向查房的众人追去。

　　允飞不置可否，待米小妖走远，方才打了个呵欠，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本来，以米小妖的性格，就算讨厌至极，也断不会和别人处成这样，可这允飞，不知怎么着，打从第一眼看到，就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不爽。

　　唉，也是倒霉催的，明知道允飞那家伙应该远离，可天公个老子的偏偏不作美，不但把他和允飞分到一个宿舍，就连如今实习，都被苦逼的分到一组。

　　那岂不意味着，他和允飞这对死对头，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大号，都要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黏在一起。

　　哦买糕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我米小妖怎么说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华西校草，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这头号天敌赶出自己的领地。

　　前面的贺主任尽责查房，身后的允飞徐徐前行，谁也想不到，此刻满面虚心，对着病患笃笃点头的米小妖，心里正打着龌龊的小算盘。

　　三个人行行走走，不一刻，走到一个急性阑尾炎的病患跟前。

　　这位病患是昨晚入的院，因为来时体征并不严重，所以只是收入急诊，采取保守治疗，经过一晚上的消炎对症处理，此时已经好了很多。

　　贺医生细细问了病人几句，回头见小妖点头应是，态度极为谦谨，心里高兴，于是随口问道：“小米啊，跟我说说，阑尾炎的体征，都有哪些啊？”

　　此刻的小妖，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整允飞的计划，哪想到主任突然有此一问，一愣后才回过神来：“嗯...那个...肚子痛。”

　　贺医生一听就急了：“废话，阑尾炎当然是肚子痛了，这点东西，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我还要你答来做什么？哼！那个...允飞，你来答。”

　　“特征性体征是转移性右下腹痛，开始位于脐周，可随着时间变换，最后会在麦氏点产生压痛。麦氏点位于髂前上棘与脐连线中外三分之一处......”允飞迷离的双眼困意消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里面已蓄满了光。

　　“好，非常好。”贺医生一声称赞，拍了拍允飞的肩膀，继而讲起体检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允飞趁主任转身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眯起双眼，先是瞧了瞧小妖，才上前一步，照贺医生的主任查起体来。

　　这眼神在别人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可放在心胸狭隘的小妖眼里，意义就非同一般。在他看来，那眼神中除了自傲外，更多的，则是对他的蔑视和挑衅，于是乎，此刻他虽然表面上安然站在原地，含笑观摩，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怒气滔天了。

　　好你个允飞，第一天就悖我的面子。他娘的，既然你不让我好过，你小子也休想过的舒坦。咱们从现在开始，走着瞧！

　　正在查体的允飞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无奈主任在旁边看着，只得抖抖肩膀，赶走这股渗人的感觉，继续手里的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到了傍晚，这机会就如被台风过境一样，实打实的落了下来。

　　急诊科一般是三班倒，白班，小夜，大夜，每班八小时，值班中，大家各司其职，负责期间来诊的病患。接诊期间，实习生会陪着各自的老师对负责的病患进行问诊，查体，然后下达相应的医嘱，最后，再由各班的护士执行。

　　本来，到了傍晚，贺医生连带着小妖他俩，就该下班了，可就在下班前夕，快速通道里忽然呜呜作响，不片刻，驶进一辆急救车，眼看小夜即将接班的医生还没到位，贺医生立刻领着他俩人，凑到刚刚拉进来的病患跟前。

　　“怎么回事儿？”眼看担架上的人满头鲜血，不辨面目，贺医生转头问急救车上的医生。

　　“这家伙失恋喝酒，回家的时候不辨东西，开车撞电线杆上了。”

　　“哦。”贺医生低头检视了一下，吩咐两人：“把他头上的绷带拆开，清洁一下，看看伤口的情况。”说完，转身去开申请单了。

　　米小妖看着担架上翻来扭去，不肯安生的病患，再看看站在一边，有些跃跃欲试的允飞，嘴角一翘，歪心思计上心来。

　　“允飞，你看这病号一点不肯配合，要不，你按住他手脚，我来拆绷带。”

　　“哦。”允飞不疑有他，上前两步，按住那人双脚，静等小妖上前。

　　小妖本意，是想看允飞手忙脚乱的窘相，谁知他看似高挑瘦弱，可真往那一按，彼时还蛮力挣扎的病人，也不知是力气不敌，还是后继无力，立时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只懂得大喘粗气。

　　看允飞眼巴巴的瞪着自己，小妖无奈，只得走到病人的头顶上方，蹲下身子，一层层的拆着绷带。

　　“云云...云云，你为什么不爱我，跟了那种小白脸，他...有什么好，不就是长的白净了点，有几个破钱......\"那病人挣动几下不果，安静下来，正絮絮念叨，一抬眼，忽然看见头顶的小妖，立时双目怒睁，大声叫骂：“你，就是你，骗走云云的小白脸，我...我今天要与你决一死战......”

　　“我靠！”被那病人一个抬身惊得后退几步，小妖抹一把冷汗，朝竭力压制的允飞叫唤：“压紧点啊，他这么乱动，我怎么拆绷带。”

　　允飞又加了把劲儿，待人再次安静，小妖才敢战战兢兢的挨过去，可每当他那张脸现在病人头顶上，那人就开始歇斯底里，几番折腾下来，允飞力气也有些衰竭，累的呼呼直喘。

　　终于，当小妖再次挨近醉酒病人时，那人一声怒吼，挣开允飞的压制，忽然窜起身，照着小妖穷追猛打。米小妖不敢与病人硬拼，又不愿被揍，只得满屋子乱窜，一时间，不大的急诊室里人人惊叫，局面混乱异常。

　　终于，当被追着绕诊室跑了七八圈后，允飞瞅准机会，突然从背后逼近那人，干脆的一针下去，不出片刻，狂躁的病人摇摇欲坠，很快，就被随后围上来两个男护接住，送回了担架上。

　　待一切安定，米小妖才后知后觉的换过劲儿来：“允飞，你刚才给他打的，是安定吧？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他注射，害的我这么狼狈。”

　　允飞后退几步，与小妖保持若干距离，才慢悠悠的开口：“安定必须在病人极度狂躁，难以控制下时才能使用，刚开始，并没有使用指征。”

　　米小妖：“......那他挣开你的时候，算是有使用指证了吧，为什么那会儿不用？”

　　允飞又后退几步，到了门边：“因为，总得有一个人吸引他的注意力，才好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针剂吧。”

　　话音刚落，允飞已经一个闪身，走出门去，米小妖看着摇动的门扇，半响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碍于周围人多，真恨不得立刻追出去暴揍他一顿。

　　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米小妖脑上青筋乱蹦：他娘的，允飞那厮，刚才...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