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夜访与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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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夏目觉得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疼，用冷水洗了脸才好受些。
追究起来，还是的场家的式神惹的麻烦。
前一天晚上，猫咪老师一身酒气地回到房间后，便立刻察觉到式神残留下的气息，得知夏目竟主动将他带回家，还特地用伤药帮忙包扎后，更是怒气冲天，一直教训他到半夜。夏目虽然心里并不十分赞同，但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于是也默默听到最后，今天一早便出现了睡眠不足的恶果。
走出门，夏目相当惊讶地看见靠在墙边的名取。带着眼镜和帽子，笑起来还是帅气闪亮，身边站着同样许久不见的柊。
“听说，你昨天救了的场家的式神？”走在少有人经过的小径，名取突然这样问起。
没等夏目回答，猫咪老师语带指责地抢先发话，“没错，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完全没考虑到有没有危险，不仅救了，还浪费那么多药，你知不知道这种药有多珍贵！”
夏目七分无奈三分歉意地冲他一笑，“是，是，我错了，你们都知道了？”
名取笑着拍拍他的头，“果然是夏目会做的事，不过没关系，不会有麻烦。倒是你们说的‘药物’是怎么一回事？”
夏目心里还对的场的话有些疑惑，便决定趁机问问名取，于是直接说道，“是以前认识的妖怪送来的伤药，说是对妖怪的伤有好处，我也就用了。只是奇怪，为什么说这是浪费，没有用处呢？”
名取了然地点头，轻笑一声，“大概是你对式神还不太了解。
“你知道柊是我的式神，她原本是妖怪，只是听命于我、为我所用，是式神中的一种，妖力强大，也有自己的意识，但因为收服妖怪需要强大的力量，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能拥有；
“而另一种便是你昨天所救下的那一类，他们由除妖人凝聚自身的力量或吸取其他妖力而成型，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力量也会因创造者的力量而不同，可是说，他们只是一股有实体的能量而已，像的场家主的场静司就比较喜欢驱使他们。
“所以，那些能够救治妖怪的药物对于的场家的式神而言是没有作用的，他们受伤后要么会被消灭，要么可以由创造者用自己的力量修复。”
夏目这才恍然明白的场的话，原来他所说的“一点用处也没有”只是说自己抹药包扎的效果，心里不由得轻松起来。仔细想想又觉得好笑，的场这个人说话总是会让人生气，又从来没说过假话，大概都是因为表达方式有问题。
名取看夏目先是顿悟，而后有隐隐笑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出声询问。
夏目回过神并没有细说，但也诚恳地道了谢。
名取又一次温和地笑起来，不再追问，“那你自己一切小心，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白天的一番闲聊让夏目心情轻松不少，给猫咪老师准备的晚餐也比平时多了一些，一人一猫都心情愉悦。夜里的天气也好，春末夏初的时节气温最是舒适，风中带着新鲜而湿润的植被气息，平静中饱含生气。
这是个极为普通却又特别的夜晚，夏目在许多年过去之后仍牢牢记着，刚刚告别连绵阴雨，天气还将热未热，没有星月的黑夜，一切都是朦胧的。
他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然后就听见敲击窗户的声音。他本以为是哪个妖怪，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妖怪来寻回名字了，但是拉开窗户后，却跳进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夏目一看见那个人的脸就完全愣住，连简单的问候都忘记，还是猫咪老师最快反应过来，一头冲上去，他才慌忙站起来伸手拦住。
“老师你冷静一点啊——的场先生真是抱歉——”
的场轻巧地扔出几张符纸，将猫咪固定在了墙上，口中却不慌不忙地打着招呼，“晚上好啊，夏目贵志君，在下叨扰了。”
猫咪老师哼了一声，从墙上挣脱下来，“你这个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虽不客气，倒也还是恢复了平静。
夏目看着安然坐在窗边的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自己并不讨厌他，但是一看见这张脸就莫名地忍不住冒出怒意，却又有些想笑，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受。
“的场先生，您来是——”
“想找你的跟班老师喝点酒，”的场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但眼睛还盯着他，“另外是关于我的式神，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夏目果然立刻打起精神，“怎么？他出什么事了？”
的场没有急着回答问题，不知道做了什么召唤出两只式神，一只手中端着酒，另一只安静跪坐在一旁。
夏目立刻看见其中一位的胳膊上裹着的绷带，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不免有些尴尬。另一边的场和猫咪已经推杯换盏起来，夏目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头便看见那只式神也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在看着他，竟然有些可爱。
的场喝了两盏，也转过头来看着夏目，半合着眼睛不说话。夏目被看得有些不安，起身为他斟酒，试探着喊了声，“的场先生？”
那人“唔”地应了，仿佛被惊醒了似的，表情有一刹的僵硬。
“你所救下的这一只式神，”他边说边将视线移去，那只式神竟然缩回了身子低下头去，“被你变成真正的妖怪了。”
夏目茫然地睁大眼睛，在的场与他的式神之间来回扫视，“什么叫做‘变成真正的妖怪’？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的场看着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天气，“意思就是，原本没有感知、没有思想的式神，因为你，而变得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了。”
夏目眨眨眼，身体微微前倾，“因为我？跟我有关系么？”
的场捏起那只被包扎过的胳膊，“妖怪用的药物，你的妖力和情感。”
夏目扬起笑来，忍不住伸手想要拍拍那黑黑的脑袋，却在中途被的场拦下。
“怎么？不能碰么？”
的场难得的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加了力，把他的手按在地上。
夏目的手称不上纤细，不曾学过什么乐器也说不上灵巧，手背上因为常常在树林里奔跑摔倒而留着几道浅淡的疤痕，突然间被这样不轻不重地握住，身体在大脑传达指令之前直接行动，倏地抽了回来。
不等的场有所反应，夏目自己便尴尬起来，手上的皮肤还记忆着另一只手偏低的温度和略微粗糙的触感，一边埋怨自己反应过激，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我不去摸，不摸就是了……他有了意识，这也不错吧，有问题么？”
的场看见他眼神乱飘，脸颊上有一瞬间红着，一副局促的样子，暗自发笑，面上还维持着原样，“如果他不是式神，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他现在看似还是我的手下，内里却已经完全不同，而且意识发展非常低级，谁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做出什么事。”
夏目隐约意识到的场的意思，不自觉放大了声音，“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消灭他么？”
“按通常的办法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的场抬手示意他不要插话，“但是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想改变一下做法，也许可是试着留下他。”
夏目彻底惊讶了，“你竟然会想要留下他？”
的场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既然他因你而产生意识，我自然要尊重你的想法，在他造成危险之前不动用最后手段。”
“真是太感谢了，的场先生！”夏目笑着，眼神里满是诚恳。
的场摇摇头，起身告辞，在跃出窗户前还是转身认真地提醒道，“或许你仍然不会赞同我的看法，但是对我们而言，身为人类，还是不要与妖怪产生太浓厚的感情为好，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驱使这一类式神的原因。”说罢便与两位式神消失在夜幕。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的场听见声音停下脚步，看见身后跟着一只猫。
“我并没有打什么主意，老师。”
“哼，我警告你不要有伤害夏目的想法。”
“我当然不会伤害他。”
在避开光线的角落，人与猫静静对峙了许久，而夏目正躺着，房间里有淡淡的没有飘散的酒味。
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握了握被触碰过的那只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夜访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