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梦蒙孟合乐记》莫菲勒

40、诉说2（捉虫）

　　孟果将笔记本电脑合起来，一直在拿手捶着自己的脖子，“快得颈椎病了。”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最近怎么了？怎么这么拼啊？你什么时候变成伏案工作者了？你不是属于野地撒花型吗？”林之梦看着孟果实在好奇，她不做外派记者这些时间，孟果的肤色也渐渐的变浅了，迷彩服军靴的打扮也换成了牛仔短裤和T恤，而且给她打电话，她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

　　“新杂志要上市了，好多工作没完成呢。”

　　“那也不能天天加班啊，有一天我给你发短信问你在哪，都十点了还在报社呢？别人也都像你一样？”

　　“别人？也不是，有时候自己工作做完了也帮别人干点。”

　　“活雷锋啊？你干这么多你领导知道不知道。”

　　“好多活是他分给我的？别人去跟他抱怨说工作做不完，他问我行不行，我就接下来了。”

　　“拿你当软柿子啊？说捏就捏啊？咱不至于啊，不能白长一身腱子肉啊？”

　　“我怎么又从活雷锋变成软柿子了？他不是捏软柿子他是没有可捏的柿子，反正工作也累不死，回家也没什么事做，你们都挺忙的只要不影响周末和你见面就行，其他的我无所谓。”

　　“干吗不去跟他抱怨抱怨？”

　　“不想。”

　　“为什么不想？”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懒得说。新领导事挺多的，没发现看着挺玩世不恭一人，对工作还挺认真，估计也就我能不厌其烦的不停的改那些在别人看来已经很完美的东西！”

　　“他是不是故意找茬啊？”

　　孟果撇了下嘴：“事实上他提的意见是对的，嘴上想不承认，心理上却认同，所以嘴上干脆也不说了，杂志上市了，想申请个假期好好休息一下，联系了几个国外的登山队友，去登一下乔戈里峰放松一下。”

　　“你能不能消停消停啊？”蒙淑芬忍不住低喊出来：“又不是猴子，整天想着爬这爬那的，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都多大的人了，你要这种状态过的什么时候啊？”

　　孟果对于蒙淑芬的质问无法回答，她知道她们是出于一个朋友关心，这几个朋友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刻意回避她的曾经，她几乎能知道她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也知道她们是希望她好的心态，可是她又能回答什么呢？

　　“别说我了，说说萌萌的事吧。”孟果把话题引了出去。“你的白马对你好不好啊？”

　　“好个屁，嗓门一点都不比我们家袁国强小，你得抓紧时间教育，刚结婚千万别让他毛炸起来，将来就收不回去了。”

　　“也没有，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其实我觉的他还挺可爱的，周末在我们家吃的饭，他一直陪我小侄子玩，而且他还挺喜欢小孩，跟我们家人也相处的融洽多了，他那天是因为他头……”

　　“行了，次次都夸的跟朵花似的，不爱听！你什么时候要说他坏话的时候我再听啊，我对这个比较有兴趣。”林之梦瘪着嘴打断了吴萌的对自己老公的夸奖。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蒙淑芬忍不住插了话：“你们俩婚礼怎么样了？你老爸有没有又跟他提宴开三百席的事？”

　　“应该是没有吧？有的话他会跟我说的，我问过老爸了，他说让我别操心了，婚庆公司做策划案只需要看满意不满意就行了！”

　　林之梦看了眼手机，“哟，挺晚的了，我得回去做饭了，既然萌萌告诉我这么个好消息，我打算回去犒劳一下我们家袁国强，给他多做两菜，让他也高兴高兴，这几天跟他生气都把他当兔子喂了。他一问我晚上吃什么，我就洗根黄瓜递给他，啊哈哈哈实在太不应该了。”

　　闺蜜们的聚会宣布解散了，蒙淑芬和吴萌一起打车回了家，孟果要回报社处理些东西，然后想去健身俱乐部放松一下，蒙淑芬听见了一直在晃脑袋：“放松是要回家睡觉或者逛街买东西，哪有像你这样跑俱乐部里出一身臭汗的，那是放松吗？想着都快累死了。”

　　孟果对于朋友们对自己生活状态的质疑，已经达到了某种免疫的程度，她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回了报社，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快晚上七点半了，她觉的自己是需要放松，让她感觉已经松弛的肌肉再紧实一些，她想如果真是按着计划去登山的话，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不合适的了。攀岩馆的那些峭壁对于孟果来说毫无挑战性，她只熟悉几下就觉得都很轻而易举的完成了，心情有点失落，如今的工作状态忙碌的让她有些压抑，面对这种压抑她选择全面接受而不多说一句话，现在她想为这压抑的状态找个宣泄点，却发现场馆里的这些峭壁离她的极限点还远远达不到。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打一场壁球，不知道面对墙壁狠抽那个小球会不会让自己情绪高亢起来。

　　孟果站在壁球馆外面活动着身体，盘算着要打到几点，才能达到理想的放松效果，一个人轻拍了她的肩膀，孟果回过头去海洋正面带惊喜的看着她：“真的是你啊？你也来打球啊？”
　　“嗯，来放松一下。”

　　“这么巧？我也是来放松一下的。”海洋看了看孟果租用的场地：“咱们俩打一场吧？你水平怎么样？要是太臭就算了啊，租两场地多浪费啊？来场比赛，输了的请客？敢吗？”

　　孟果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洋，想着他说的话句句都在挑衅：“好啊。”她看着海洋点了点头。

　　海洋没想过孟果会是和他棋逢对手的那个人，他对自己的壁球球技一直很有信心，本想趁机展示一下，如今到真成了一场焦灼的比赛，孟果打的很认真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打的很好，壁球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让球撞击墙壁时候反弹回更快的速度，提高对手接球的难度，看着孟果一身的肌肉海洋自是知道她是运动细胞发达的女生，可是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叫嚣了半天如果输给这个女人了，那实在是有失颜面。海洋被孟果激发了斗志，也开始认真起来，孟果的击球又狠又猛，听着小球撞击墙壁的声音都能感受到她的爆发力，那些球带着旋转和告诉飞速的朝自己飞来，就像一颗大号的子弹一般，海洋坚持到赢了最后一个球，虚脱似的躺在了地上，他大口的喘着气急促的呼吸着，他不是故意这样他是真的觉的自己快虚脱了：“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报仇呢，你把对我的不满都表达在这球里了，有几个球要不是我躲的快，我现在估计得残废了。”

　　孟果觉得自己累的快崩溃了，她低垂着身体双手拄在膝盖上，汗水如雨般落在地板上，她想说话说不出来，剩下的力气她都用来呼吸了，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海洋过了许久：“再来！”

　　“我可来不了了。”海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算我输了好吧，我请客！”

　　孟果其实也来不了了，她是有些要强的说了句勉强的话，她缓缓的站直了身体：“是我输了，我认账，我请客。”

　　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运动消耗了过多的能量，两个人都觉的饿了，一走出健身中心没多远，路边有很多消夏的大排档：“就这吧？”孟果说完就朝一个大排档走去。海洋并没有立刻跟上来，站在原地轻撇了下嘴。

　　孟果转身看着他：“吃不吃？”

　　“吃！干吗不吃？不过我必须实话实说，你可真够小气的，我都快累死了就混了顿大排档啊？”

　　孟果没理会他的抱怨，拿着桌子上的简单餐单看了几眼，随意点了几个凉菜，点了两碗面条。

　　“我能申请喝啤酒吗？”海洋在一旁小心的询问着，孟果又给他点了瓶啤酒，开始很认真的剥起面前的那盘毛豆来。

　　“喝嘛？”海洋举着啤酒瓶看着她，孟果自己面前倒扣的玻璃杯翻过来，海洋给她倒满了酒，拿着自己的杯子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我先干了。”说完一仰脖把自己一满杯的啤酒都喝了，孟果抬了下眼皮，没说话，也把自己面前酒都干了。

　　“看来还有点酒量？”海洋又给孟果倒满了酒，他举着杯子看着她：“这杯对你表示感谢！”说完他又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干净。

　　“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

　　“那没什么，那也是我的工作。”

　　“不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我知道很多不是你的工作，我心里有数，我会主编面前说你的好话的。”

　　“你不用！”孟果低着头仍然很认真的剥着毛豆，似乎这才是她目前最艰巨的任务。

　　“这杯不喝？”

　　孟果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把那杯啤酒喝了个干净。

　　海洋看着孟果脸上挂了点笑意：“你是真的这么酷还是装的？”

　　“装的！”孟果仍然把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盘毛豆上。

　　“我看也是，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的？”海洋又给孟果倒满了酒：“不过我必须得承认，你装的挺帅的，我作为男人都觉的你帅，特好奇你能装多久。”

　　孟果轻皱了下眉头，没做出任何反应也没回应他任何的话。

　　“那毛豆好吃吗？”

　　“还可以，你尝尝吗？”孟果终于将眼皮抬了起来，将盘子向海洋推了推。

　　海洋看着她呵呵的笑出声来：“你觉不觉的咱俩挺有缘的？”

　　孟果紧闭了嘴巴没回话，又把盘子拉了回来继续进行她的毛豆事业了。

　　“谁会想到在大马路上哭泣的女人会是我新单位的下属？而且你居然也是名战地记者，球打的这么好，我真是吃惊。”

　　“我打的很烂！真的。”孟果继续不看海洋，她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又要了一盘毛豆。

　　海洋听出这句话是在讽刺他：“好吧，是我自负了，我们俩打的都很烂。不过我是真心感谢你，你也知道我在管理方面没什么经验，也不会什么方式方法，主编找我来办这个杂志我大着胆子答应了，后来我发现真的不是你想把杂志办成什么样就一定丝毫不差的办成我想的那样的，我这人对工作要求多，你可能也体会到了，你可能是唯一没向我抱怨过的人，而且你在很多方面的想法跟我是一致的，我很欣喜，这省去我很多的口舌，结果现在导致加在你身上的工作越来越多，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幸运的还好手下还有你这么一位记者。等杂志上市吧，我请客，还有国际部的所有人，咱们好好出去喝一顿，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压力也挺大的，回头真得好好放松一下。”

　　孟果很安静像一个好的聆听着，也没有对海洋的感谢之词表达任何的感想，像是把他所有感谢都接纳了一般。她只是很平静的又把面前的啤酒喝了。

　　海洋给她倒着酒：“怎么那么喜欢当战地记者？不害怕吗？”

　　“想得个奖！”孟果的回答简单明了，没说任何多余的解释。

　　海洋听见这个答案哈哈的笑起来：“简直跟我当初一模一样，我们真应该当朋友，现在的你就是以前的我！敬以前那个大无畏的我！”海洋一边笑一边把自己酒喝了。“我大学一毕业就申请去当战地记者了，我甚至在读新闻专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发展方向，我想我要到战争的最前沿去，拍下那些炮火中突显人性洗涤灵魂的照片，得一个国际大奖，将来有一天可以洋洋得意的给我子孙后代们看，那个时候我父母整天担心死了，可是我不以为意我觉的我的理想是崇高的，这理想超越了一切。我那时候一年里恨不得有八个月都泡在中东地区，每天像个野人一样，那个时候我的头发有这么长。”海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带着笑看着孟果。

　　孟果终于从毛豆堆里抬了下眼睛，很快又把眼神收了回去。

　　“那个时候在混的有好多国家的记者，大家的梦想都差不多，有几个人我们还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你想在那生活只有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个时候认识一个路透社的记者，我们俩可能算是最好的，在一个基地用一个记者站的设备，还特别聊的来，经常讨论一下照片技术方面的问题，他叫卢卡斯，他结婚了老婆长的挺漂亮的，还有个两岁的小女儿，看着挺可爱的，他每天跟她们视频，聊的长了好像连我跟他老婆都熟了。有一次得到一个线报，说联军和阿富汗反抗武装在一地方交火了，而且规模还比较大，当时我们俩都特别兴奋，租了一辆吉普车就去了，那次交火真的挺猛烈的，武器用的也重，真能用上硝烟四起这个词了。卢卡斯想要拍到对面阿富汗反抗武装的近景照片，他没理会我的阻拦就冲到最前面去了，你也知道战地记者有时候都很热血的，他冲上去了我也不想落下，不然会觉的自己很怂，跟他互相表达的那些豪言壮语都像假的一样，所以我也硬着头皮跟他冲上去了，我们就那么趴在一个土墙后面，拿着一个照相机想等一个好时机，一排机枪子弹恨不得离我们不到一尺的地方扫过去，我还在冒头想要抓拍，可是趴在旁边的卢卡斯已经不动了，一颗跳弹从他的太阳穴穿过去了，我推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睁着眼睛死在我旁边，没流什么血，就是太阳穴的一小丛，不怕被你笑话，我真的吓傻了，我的手抖的连相机都拿不住了，我都忘了我是怎么从那把他拖出来了，怎么把他拖上了车带会了基地，那一天我的手都在抖，我以为那是最艰难的时刻了，后来发现不是，怎么告诉他老婆他出了意外才是那个最艰难的时刻。他老婆就跟平常一样坐在电脑前抱着他的小女儿等他平安的消息，可是等来的却只有我，我现在脑子里还记得他老婆当时的表情，他老婆没哭就那么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好久，才笑着跟我说‘不会的，你们俩合伙骗我呢吧’，从那天开始我真的怕了，从内心觉的害怕，我想我再也当不了战地记者了。”

　　海洋此刻的表情显的很认真：“孟果再美好的得奖梦想，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感觉都不一样了，你可能觉的我很窝囊不配当战地记者，我就是不配所以我现在不是了。别光想着得奖后的美好，你没经历过那种死亡的恐惧是不能体会的，我现在顾虑的事情变的多了，我还想知道我孩子长什么样，想知道孩子他妈长什么样？我不能就那么死，后来我有想就算我知道孩子和孩子他妈长什么样了，我怎么能让他们承受去面对没准我哪天就被子弹穿太阳穴的事情呢？我不能，这太残忍了，死了的人到痛快了，可是活着的人要面对什么样的痛苦啊，我不能这么自私。”海洋又给孟果倒上了酒，“其实你不用当战地记者，也可以得奖，人性的很多面不一定只体现在战争中。”

　　孟果低垂着头，终于把两盘毛豆都吃了个干净，她微扬了下嘴角，并没有说话。海洋看出那是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他读不懂，不知道是对他此刻‘懦弱’想法的嘲笑还是对自己所说言语的认同，他不懂这女人，他觉的她装酷装到一定境界了。

　　两碗面条早就端上来了，似乎都有些凉了，孟果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没有五分钟将面条吃了个干净，她拽着餐巾纸擦了擦嘴，抬头看着海洋：“我吃饱了。”

　　这五分钟海洋在愣愣的看着她，自己推心置腹如此煽情掏心掏肺的揭示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和对战地记者的深刻理解，等待来的就是一句我吃饱了。海洋继续犯愣了一阵：“可我还没吃呢！”

　　“哦，那你慢吃啊，我先走了！”孟果将面前的碗推了推，站起来要转身离开。

　　海洋突然喊住了她：“你还没结账呢！”

　　“哦。”孟果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又转身回来了，她站在桌子边细数着桌子上的盘子看着他们吃的东西，她掏了五十块钱放在桌子上：“找的钱，明天到报社给我。”

　　“我没准还喝瓶啤酒呢！”

　　“哦，这样啊，那你不用给我了，那要是超了你自己补吧！”孟果刚要转身离开，海洋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啊？你能不能尊重我一次两次啊？你就算不把我当领导，你把我当前辈行不行啊？你是不是以为我编了个特煽情的故事泡小姑娘呢？”

　　孟果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我是说我吃饱了，困了，也挺晚的了，我得回家睡觉了。你撒手别人都看着呢。”

　　海洋四下看了看，发现大排档里还真有几个人在看他们，他终于把手松开了，孟果转身离开了，海洋看着她的背影低声抱怨着：“什么女人啊这是？心比石头还硬。”

　　孟果坐上了出租车，她侧头看着坐在路边大排档里满脸不解表情的海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像是终于解脱了出来，忍不住低声自语：“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知道什么？”一滴眼泪忍不住从她眼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