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多木木多

48、第 48 章

　　“好冷。”蒋苗从车里出来，打了个寒战说。前方的天空边界，太阳正缓缓升起。周围弥漫着冰冷的白雾，超过十米外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蒋中兴搭着大衣躺在车后座上，腿翘到外面。他昨天开了一夜的车，刚刚才停下来睡一会儿。
　　这里是郑州到开封的公路边。
　　蒋苗从车里拿出打火棒点着炉子烧热水，现在天气太冷，他们在车上睡一夜，特别是蒋中兴还要开一夜的车，不吃点热的真的不行。烧好的水灌到保温壶里，她冲了两袋麦片，浓浓的一大杯，就着干硬的压缩饼干吃早饭。
　　到浓雾渐散，她过去轻轻推蒋中兴。他不能睡太久，他们还要继续走才行，不能停在路上。
　　“爸，爸，你起来到车里睡，我来开车。”
　　蒋中兴半迷糊的起来，蒋苗把保温壶给他。“水是开水，小心烫。”他把开水倒进大茶缸里，往里外加了三袋咖啡。“爸！不能这么喝！你胃疼！”蒋苗在驾驶座看到就着急了。
　　“没事，我吃东西就着。你开吧。”他撕开饼干包装袋。
　　蒋苗只好发动汽车。

　　公路上空无一人。他们还是没有走高速，打算从别的路进开封。郑州已经乱起来了，警察和军队把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城市里面不管怎么乱，他们都没有精力管了。食物越来越少，蒋中兴带蒋苗跑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治安太糟糕，政府现在已经不敢把食物配发下去了。
　　因为只要配发下去就会引起抢夺。政府的货车不止一次被打劫，一开始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人，后来发展成围堵在市政府和省政府的门口。
　　要想遏制这种现象，只能发给全市人民足够的食物。但现在治安已经败坏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政府没有更多的人手来控制现在的局面，只能任由事态恶化下去，于是为了避免食物一再的被抢走，只能暂时停止配发食物和药品。
　　于是形成了恶性的循环。

　　蒋中兴发现已经拿不到物资了，趁他手头上还有一些东西，迅速解散了手上的人，并买通了人跑了出来。
　　但他现在也没有好地方能带蒋苗去，只能带着她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跑下去。因为离开城市和人群，他们就没有活路。进入一个城市虽然危险，却是取得物资的唯一办法。
　　蒋中兴毫无知觉的把烫人的咖啡一口口咽下去。他现在已经明白以后会怎么样了，他和蒋苗早晚会被发现。但是就算被发现，现在警察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郑州变成了那样，其他的城市大概也差不多，而且以后只会越变越糟。
　　除非……国家能在短时间里以强而有力的手段将现在的局面稳定下来，重新恢复秩序。只要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他就会带着蒋苗回到城市，宁愿他被人抓住送进监狱，至少蒋苗可以安全的活下去。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路过标牌，上面写着距离开封市还有二十公里时，蒋苗把车停在路边。
　　蒋中兴沉浸在思绪中，车停下来才发现。
　　“嗯？怎么停了？”他伸头到车窗外看，“我们还有多远。”
　　“二十公里。”蒋苗指着路边的标牌，“爸，我们去开封吗？”
　　“嗯，我们到那里去躲几天。”蒋中兴说，“是不是累了，那换爸爸来开。”
　　“不是，不是，爸。”蒋苗连忙摆手，“我是想说咱们能不去开封吗？”
　　蒋中兴不解的看着她。蒋苗低头摸着座椅上的蕾丝罩子说：“去开封……咱们刚从郑州出来就要去开封，那不是还要出来？”
　　“咱们去那里停着歇歇脚，再找点吃的和汽油。”蒋中兴没有不耐烦，耐心的对她解释。“苗苗，你想说什么？”
　　蒋苗深吸一口气，说：“爸，我们不能躲到乡下去吗？不用非到城市里去。乡下人少，肯定没有传染病。而且我们可以自己种田耕地，自给自足不是很好吗？”
　　“哈哈哈！”蒋中兴本来满肚子的愁苦一下子都给笑散了，看着孩子这个单纯幼稚的样子，他伸手用力揉着蒋苗的头说：“你啊。”
　　他从后面坐到驾驶座上去，发动汽车，边开边给蒋苗说。
　　“你以为在乡下生活那么简单呢？一个村里家家户户都认识，咱们这样的生人挤在里面特别显眼，有人有心找一找就能找到。再说种田，你连锄头都扛不起来，葱和蒜苗都分不清，你知道怎么翻地，怎么锄草？”他拍拍蒋苗的肩，搂了她一下。
　　“你爸赚了那么多钱，还要让你出力气干活才活得下去，那我的钱不是白赚了？”他摇摇头，“你啊，想得太简单了。”
　　蒋苗被说懵了，本来一肚子的大道理都烟消云散了。她还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呢。她想蒋中兴都是因为她才不想到乡下去躲一躲的。
　　“那，爸，要是我不怕吃苦呢？咱们去乡下躲着怎么样？”

　　谁知蒋中兴刚才被蒋苗这么一说，还真的考虑起来到乡下去的事了。别的不说，乡下不像城里管的那么严，他在那里弄点东西比在城里方便的多。而且大部分的乡村都是自治式的，虽然政府也派村官下去，但大部分的权利还是被村委会把持住。只要喂饱村委会，找个村子落脚并不困难。
　　而且，要离开也简单的多。
　　只除了一样，除了下乡的那几年外，他已经几十年没在乡下待过了。他也有点怕阴沟里翻船，现在他还有蒋苗，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

　　“爸？你想什么呢？”蒋苗见他不说话。
　　“嗯？哦，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蒋中兴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子茬，“说不定还真的能行，不过我要看看，咱们还是要去开封。”

　　但开封已经进不去了。
　　离开封还有十五公里的时候，蒋中兴打算拐上高速看路上的情况，然后就发现路上已经设了路障，旁边还停着高速警察的车。
　　是明障。要是想埋伏在附近抓人，那就应该是把车藏起来等着。前面一排桔红和黄色的防撞雪糕筒让蒋中兴头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蒋苗也看见了，她赶紧拉着蒋中兴的袖子说：“爸！快！把车开回去！”
　　“不急，等等。”蒋中兴说，“他们不抓人。”要抓人就不会是明障，估计他们不会把人抓回去。他想等着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话来。
　　蒋中兴下了车朝前面的警车走过去。
　　“爸？”蒋苗要下来，蒋中兴摆摆手，“苗苗，坐到驾驶座去。”她只好挪过去，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随时准备开车跑路。

　　蒋中兴以为警车里没人，谁知走近了才知道里面有人，就是两个人都低着头，跟着就听到广播的声音。
　　“……请各单位注意，不要与市民发生冲突，劝服他们回到自己的家里去，重复一遍，要牢记八个要点……”
　　蒋中兴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对着车喊：“喂，老兄？”
　　车里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一个猛的跳起来，头直接撞到车顶天花板，咚的一声！
　　“哎？你从哪儿来？”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瘦警察，头发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一个星期没睡过觉，眼泡浮肿的打量着蒋中兴。
　　“红专。”蒋中兴倒是说了实话。
　　“那你跑的够远的啊。”警察不相信，探头看了眼停在远处的汽车驶来的方向。“郑州？不对，郊区的吧？你是哪个村的？”
　　蒋中兴笑笑。
　　“李庄？魏庄？”警察猜了几个，摆摆手说：“算了，不管你是哪儿来的，都该回哪回哪去啊，现在不许进市了。”
　　“警官，老哥，你看，我也是没办法……”蒋中兴掏出烟要让，警察摆手，“得了，现在你就是给金子我也不敢接。回去吧，市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蒋中兴把烟放回去，很鬼祟的左右看了看，凑到车旁边从兜里掏出一摞钱往警察手里塞，这回很容易就塞过去了。
　　“老哥，我是真没办法，在我们那儿待不下去才出来的。我们那里一直不发东西，真的是没办法才出来的，你看，我还有个孩子呢，就是我不吃，孩子也要吃啊。”蒋中兴指指车里的蒋苗。
　　警察的脸色放缓，说：“要有东西还能不给你们发？别怨了，哪儿都一样。回去吧，哪里都没有家里好。”
　　“是，是，是。”蒋中兴陪笑，“那既然不让进，我们就回去，就是我这边快没油了，这附近哪里能加油？”
　　“现在哪儿都加不上油，这东西比吃的喝的还少呢，连我们都快没油了。”警察说。
　　“那可怎么办？开回去走不了一半，那不要坏在半路了吗？”蒋中兴苦着脸，哀求道：“要不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不行，真不行。我不哄你，过了我这道前面还有呢，你肯定过不了收费站。”警察连连摆手。
　　蒋中兴掏兜，吓得警察叫：“你可别再掏钱了，掏再多我也没办法让你进去。”刚才蒋中兴一口气拿出来了两万，虽说钱不咬手，但多了也吓人。
　　两个警察见他站在这里，商量了一下。
　　“要不，我们分你点油吧。”这两个警察下车来，从后车箱取出软管和水桶，打开油箱把软管插进去，吸一下把油吸出来，按着管口放到水桶里。一个警察看着油箱里说：“差不多了，再多回去就没办法交待了，现在查油查得很严。”
　　蒋中兴提着桶过去，一个警察跟着他，到车边看到车里的蒋苗才相信他的话。他帮蒋中兴把油倒进油箱，看他的油果然不多了，叹气说：“既然带着孩子就别乱来了，赶紧回家吧。”
　　蒋中兴盖上车盖，苦笑：“真过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出来了。”
　　警察跟着叹气。蒋中兴用背挡着那个警察，又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来，又是一万，塞给警察说：“要是有办法就帮我想想，我也是不想委屈了孩子。”
　　警察悄悄把钱塞到兜里，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油，你从这里下去，往北走，看到一座石桥，那边有条岔路过去就是谢家村，找那里的村长，他家有油。”他给了他一个手机号，“到那就说是谢兴让你来的，他是我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