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苏小夕

31、三年之后，他会成为皇太孙，掌管着这里人物的命运。

　　夜间不宜赶路，朱棣决定先在客栈里住下，第二天再走。
　　当晚，莫念推开门想要出去透透气，却看到张玉正站在院落里，盯着满天星辰出神。
　　“在想什么？”莫念走过去问。
　　“梅兰。”张玉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星空，淡淡地回答。
　　“梅兰？你既不爱她，为何现在会想她？”
　　“是她希望的，她离开的前一夜曾找过我，她不再奢求我爱她，只希望在每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能念一念她的名字。”
　　“你也是性情中人。”
　　“我们都一样，”张玉收回视线，看着莫念，“若你不是性情中人，又怎会拒绝太子的爱慕之意，莫念，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已经心有所属？”
　　“曾经有过，”莫念走到月季花前，轻抚着粉红色的花瓣，“可惜，殊途难同归，我便和他散了。”
　　“便散了，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看来你爱得不够深刻。”
　　“也许吧，”莫念收回手，“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只依稀有一个轮廓。”
　　“那这十二年你如何度过？十二年的时间，若你心有所属，你是否会按照承诺嫁于太子？”
　　“我不知道，”莫念摇摇头，“十二年的时间太长，我预知不到我的结局。”
　　说完，她轻叹口气，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身披衣袍的男子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半月之后，朱棣一行人回到了北平，生活又像原先一样，有时平淡如水，有时小有波澜，太子要莫念一事，朱棣和张玉选择了缄默，对谁都没有提起。
　　莫念依旧像原先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逝。
　　马皇后临终前，朱元璋一直陪在她身边那样不可一世的皇帝，想起几十年前和马皇后的情缘，忍不住落泪。
　　国丧之时，所有的盘王被召回应天府，为马皇后守灵。
　　藩王中，最属朱棣和朱橚哀恸，以至于朱棣后来即使回到了北平，却依旧郁郁寡花，就算是徐妃在他身边劝说也无用。
　　夜间，飘起了大雪，朱棣身披衣袍，慢步走在雪地里，不知不觉，鞋袜已经湿透了。
　　大雪天，莫念难以入眠，便披了件衣裳，推门而出，远远的，她看到清冷的月光下，朱棣正站在雪地里愣神，她知道马皇后的离去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当初，哥哥姐姐父亲离开她时，她亦是如此沉浸在悲痛的心情里，难以自拔。
　　“若王爷想要如此伤神下去，不如去庆寿寺，做一个苦修的和尚。”莫念走到朱棣身边，淡淡地开口。
　　原本是冒犯的话，但朱棣并没有多做计较。
　　他想起了多年前，他亦对莫念说过类似的话，便开口道：“原本是我的话，怎么反被你用来教训我了？”
　　“奴才一时失言，只是莫念不想看到王爷如此神伤，要知道，偌大的王府还需要王爷撑起来才是。”
　　“我知道，”朱棣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现在我也能够明白当初你的心情了，我很想让我自己高兴起来，却想不出有什么高兴的事。”
　　“高兴起来？”莫念笑笑，“那还不简单。”
　　说着，莫念蹲下身，伸出食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笑脸图。
　　“这是什么图案？”朱棣走到莫念身边，看着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看着那么喜气。”
　　“这是□□……”糟了，莫念险些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古代，这些古人对□□是何物根本一概不知，便笑笑道，“这是我想出来的笑脸。”
　　“确实像一张笑脸。”
　　“嗯，对了，王爷要不要也在地上画一个，说不定心情会好起来。”
　　“我？”朱棣摇摇头，“不用了。”
　　“没事，画一个吧。”莫念拉住他的手。
　　朱棣冰凉的手上瞬间被一层温暖覆盖，他看了一眼莫念，莫念意识到此举有冒犯之意，匆忙松开他，站起身道：“奴才，先走了。”
　　说完，莫念转身欲走，却不想，脚下一滑，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早知道不出来了，真丢脸。莫念起身朝房间里走去时，忍不住这么嘀咕。
　　莫念离开后，朱棣回头看了看雪地上那个小小的笑脸，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啪——”就在朱橚借酒浇愁时，酒坛突然被一双玉手夺走，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酒坛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朱橚从未见过如此盛气凌人的柏兰，印象中，她一直为人谦和，甚至说性格有些懦弱，但是此时的她……
　　“我知道你在伤心些什么。王爷，母后的离世我也难过，但是整个周王府还需要你撑起来，我不是你的红颜知己沈绫罗，弹奏不出让你缓解悲伤的曲子，若你还有些责任心，那便别再碰这些酒！”
　　说完，柏兰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柏兰，你的性情果真如此，”朱橚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淡淡地开口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不说。”
　　时间渐渐地走过，不知不觉，已经是洪武二十二年，此时的长乐，承玉都已经长大，而莫念，也快三十了。
　　这年除夕，按照以往的惯例，所有的藩王都要进应天府朝贺的。
　　十年没有去应天，承玉说什么都想再去一次，并且带上了长乐。
　　朱棣和徐妃，莫念走进应天府中时，长乐和承玉正在夜市上玩。
　　“长乐，你看那些焰火，多好看。”
　　“是啊。”长乐点点头，抬头看着璀璨的焰火，一丝笑容浮现在脸上。
　　许是边走边抬头看着焰火的缘故，承玉冷不丁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谁呀？!”承玉有些恼怒。
　　“姑娘，对不起，我……”男子话未说完，突然听到承玉一声大叫：“朱桂！”
　　朱桂吓了一跳，夜市中，怎会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抬头看去时，总觉得面前的女子似曾相识，可是却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我啊，徐承玉，”承玉提醒他，“当年在太子府中追着你喊打喊杀的那个姑娘。”
　　“承玉？”朱桂想了想，十年前的事情依稀有些印象，再看看面前的女子，明艳活泼，一双灵动的眼睛颇为有神。
　　“果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朱桂说。
　　“那是。”承玉对自己的改变颇为洋洋自得。
　　“看起来更加野蛮了。”
　　“你说什么？！”承玉原本喜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混蛋，你再说一遍！”
　　“承玉，他是王爷，我们不可失了礼数。”长乐小声提醒承玉，随即向朱桂行礼。
　　看到长乐的那一瞬间，朱桂吃了一惊，长乐生得温婉贤淑，即复赛学，鹅脂凝腮，比起承玉，更有大家闺秀的风韵。
　　“喂，看傻啦！”承玉一拍朱桂的肩膀，“你倒是让人家起身啊。”
　　“哦，”朱桂这才注意到长乐再给她行礼，匆忙说，“起来吧。”
　　“谢王爷。”长乐起身之后，承玉问朱桂：“你刚刚那么着急是去哪里？今天所有的王爷不是都应该去应天府中吗？”
　　“糟了！”承玉这么一说，朱桂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一拍脑袋，“只顾着和你聊天，忘记了正事，承玉，我先走了。”说完，朱桂急匆匆地离开了夜市。
　　“真是没正经的家伙。”承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承玉，”长乐突然开口道，“你刚刚用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难道不怕他责怪你对他不敬吗？”
　　“不敬？有吗？”承玉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便是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交谈，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啊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再逛逛。”
　　“嗯。”
　　应天府中，一派热闹的景象，同往常一样，朱元璋和自己的儿子们交谈甚欢，莫念默默地打量着在座的王爷，十年了，这些王爷看起来改变了太多，尤其是那些曾经幼小的王爷，莫念看看和朱标坐在一起的朱允文。
　　十年了，他也长大了，现在的他，恐怕还不知道，三年之后，他会成为皇太孙，掌管着这里人物的命运。
　　“父皇！”这时，众人耳边想起了一声喊叫，回头看去，只见朱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朱元璋面前说：“父皇，儿臣耽误了时辰，还请父皇恕罪。”
　　“算了，除夕之夜，不宜责罚，你且退下吧，不过，若你有一个妃子来提醒你的话，今日，你便不会迟到了吧。”
　　朱桂听了，一愣，在座的王爷都笑了起来。
　　“是啊，”朱标站起身说，“十三弟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了。”
　　朱桂听了，有些难为情。
　　“好了，”朱元璋说，“你别打趣他了，朱桂，你入座吧。”
　　“是，谢父皇。”
　　朱桂退了下去，这位代王，如今也十七了，当年在太子府中见到他时，他还是在和承玉争抢荔枝的孩童，没曾想，现在竟然长成了这般俊俏的模样。
　　“好了，大家举杯畅饮吧。”朱元璋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殿下的众人纷纷举起了就被。
　　哎，别人在享受着美食，我又要挨饿了。莫念捂住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叹口气，什么时候我也有资格入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