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孟婆抱婴回，幼女无所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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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孟婆抱婴回，幼女无所依
宁城也算是一座古城，在太平的旧日里也有过繁华的街道，热闹的庙会，百姓的生活也甚为和乐，只是那样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只是现如今，饿殍遍地，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乞儿和奄奄一息的路人。
像孟婆婆这样能有一个安生立命之所已经算是幸运之极。
孟婆婆所依托的是宁城的大户，便是宁府。宁府老爷原是京官，只是到了一定的年岁便携妻女辞官回乡，留下当侍郎的儿子一家在京城。
宁家的女儿原是养在深闺的，有一日在莲池边玩耍嬉戏时，不甚掉入水中，幸得孟婆婆不顾性命地搭救，方才捡回一条性命。恰逢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来到府上，看着由于惊吓过度而卧病在床的宁家小姐梓烟，直叹此女有仙缘，在老者到府的第二日便把还虚弱着的宁家小姐带走了。
看到当时情状的人，都说是神仙降临，原因便是那老者离开的时候是腾云而去的，像极了神龛上云烟缭绕的老君。
而孟婆婆也因为有恩于那孟家小姐，即使现今年岁大了，亦没有被赶出宁府。
此时孟婆婆因喝了宁老夫人赐下的酒而醉得有些晕晕然，深一步浅一步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只是原本应该左拐的路径却在后劲十足的老酒的作用下变成了右拐，于是便从宁府的后门出了府。
迷糊间不知道走出了多远，依稀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抹去额头的汗。
现下是腊月天，寒风像刀子一样剜得人生疼，孟婆婆身上有汗，被那冷风一吹更是直打哆嗦，而那被酒精糊住的脑袋也清醒了七八分。
醉了不知道害怕，但是这会儿清醒了，孟婆婆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去哪里不好，怎么来到这最不该来的老槐树底下。
这棵老槐树是宁城最不愿意提起的存在，其实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树，留下的仅是一截焦黑的枯木，和寸草不生的周遭。
许多年前，老槐树还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它是村落的中心。六月的炎阳照得人焉焉，这里却总有一片阴凉，于是人们便摇着蒲扇，端着板凳在这里聚集，说着粮食收成，唠着家长里短。
却在某个寂静的夜晚，被天上降下的天雷炸了个干净。
有晚归的人看到天上落下的雷是紫色的。村里的读书人说天雷才是紫色的，读书人还说，只有犯了极大罪责的才会被老天爷降下天雷。于是老槐树是妖孽的传言不胫而走，周围村庄里的人家因为害怕渐渐搬走。
最后这里便彻底荒芜了，而那个诡异的天雷和被劈的老槐树却被当做故事流传了下来。大人告诫小孩，小孩再告诫自己的孩子，于是一代又一代，那棵无辜的老槐树就成了最可怕的存在。
在后来的故事里，甚至出现了踏进老槐树一尺范围内便会被天雷盯上的传言。
如今孟婆婆便依坐在老槐树底下的大石头上，而背后靠着的就是老槐树焦黑的树干。
灵台瞬时清明的孟婆婆，感觉到大青石透过棉袄传过来的冰凉，背后的感觉却更加灵敏，甚至能觉察到老槐树树皮粗糙的纹理。
汗涔涔的手心颤抖着握成拳，仿佛一有什么妖魔鬼怪，孟婆婆就要一拳挥上去，好保住自己的老命。
“呜呜呜……”微弱的低吟从老槐树的背面传来，孟婆婆顿时毛骨悚然，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慌不择路，孟婆婆被一块小小的石头绊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四肢的疼痛暂时让孟婆婆忘记了害怕，倒是凝神留意起刚刚那个声响，不像是风穿过树洞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小孩子的呜咽声。
岁数极大的孟婆婆并没有老眼昏花，在暗夜之中隐约辨别出在老槐树的那头有一截如同莲藕一般的孩子的胳膊在挥舞，仿佛是在昭示着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眼瞅着除了自己便是四下无人，自己不救这个奶娃娃，这个娃娃便只有死路一条，狠狠心朝老槐树走去，抱上孩子立马往回跑。
将赤裸的孩子紧紧兜在棉袄里，护在怀中使劲跑了很长的一段路，孟婆婆才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这是个女婴。
面色被冻得有些乌紫，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发现一切的孟婆婆赶紧往城里赶。奈何天色早已黯淡，药铺都关了门。
抱着最后的希望，孟婆婆敲响了宁家药铺的门，这已经是第五家了，再不给这娃娃施救，就该没命了。又是半晌，终于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孟婆婆这才咧开嘴，露出黄牙丑丑地笑了。
“大夫，快救救着娃娃，冻了半天快没命了。”言语中透着急切和慌乱。
屋里传出一阵窸窣声，药铺的伙计终于将那门打开了：“这大半夜的有啥劳什子急事，非得把人从被窝洞里钻出来？”说话间还打着哈欠。
“这位小哥，你们这坐诊的大夫在吗，劳烦你叫唤一声，快点救救着苦命的孩子吧。”
“在在在，不在能给你着老婆子开门吗？”语气不是太好。
孟婆婆却也不好回嘴，有求于人自是不能逞这嘴上功夫了。
从内堂出来一个花白的老先生，便是这宁家药铺里坐堂的老大夫了，孟婆婆一个上前，直把孩子往老大夫怀里塞：“老大夫，快救救这娃娃，也不知道哪对天杀没良心的父母把这娃娃丢在着冷风里，快要冻死了。”
宁老大夫看着十分急切的孟婆婆，心下有些敬佩，原来这不是自家的孩子，倒是捡来的，这年头还留着这份善心的妇道人家倒是不多见了。心里头一番思量，嘴上却道：“老夫人莫急，让我自己给这孩子瞧瞧，定会没事。”
抱着孩子进了内堂，孟婆婆有些慌乱地站在原地，而那个开门的伙计哈欠连天，眼神不善地朝孟婆婆望了好几眼。
半个时辰过后，终于有了动静，老大夫神色有些疲惫地从内堂出来，怀中抱着被裹得紧紧的婴孩：“命算是保住了。”
神色仓惶的孟婆婆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能够放下来：“感谢老大夫的救命之恩。”
“回去给孩子喂些温热的米粥，记得不要吹风。”
“嗯嗯，老婆子记住了。”施了个礼，便往自己的怀中掏去，贴身藏着的一两银子还带着温热，忽然被暴露在寒冷之中居然冒着热气。
“老大夫，这是诊金。也不知道够不够？”神色有些局促，偏偏这个时候一直不曾开口的伙计开口了：“没钱就别在半夜叫诊。”
孟婆婆的老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老夫人，这诊金就不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我也是为自己积德罢了。”说话间将孟婆婆推上来的银子塞了回去。
看着想要说些什么的孟婆婆，宁大夫开口道：“老夫人若是定要回报，便让我为着小娃娃取个名字吧。”
“能由着先生起名自是这丫头三生修来的福分。”孟婆婆抱着孩子，又连作了三个揖。
“这丫头的眼神清澈，倒像是山间的小溪流，将来定时一个极为灵气的孩子，不若随着我姓，便名为宁溪可好。”孟婆婆怀中的孩子，睁着如黑豆一般的眼睛，一眨一合之间灵气毕现。这般有神的眼睛倒不像是病弱的孩子。
宁老大夫接过宁溪，喜笑颜开地往上举了举：“丫头，日后唤你宁溪可好？”
小丫头居然咧了咧嘴角，似是听懂了宁大夫的话微笑一般，整个脸生动了起来。
“笑一笑，十年少；跳一跳，活到老。”宁老大夫看着孩子的笑脸，情不自禁笑意顿显。
二老一小，被缘分这无形之线紧紧绑在了一起，成就了一段传奇。
逗弄了一阵子，宁老大夫将宁溪还给孟婆婆：“老夫人，原想收养这孩子，只是顾忌两个男子无法照拂，所以宁溪还是由老妇人照顾。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宁家药铺找我。”
“先生，老婆子晓得了，老婆子现下回去给宁溪煮粥去。”
孟婆婆从宁府的后门进了下人院子，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从一个破旧的柜子的深处取出半袋大米，取了少许便去生火煮粥了。小宁溪则被稳稳安置在床上靠墙的角落里，不哭不闹。
宁溪用自己黑亮的眼睛打量着世界，原本泛着乌青色的唇畔终于带上了血色，微微抿了抿，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沉沉睡去。
孟婆婆煮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宁溪在被子的簇拥下安然睡着，恬静的睡颜让人心生怜悯：“宁溪，以后就跟着孟婆婆生活吧，有孟婆婆的一口酒就绝对有你的一口粥。”
粗糙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娃娃娇嫩的脸庞：“老婆子以后不孤单了。”
一室月光，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孟婆抱婴回，幼女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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