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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也已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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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很亮。
立于天际之间,苍穹之上。
隋刃静静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林葛然站在楼梯口,看着隋刃的侧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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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回头,看到林葛然。
林葛然垂下视线,点燃打火机,抽烟。
打火机掉,烫着手。
“嘶——”林葛然发出沉默后的第一句。
隋刃:“…”跟着林葛然的目光,他视线也慢慢垂下。
二人一起看地。
林葛然脚站的地。
具体的说,打火机掉在了林葛然的皮鞋上,还冒着烟。
林葛然动动脚,这才感觉到热度。
隋刃原地呆了一下,走过去,蹲下,把打火机捡起来。
看着林葛然,伸手。
林葛然犹豫了一下,拿过来,手一颤,啪嗒。
又掉了。
隋刃,“…”他似望没望地看了一眼林葛然。
林葛然,“…你你看什么。”
隋刃低头,再拾。
垂着视线,伸手。
林葛然颤着手接过来,烟也不抽了,先把打火机稳稳放兜里。
隋刃微弯嘴角,稳妥了。
林葛然挪步子,一直挪到刚才隋刃站的地方。他抬头,看到月光。
他刚才在…看月亮?
林葛然沉默,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冷淡地开口,“…去睡觉。”
他下逐客令。
身后没了声音。林葛然沉默,等了一会儿,低头,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烟重新点上。
吸了几口,不远处似乎还有声响,林葛然回头,又看到隋刃。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阴影里,一动没动。
“还不走?”林葛然皱眉,瞳孔里是隐忍的冷淡与躁郁,“你拍鬼片?”
隋刃视线微微抬了抬,还是看向林葛然,抬了抬手中的塑料袋,“…您吃芋头吗?”
林葛然抽了口烟,干脆拒绝,“不吃。”
“…父亲。”隋刃微微攥住有些发抖的手,他不想离开前,还让父亲这么厌恶,他负起双手,第一次,努力尝试解释与认错,“那天是我的错,我不该…”
林葛然冷硬地别着头,用力地抽烟,“不该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这话,为什么不对警察说?”
“我是…吓他,我没想过真的动手。”
“如果当时我没在,你敢说你不会真的动手?林刃!”林葛然咬牙,猛地回头看向隋刃,瞳孔里是赤-裸的厌弃,“这话,你自己信吗?我问你,你先让自己信了吗?”
隋刃呆呆望着林葛然,翕动了一下嘴唇,月光下,阴影中,眼中的光芒终于淡去。
他的视线透过林葛然,看到了天际漫步的月光,月亮,第一次投射到他漆黑的眼里,与白雪,太阳,一样刺眼。
他想告诉父亲,很多,很多。
他也想做个好人,很好的人。
他想站在阳光下,他没那么喜欢冬天。
他不想要寒冷,不想要黑暗。
冷风里,泥水下,他努力向上,倏然回头,才知道自己的天空早已没有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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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雪地里冰冻的尸体。
小川佐一跪在尸体旁,看着尸体的脸。
武士的灰色的脸,冰雹冻在上面。周围,是冻僵的血柱。
小川佐一攥着武士的面具,愣了一会儿神,轻轻把它抛在地上,“为什么?”
他冷静地问武士,“…为了别人来偷药?”
沉默,沉默,寒风呼啸,漫天的死寂里,他对着地上的死人开口,“…我说了,你是天皇的儿子,我哥哥。你不信我…不信我。”
“先生。”有人在他身边轻轻说。
小川佐一低着头,没有反应。
“林家来人了。”那人单膝跪地,“山本沉戈。”
小川佐一抬头,冷冷望向面前站着的林远,他眼角泪未干,就那么冷冷望着林远,沉默一会儿,“隋刃的毒解了。”
林远点头,“是。我赶最早一班航班过来。”他微微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尸体,惋惜,“令兄…”
小川佐一一手撑地,站起来,“死了,为了你们林家隋刃的毒,为了偷我的解药,被我们杀了。”
林远微微侧头看着地面上平铺的面具,“这个人,我倒是熟悉。”
“他是谁?”
林远沉默,“佐一,我想…他是故意的,他让武士戴这个面具,是故意让你知道他是谁,把战火引到他那里。”
“他、是、谁?”小川佐一一字一顿问。
“威廉-亚瑟,堕天头目科查尔的大儿子,本是英国皇室,从小在堕天长大,据说他身为狙击手的记录至今没人超过。”林远微微眯起眼睛,“他还是…隋刃的朋友。”
小川佐一沉默,“隋刃的朋友…很多啊。”
林远笑笑,“听说以前他还有个搭档…叫裴,不过已经死了,这亚瑟大概是隋刃所剩为数不多的一个。”
“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隋刃的身旁还有亚瑟这样的人。”小川佐一望着地上的人皮面具,冷风吹着他的后背,他终于觉察出透骨的恨意。
“公子千面,真真假假,他本就有个称号,叫千面骑士。”林远沉默,“我倒有幸,见过一两次。佐一,我现在怀疑,我父亲山本中岛…便是被他引到的中国。”
“他好手段,布了这么长的线。”小川佐一左手微微发抖,他眯起眼睛,“这是要…用我兄弟的命来向我宣战了。”
“据说,他不止会狙击,乔装潜入收集情报的能力也是一流。”林远肩膀微抖了一下,“我想,他早已查明你和武士的身世了,所以可以从中作文章,让武士不再信你。”
小川佐一看向雪地上的武士,跪在他身旁,慢慢闭上眼。
是,他确实对武士撒了谎。
武士并不是天皇和艺伎的儿子,只有自己才是。
而武士,是农妇和一个普通男人的儿子。
从前有个农妇,从广岛外围东侧七十公里的小乡镇和丈夫一起过来东京卖鱿鱼。丈夫爱上了东京的繁华,抛弃了她,留下一个儿子。
她带着儿子去找丈夫,丈夫没找到,儿子病了。她去买药,天太冷,下冰雹,她把儿子留在桥下避雨,一个人去对面,然后她被车撞了,儿子被一个人抱走了,那个撞她的人和人贩子是一伙,参与者不止是堕天,还有天皇。
她没死,但是再也找不到儿子,但是,故事的后半段,她不止来东京卖鱿鱼,她还来投奔她的亲姐姐,她在发现儿子丢了后,又发现,亲姐姐已经沦为了艺伎。
她确实疯了,也疯了很多年,几天前,在疯人院被…自己杀了。而武士的父亲,也被自己杀了。
为了什么呢…为了让武士彻底成为自己编造的谎言里的人。
那个艺伎当时的男人,是天皇。
他看着武士,因为和天皇家族多年前的计划牵扯,他们二人都不再有姓氏、户籍,天皇家族历来有名无姓,他们一个叫佐一,一个叫…纯光。这天皇家族,也只余他们二人,没有宫号。
冷风里,他伸手,手掌盖在武士的眼睛上,“…现在,只剩我一人,遗立于这世间。表哥…走好。我会让威廉-亚瑟,给你偿命,为你挣得一个宫号。”
他站起来,看向林远,“说,要我怎么助你。”
林远笑笑,“我设局,让苏总管暴露了。”
“…什么?”
“我家那傻弟弟,好像更相信隋刃一点…”林远声音不无遗憾,“我便让他当了媒介,让他无意间撞见了苏总管杀小侃的电话。”
小川佐一皱眉,“沉卓,你疯了?苏总管是我们…”
“他是内阁的人。”林远淡淡道,他看着小川佐一,“你我,是天皇的人。”
“你想借别人的手,除了苏…”
“不要一直叫他苏总管,他有名字,叫苏我赳夫。”林远笑了笑,抬头赏雪,“此举一会灭了日本内阁在华的一小部分势力,再来,也顺便让苏总管替我扛锅,让隋刃信了我。”
“所以,你想让我…”
“在隋刃眼前,以他暴露为由,作势灭苏总管的口,让咱们的苏总管彻底暴露。”
小川佐一沉思,“需要我真的杀了他吗?”
林远微笑,“你不必亲自动手,顾东流他们见到苏总管暴露,应该会替你解决。”
小川佐一歪头,“山本沉戈,你这脑子…我妹妹如果真跟了你,会被你捏的死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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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媛看着客厅教苏烨拉琴的隋刃,清瘦有肉的身体,漆黑清冷温润的目光,笔直锋利的肩峰,山峰绵延的性感背脊,她靠着门廊,吐着烟,看的有点入迷。
指尖一痛,她低头,烟头只剩一点火星,她叹口气,回去接水喝,身子一顿,客厅没有琴声了。
她回头,看到隋刃。
苏媛挑眉,“结束了?”
隋刃点点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
苏媛笑笑,“那,就此别过?”
隋刃沉默一下,忽然弯下腰,“…谢谢。”
这些天,他找机会便白天晚上的来当家教,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份钱才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下那把琴。
他弯着腰,没有立刻起来。
苏媛微微退后一步,她沉默,看着隋刃慢慢直起背,他转身,往门外走去。苏媛看着他背影,微微歪了头,“喂。”
她叫住他。隋刃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你长这么帅,怎么还没有女朋友,是因为…有了男朋友吗?也可以帮你疏解欲望?”
苏媛低头喝水,嘴角隐隐弯出一丝笑意,余光看着隋刃原地呆了一会儿,倒退三步踉跄一下转身离开。
“哥。”苏烨追出门。
隋刃回头,“…快回去。”
“你真的…再不来了吗?”苏烨看着隋刃,“他们都说,你拉琴最好听,我爱听你拉的那首pole。”
隋刃笑了,他蹲下来,看着苏烨,“…你喜欢,便应学会…拉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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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
手机响了,是该隐的微信大头。
苏媛吐口烟,悠悠把烟头上的亮光掐灭,正看着该隐的头像愣神,忽然被来电音乐一搅和,该隐的大头闪了一下便没了。
苏媛看着来电显示,沉默,接通。
“…父亲。”
苏总管说话的声音很轻,“阿沙。”
“你…发生什么了?”
“这是个局。”苏总管拿着大包小包走在大街上,“我要被杀了,你要救我!”
“你说清楚。”苏媛语气难得的紧张,“谁要杀你?”
苏总管的声音忽然变成一阵呓语,紧接着是喉管中传来的挣扎破裂的声音。
“父亲!”苏媛厉声。
手机似乎换了人,“人出来了吗?”
苏媛瞳孔微缩,“佐一?”
“隋刃…出来了吗?”
苏媛微微眯起眼睛,“你要杀他?还是我父亲?”
“你觉着呢?隋刃我倒暂时不想动,不过这位…风野呢,你不想我杀他?”小川佐一淡淡的,一只手掐着昏死过去的苏总管的咽喉,一边观察着四周。
苏媛面容平静下来,“我师父授意的?”
“我和你师父渡郎三禾都是天皇的人,你父亲苏我赳夫则是内阁的人,选择哪边,看你了。”小川佐一沉默,“风野呢,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从不叫苏媛,也并不是苏总管真正的女儿,你小时候叫阿沙,长大了是风野呢。不管你选谁,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都不会伤你,但你记好,给你的选择,只有一次。”
苏媛笑了笑,几乎不带犹豫,“那好,杀了他吧。”
小川佐一愣了愣,“你…你确定?”
“废什么话,早想他死了。”苏媛沉默片刻,轻轻开口,她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望着远处昏暗的天色,“看来…是时候起风了。”
小川佐一沉默。
苏媛淡淡道:“隋刃刚从我这儿走,方向朝北,五分钟了。”
小川佐一一笑,“谢了。”
挂断电话,苏媛沉默地看着昏沉的风雪,过了会儿,淡淡说了句,“便不再见了…爹地。”
当年你抛弃我,今日,我便抛了你。
从记事起,她便在日本专门培养杀手的暗局不见天日地学习杀人,期盼师父渡郎三禾偶尔的温情,直到一天,十岁的她亲眼看着室友在一次实练中全部毙命,她终于逃了,逃到师父曾告知的她生父苏总管所在的中国。
然后,她再次被抛弃了。
天寒地冻,她与野狗争食,连泔水都吃,冻的发僵,在呕吐物与眼泪里死去,再活过来已经失去记忆,开始流浪,被人贩子转卖,后来被原救下,又遇到了阿水,他们便结伴流浪。
直到某天,原失手杀人,然后不见了。她和阿水便顺着铁轨找,找完东边,再找南边,第四年,她们被拐到金四管辖的娱乐场,被迫吸了毒。她们被迫接客。一个又一个。直到那天,来了个日本人,点名要阿水,阿水试图自杀,被自己拦了,于是,她替阿水去了。她穿上阿水的衣服,挂上阿水的号码牌,戴上阿水的耳坠,穿上小一号的高跟鞋,拿了一把刀。
她没有死。所有人都以为她从十三楼被丢下去了。
实际上,苏媛慢慢闭上眼,她举起刀,朝着那人,胡乱地砍,漫天的血雾,她记起了童年的记忆。一刀,她便把那人的头砍下。然后,被赶过来的警察撞到。
她以为自己会进监狱,然后,她发现那个警察并不真实,他戴着面具。
他去掉面具,是自己的师父——渡郎三禾,他的中文名叫,翰秦。
现在整个华南区的副警署长——翰秦。
六年前,西沉巷。他告诉自己,苏总管并不是自己亲生父亲,如果想知道,便听命于他,完成任务。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计划。
六年前,她们还有名字,一个叫陈水,一个叫沉沙。
她们为自己取的名字。
苏媛慢慢闭上眼睛,无奈的时候,她喜欢闭上眼睛。因为他们以前爱玩一个游戏。
天黑…请闭眼。闭眼…闭眼。闭眼便能再见吗?
事实是,阿水已经死了。
她也再不想见到原。
黑夜里,她挣扎求存,再不抬头。因为不抬头也知。
…她的人生,连月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