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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闲敲棋子泼茶香 ...

  •   九九重阳,正是黄花紫菊傍篱落之时,满院黄花堆积,花瓣层层叠叠,蜿蜒出奢华清郁的芬芳。

      菊花丛中,一个白衣的清隽男子正跪坐在蒲团上击筑,修长的手指根根如玉雕成,竹尺或若轻描淡写或若凌冽如剑,其声杳杳清零,让人心中空明随之而律动。

      “这天下,若论音律,如今世上,谁又能比得过重雀你。”我趴在窗棱上,手持一盏菊花酒叹息道。

      “公子过谦。”重雀放下手中竹节,微微欠身。

      我轻笑一声:“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今年重雀可有共饮之人?”

      “这个问题,还要看公子怎么决定了。”重雀淡淡的说,那双被锦帛蒙住的双眼遮挡住了他所有的心思,无从窥察。

      “唉,好吧,我也就不做那个狠心人了。昨夜枯荣刚从燕国回来,想必现在已经休息好了。重雀不妨去看望一下,也省得他总是说我不解风情。”我以袖掩面,故作伤心的说:“只可惜,到现在,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是让人伤感。”

      重雀轻笑一声:“以公子的容貌才情,想要一个伴儿还不容易?”

      我也笑了:“找一个一起喝酒的人自然容易,但是找一个能并肩同行的人,却极为难得。”

      重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所以,请珍惜。”

      这次重雀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摆下身,行了一礼。

      我目送他离开,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不知何时,我才能遇到一个,能像枯荣和重雀那样,生死相随的人。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折。

      昭奴推门进来,柔声道:“公子,韩王召您进宫。”

      “知道了。”随手将杯子放在窗棂上,我起身,抖落衣袖上一瓣黄花。

      朝服衣冠,白衣卿相,我不愿承担昭容王爵位,却被披上白衣卿相的称号。

      每一个国家的宫殿风格都个个不同,楚国奢华,秦国雄伟,而韩国则是以清雅出了名,一处拐角,一尾青竹,都摇曳处一份不同的景致。

      缓步走过雕花长廊,脚下碧波荡漾之中金鳞闪闪,正是从山外引来的锦鲤,游动之间灵动奢华。

      观云亭中,韩王身披深紫色狐裘正坐在亭中煮茶。在这个陆羽还没出生的时代,所谓的茶更像是汤,使用茶叶配合着各种调料煮出来的,说实话,那种味道我并不欣赏。所以,相比较所谓的茶汤,我更倾心于口味清淡的酒。

      我深深下拜:“陛下。”

      “子房来了。”韩王抬头,露出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太过温和的眼:“来尝尝,我刚刚煮的茶。”

      “是。”我跪坐在他对面,恭敬的接过茶盏,却在看见盏中事物的时候,微微一怔:“这是?”

      “味道不错,对吧?”韩王微笑着说:“这是用宫中第一支开放的菊花的花瓣配合着黎明晨露煮成的。本没来只是试试看,却没想到花瓣居然能煮出这样的味道。第一次喝的时候,本王都觉得以前喝的那些所谓的茶简直就像是洗澡水一样。”

      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浅浅的抿了一口菊花茶,被这个时代所谓的茶毒害的味蕾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新别致,确实好茶。”

      “还是子房知我。”韩王抚髯大笑起来,随后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只可惜,珣然没有尝到,否则得话,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放下茶盏,敛袖端坐:“陛下不必这般怅然,父亲只是去云游四海,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是啊,他的家。”不知怎么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韩王的语气似乎有些苦涩。他抬头看向我,已经敛去了刚才无意中露出的情绪:“子房,你的容貌有七分像你母亲,性情却像极了你的父亲。”

      ····我完全没感觉的我的性格哪里像那个一身风流的男人。

      “看似恭敬温顺,却偏生反骨。”

      ····其实我真心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

      “否则,他也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丢下一大家子就这么消失了。”

      ····说白了,陛下您还是对父亲的不辞而别很有怨念吧。

      “而你!居然也敢拒绝我赐予的爵位!”韩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愤怒,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是属于帝王的冷静睿智:“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所以我也没有勉强,但是正如你所说,你的父亲是韩国人,而你,也留着他的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生你养你的国家就这么被嬴政的铁骑践踏毁灭?”

      我沉默了。就算前世早已经知道韩国的灭亡是注定的,但是我依旧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在我的眼前灭亡。抗争即死,回避则生。我理智的选择了最好的做法,却终究还是不甘心。

      或许我真的可以做些什么,为韩国做些什么。只是````

      “你在担心你的家族?”韩王看出了我的顾虑,低声道:“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身为男人,一生之中也是要为自己做一些事情的,总不能一辈子都为他人而活。”

      “您说的对。”我微笑起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刻薄的话:“或许就是因为陛下您太为自己着想了,才会让父亲不辞而别的吧。”

      韩王满脸惊骇的看着我,脸色煞白。

      我微微欠身:“我可以为韩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却并不以张良的身份。您可以允诺吗?”

      韩王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答应您。”

      “多谢陛下。”

      韩王苦笑:“子房,你做事情总是这么滴水不漏吗?”

      我摩挲着青瓷薄釉的茶盏,人还未走,茶竟已经凉透。这又怪得了谁,都是多情人,也都是薄情人。

      暴鸢是韩国著名的大将,他骁勇善战,熟读兵书,极具领袖风范。韩国多年的安逸有一半都是因为暴鸢和他的谋士冯亭在边疆守护的原因,暴鸢非常的讨厌皇城里面的那群弱不经风的贵族们,自从上次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白面白皮的贵族居然连上轿都让人手把手的扶着的时候,他简直是恶心那群人了。

      但是再恶心,他也不能违背韩王的命令。现在暴鸢的心情非常的糟糕,糟糕的已经砍断了三根困马桩。

      而让暴鸢将军心情这么暴躁的原因就在他身后那个帐篷.

      一阵阵不该存在于军营的苍凉悠远的琴声回荡开来。若是名人雅士闻之,必然心旷神怡,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是在暴婴听来,却不亚于魔音穿耳。

      终于,在砍断了第五根困马桩之后,暴鸢直接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你他妈的就不能消停会!”

      琴声蓦然停止,帐篷的主人抬起头,一张狰狞的兽型青铜面具闪着冰冷的光。他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愤怒的暴鸢,眼神是一种深渊般的黑和沉寂。被那种眼神盯了一会儿,连自诩铜皮铁骨的暴鸢都有点受不了了,只好骂骂咧咧的开口:“既然爱弹你的琴吟你的颂,干脆自个儿回家爱咋弹咋弹!别用这些靡靡之音污了我的军营!”

      “靡靡之音?”琴者微微一顿,慢慢的收回手,他的手上戴着鹿皮手套,整个人穿着一件绣着红色的麒麟的黑袍,再加上那个怪异的青铜面具,看起来既诡异又气势磅礴。

      他似乎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声隔着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和怪异:“原来《酒狂》在将军看来是靡靡之音。”

      暴鸢挥了挥手:“我管你是酒狂还是酒鬼,总之,不准在我的军营里面弹琴!”

      “将军这话就不对了。”琴者缓缓起身:“琴者,抒发胸怀中感慨最是适合。本来在未到军营之时,我心中所想,乃是《将军令》。可是到了这军营,我也只能弹弹着《酒狂》了。”

      暴鸢虽粗狂豪迈,但也不是那种豆大文字不识一个之人,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的讽刺,顿时虎目怒睁:“兀那小子!你居然敢讽刺与我军?!”

      琴者似乎无声无息的笑了一下,却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抱起自己的琴就往外走。却见一道寒光闪过,横在胸口的古琴恰到好住的挡住了暴鸢蓦然刺来的长戟,尖锐的戟锋上传来的戾气如刀一般,古琴之上的宫字一弦刹那间崩断,弹飞。

      抱着古琴的手被琴弦割裂,一缕血丝从鹿皮手套中慢慢溢出。

      琴者顿时定住了脚步。

      暴鸢并不是真想杀了他,再怎么说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也是韩王陛下亲自派下来的,他再不喜欢,也要容忍。不过,适当的下马威却是必要的。

      “将军这是,要杀了我?”琴者缓缓开口道,他的声音被困在面具里,显得沉闷而怪异,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贵族特有的缓慢和轻柔。

      暴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一字一顿的威胁道:“别以为我不敢!”

      “您自然是敢的。”琴者点了点头,似乎很理解一样:“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好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暴鸢冷笑一声,却收回了手中长戟:“你是陛下派来的人,虽不知那位派你来究竟有何用处,但若是你安安分分的呆着,本将自然不会动你一根毫毛。但是,你若是扰乱军心,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这是自然。”琴者点了点头,语气很是平和:“只是将军觉得,现在的军中人心不稳,真的只是因为在下的到来?”

      暴鸢的脸色阴沉下来,握着戾鹰长戟的手指也紧了几分。

      琴者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娓娓道来:“将军统领韩军已有数十载,对外交战成千上万次,自然知道,这次秦军来势汹汹,而我们韩军却因为常年的安逸生活而变得颓废不堪败。”

      “前几次的战争之所以胜利,不过是因为那是秦军的试探之举。如今秦军举王旗而来,恐怕是已经确定了我们韩军的实力。若是强行对抗,必然惨败。这也是将军为何心中不安的原因。更是军中那些明智之士惶恐的原因。”

      暴鸢眉宇之间的戾气随着他的话语消散不少,但总究还是带着冷冷的蔑视:“你能知道这些,想必也下了不少的功夫。只是就算知道那又如何。虽然你带着面具穿着黑袍,但是从你的言行举止来看,恐怕是京中贵族大家吧。我若是你,定然早早回去准备些后路,省着到时候,连逃得的时间都没有。”

      琴者哑然失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军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再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鬼谷子虽然只是一介山野草民,但也毕竟是生活在韩国的土地上。为韩国争上一争,还是有能力的。”

      “鬼谷子?”暴鸢顿时一震,神色之中也浮上了惊诧:“听闻鬼谷历代传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暴鸢虽不好读书,但也知道,兵家孙膑、庞涓;纵横家苏秦、张仪皆是鬼谷传人。莫非先生也是····“

      琴者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暴鸢将手中长戟别到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难怪陛下亲自下达密函送您来!暴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

      “将军不必如此。”琴者虚虚抬手将他扶起:“若是没有将军坐镇边疆,恐怕韩国早已城池不保。在下这次前来不过是想以谋士身份自处。统领大局,恐怕还须将军多多操劳。”

      “先生过谦了。” 暴鸢听闻他这么说,也就就势起身。

      虽然鬼谷子名声是很大,但是毕竟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真正的鬼谷子还是冒充的谁也不知道。随随便便将手中兵权交给一个陌生人,暴鸢还没有糊涂到这种程度,一切还是先观望观望比较好。若是眼前这人是真才实学,自然要重用,但是若是欺世盗名,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哈哈大笑道:“上天赐先生与我,实在是大韩之福。来来来,先生随我来,随我来看看,我韩军的威势!”

      琴者微微颔首,欣然前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闲敲棋子泼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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