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茄子打卤面

1、第1章 那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元灯节，每一年这个时候，京城总是特别热闹，街市上人山人海，处处都是赏花灯的人。人群里，有一个特别张扬的声音：
　　“小五，你快点。”
　　“少爷，您慢点儿。老太……我跟不上啊。”
　　这个叫小五的人立即引来旁边人的关注，他顿时臊的脸上一片红晕，众人一瞧，什麽老太太，这小五分明是一个银发斑斑，褶皱满脸却丝毫无须的老太监嘛……众人嗤笑的时候这小五便慌忙解释，嘴里糊弄着就忘了让他火急火燎的少爷了。他在准备追的时候，少爷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张扬的少爷，名叫唐瑄，是当朝的二皇子，也是当今皇后的独子。自然是散发着天子的贵气，他身着一身褐色的锦衣，脖上带的是西域进贡的狐皮围巾，他好不容易得到父王的许可出宫一次，才不甘心被一个老公公拖后腿，所以他跑的飞快甩掉了他的尾巴，得意洋洋的喘着气，看见前面一群人围看着什么，好不热闹。
　　唐瑄兴致勃勃地挤进人堆里，立刻就被梁上挂着的一展花灯迷住，精致的镂空，细巧的雕琢，灯底缀着金色的流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声音仿佛山间汩汩清泉，又好似扇底清风，唐瑄回过头，便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穿着绿色罗裙，身披鹅黄色兔毛披风的女子，不对，看那小巧的身形和玲珑的双眸，分明还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笃定地望着那盏凤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唐瑄觉得有趣极了。
　　这时，阁楼上走出一个鹤发容颜的老人，他开口说道：
　　“今儿是上元节，也是我们凤鸣灯铺最后一天营业，明个儿这里就关门了。图个关门大吉，便将我们这儿镇铺之宝“凤求凰”拿出来讨个喜头儿。”
　　这老爷子话刚出，底下就有人起哄。
　　“多少钱，大爷我买下了。”
　　“爽快点儿，出个价。”
　　唐瑄看那个绿衣女孩眼神波澜不惊，只是呆呆望着那盏凤求凰发呆，他也不由得看出了神，不过他眼中尽是这女孩儿的眉目眼眸。
　　只听老爷子开口平息了下面的喧闹，他高声道：
　　“今个儿既是讨喜，便自是不用价格寻凤求凰的主人。”
　　底下又是一阵喧哗。老爷子倒似是为他这个“故弄玄虚”颇为得意，继续说：
　　“猜谜。凡是有心于此灯者，都可以参与。每一轮一道题目，知道剩下最后一位猜一道终极谜题。如若猜对了，那么这件玩物便是您的了。”
　　唐瑄看这老头儿的神态，显然是对自个儿的谜题信心满满，心里不免觉得有趣，但又是自小性格傲气，不屑于些鼠辈争风头，便只想着在旁边看看热闹，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绿衣姑娘，依然面色如水，眼神淡然，不觉之间又出了神。
　　这绿衣姑娘旁边个头略高于她的小丫头贴到她耳前说：
　　“小姐，你答应我不乱搀和我才带你出来的，千万别……”
　　这丫头的话还没说完，绿衣姑娘就接过了伙计递的白纸，依旧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走上前一步到摆好的桌子前，只听老爷子说到：
　　“第一道题目……”
　　阁楼上的伙计便展开一道横幅，上面写着：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唐瑄笑了笑，心想这老头儿第一题看上去难解，实则是试水，用个古谜将那些个浑水摸鱼的人筛掉。这射覆的开山老祖宗便是这个谜题，说它是第一道坎儿也名副其实。这么边想着边看那绿衣姑娘慢慢在纸上写了答案递了上去。
　　“谜底是绝妙好辞。请答错的离席。”
　　看这第一轮便一半的人被淘汰，唐瑄心里更不屑这些市井之徒。绿衣姑娘过了第一轮，双眸似是望着那盏凤求凰，又似是什么也没有望。唐瑄心中一悸。
　　“第二轮的题目是……”
　　横幅又被拉开，上面写着：
　　“满院碁声暑气收。”
　　老头儿接着说：“这一题谜底是个人名，诸位请猜猜。”
　　唐瑄之前就觉得这个老板好玩儿，笑容诡异，猜谜的方式不是灯谜却把奖品设成盏绝佳手工的凤求凰，不过比这老头儿的谜题更让人动心的是他眼前这位小姑娘，越看越觉得有一种沁人的美丽，唐瑄觉得这题其实也不难，满院碁声是个“溢”，暑气收便是个“秋”，所以便是《论语》的奕秋。看这姑娘的神情淡淡，眼神笃定，似是又胸有成竹了。
　　收了条子，边听到阁楼上宣布：
　　“谜底是奕秋，请答错的退席。”
　　这现在是只剩下十个人了，老头儿接着说：
　　“第三道题目是个字谜，谜面是……”
　　横幅展开，上面写着：
　　“上不再上，下不再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
　　围观的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这桌子前面的人也有的抓耳挠腮，绿裙子姑娘嘴角竟微微一笑，提笔写了谜底交上去。唐瑄心里一阵钦佩，他望着绿衣小姑娘淡然的神情，俨然已经进入画境。这谜面唐瑄也是看了会儿才明白过来的，谜底应当是个“一”字，上的一在下，下的在上，正应了谜面。
　　果然，阁楼上宣布谜底是一，这现在是只剩下绿裙小姑娘和一个白面书生两个人，看来是多数人都把刚才那到题目想复杂了。
　　“第四轮，谜面是……”
　　唐瑄抬头看横幅上写的是“别四十年逢一夕。”再看那白面书生，看样子是要止步于此了。绿衣小姑娘应是又猜中了。唐瑄想想，知道四十也为卌便不难猜，看来这书生当真是枉为一书生啊。
　　老头儿说：
　　“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年级小小便连中四题，没错，这第四题的谜底便是舞。不过姑娘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了，我这终极谜题怕是不好猜，你确定要猜吗？如若你知难而退，我便送另一个精巧的玩物给你，虽不及这凤求凰，但也是绝妙佳品了。”
　　“您请出题吧。”
　　唐瑄凝视着这姑娘，年级不过十一二，外表也看上去柔柔弱弱，刚才那五个字却不失铿锵。他已经彻底迷上了眼前这个灵动有带着点宁静，清秀又有点可爱的姑娘了。
　　只看老爷吩咐了伙计两句，这桌前的空地上便出来一群穿着粉色罗衣的女子，这景致在上元节瞧着倒是别有情趣，看来这一题是以歌舞为谜面了。可是这当间儿的歌女一张嘴，唐瑄就傻了，这歌女哼唱的可是吴侬软语吗，怎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姿势到还蛮好看的。
　　唐瑄觉得这绿衣小姑娘肯定完蛋了，谁知望着她，那如水的眼神，如玉的面庞，仍旧笃定的姿态，难道这歌女唱什么她听得懂。这边儿唐瑄看的出神，阁楼上的老头却笑得无比得意，他倒是真心有意送出这盏凤求凰，可他偏偏又是个落过第却自诩有点才学的人，如今上了年纪，便乐意用几个谜题难为一下有心人，不过，他还挺佩服这个淡然的小姑娘，倒是真有点才学，还挺稀罕。
　　歌女唱完舞女也停止舞蹈都退下了，这小姑娘抬起头望着阁楼上的老头，自信的说道：
　　“答案是蒿。想必刚才那舞女舞的也是江南女子撑蒿的姿态吧。”
　　“哈哈，妙哉妙哉，今天算是碰上了真正的奇女子，不，是奇女孩儿了。小姑娘，这盏凤求凰是你的了。”
　　看那姑娘身旁小丫头刚刚还惴惴不安，如今也雀跃了。小姑娘结果那盏灯，嘴角轻轻扬起，微微一笑，唐瑄觉得仿佛是那仿佛是一朵水莲花般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