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苏小夕

19、这个朱棣，是要累死我吗？

　　“莫念，怎么样？秦王求皇上赐婚了吗？”莫念刚刚回到王府，梅兰便问她。
　　莫念看向她，眼神复杂。
　　梅兰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然后她转身朝着后院走，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原来，我真的是命由天，是我太过愚笨，到现在还抱有一丝侥幸。
　　莫念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爷真的要娶梅兰吗？”秦王回到房间之后，王木尔问他。
　　“本王已经在父皇面前开口了，难道还有假不成？”秦王颇有些恼怒，“你是在妒忌她吗？”
　　“臣妾不敢。”王木尔说。
　　“那就好，”秦王说着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门，背对着王木尔说，“有一点你要记着，本王只是奉旨娶你，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说完，秦王离开了房间。
　　“我直到，”王木尔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说，“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爱我。”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
　　隔日，朱元璋宣秦王和王木尔进应天府，不过，他是分开见他们两人。
　　“朕今天宣你来，是想问问你，有关那位梅兰的事情，听说，她是燕王府中的丫头？”
　　“是，父皇。”秦王毕恭毕敬地回答。
　　“一个丫头，怎么配得上你。”
　　“父皇，”秦王说，“儿臣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一个丫头便看轻她，她也不是因为儿臣的显贵身份才接近儿臣，”说完，秦王跪在地上说，“恳请父皇成全。”
　　朱元璋看他一眼，眼神复杂。
　　“你先下去吧，”朱元璋说，“让王木尔进来。”
　　“是。”
　　说完，秦王退了下去。
　　“王木尔给父皇请安……”王木尔走进来之后想要行礼。
　　“免了，”朱元璋对她说，“坐吧。”
　　王木尔便坐到了一边。
　　“朕今天找你和秦王来，是想说一说有关他赢取梅兰的事情，王木尔，你实话告诉朕，这些年，秦王对你如何？”王木尔脑海中闪过秦王和邓妃在一起的快乐片段，每每那时，她总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羡慕地看着，她多么希望，有一天，王爷和她在一起时，也会有那样的笑容，一直以来，她都是委曲求全，只希望秦王能够过得快乐。
　　便说：“回父皇，秦王这些年来对我一直很好，事无巨细，唯恐对我照顾不周。”
　　“是吗？”朱元璋看着她说，“可是朕听说秦王和你很是疏离，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父皇，那只是小人之言罢了。”王木尔说。
　　“但愿如此啊，”朱元璋叹口气说，“对于秦王赢取梅兰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只要秦王喜欢就好，如果秦王赢取了梅兰，臣妾会对她很好的。”
　　“我知道了，下去吧。”朱元璋叹口气。
　　“是。”说完，王木尔退了下去。
　　“她可真是痴傻之人。”一直在屏风后面听着这一切的马皇后走了出来。
　　“是啊，”朱元璋叹口气，拿放在桌子上的折子，递给马皇后，“看看吧，这是呈上来的折子，上面写了一些秦王一直冷待王木尔，连住的地方都是下人的房间，她在秦王府中早已经没有任何地位，邓妃伤害她，就连下人都欺负她，可是，她刚才的那些话分明是在维护秦王。”
　　马皇后看完折子之后放回了书桌，叹口气说：“皇上会下旨赐婚吗？”
　　朱元璋点点头说：“虽然我本意不想，但是我已经让人暗中打听过那为名为梅兰的女子，朕将她赐给秦王，是为了王木尔，梅兰心地善良，温柔贤淑，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女子，朕相信，她会待王木尔很好的。”
　　“是啊，”马皇后叹口气，“希望有一天，秦王会明白王木尔这么多年来的委曲求全，宽待她啊。”
　　“莫念，刚刚应天府中的太监带来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同意将我赐给秦王。”中午休息时，梅兰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莫念。
　　“梅兰……”莫念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莫念，在走之前我想和张玉好好告别。”
　　“嗯。”莫念点点头。
　　也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夜晚，张玉坐在自己的别院里喝茶，突然间有人叩响了大门。
　　张玉走过去，打开大门，只见梅兰正站在门前。
　　“你怎么来了？”张玉问。
　　“张将军，”梅兰说，“不几日我便要随同秦王去西安了，走之前，我想再回这个别院看看。”梅兰说。
　　“好，进来吧。”张玉侧过身，把梅兰让了进来。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梅兰走进别院，四下打量之后，笑了笑，“可惜的是，我们都变了。”
　　“是啊，”张玉走到圆桌那里，对梅兰说，“坐吧。”
　　梅兰坐下之后，张玉为她倒了一杯茶，梅兰接过，闻了闻，笑笑说：“张将军沏茶的手艺可是没有见长。”
　　“那是，”张玉说，“我沏的茶味道怎么都不及你的。”
　　“那将军愿意让我一辈子都为你沏茶吗？”
　　张玉笑笑，拍拍她的头说：“丫头，别傻了，过几日你便是秦王的妃子了。”
　　“我知道。”梅兰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张玉看看她，心里明白她的心情，可是他不能让她再这样傻下去，便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也是，”梅兰看看天色，只见星辰漫天，颇为壮观，笑笑说，“我会记得这一晚的。”说着，梅兰站起了身，朝着大门口走去。
　　张玉走过去送她，迈出大门之时，梅兰突然转过身来，跪在了张玉面前，声音哽咽地说：“梅兰知道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可是梅兰不会忘记，梅兰曾经很深地爱过张玉将军，这份爱，不会随着我嫁给秦王而改变，只希望，日后，张玉将军抬头看到繁星满天时，能够记起，有一个叫做梅兰的女子曾经出现在过将军的生命里。”
　　“我会记得。”张玉回答。
　　“谢将军。”梅兰说着，站起身，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之后，梅兰一直趴在床上恸哭不已。
　　莫念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走过去轻拍她的后背。
　　两日之后，秦王要离开应天回西安了，梅兰也要随着他一起离开。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梅兰，去了西安之后，要记得常给我写信。”在王府门口，莫念和梅兰依依不舍。
　　“我知道。”梅兰点点头。
　　“这是我为你做的手镯，上面刻着的，是你最喜欢的兰花，”莫念把自己为她做的手镯戴在她手上，“日后，若是想念我，便看看这个手镯。”
　　“嗯。”
　　“我们走吧。”秦王走过来对梅兰说。
　　“好。”梅兰说着走下了台阶。
　　上马车之前，梅兰突然转过身，跪了下来，对着一行人说：“这一年多以来，梅兰在燕王府中过的很好，徐妃娘娘，感谢你的照顾。”说着，梅兰对着徐妃磕头，徐妃眼里隐隐有泪光。
　　然后她转向朱棣：“还有燕王。”
　　最后是张玉：“还有，张玉将军。”
　　莫念看向张玉，见他心情也有些低落，但是她知道，这份低落，不是因为爱情。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莫念忍不住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她？先是父亲，哥哥，姐姐，然后是梅兰，下一个，会是谁呢？
　　马车一路北行，秦王和梅兰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王木尔坐在后面那辆简陋的马车中。
　　越往北方气温越低，梅兰缩在马车里，忍不住瑟瑟发抖。
　　“披上吧。”秦王递过他的衣袍。
　　“谢秦王。”梅兰小心翼翼地接过衣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时至夜晚时，马车停了下来，夜间不易赶路，秦王让众人停下来休息。
　　梅兰掀开帘子准备走下马车时，车夫已经跪了下来，示意她踩着他的后背下马车。
　　梅兰有些不愿意，在原地踟躇了几秒之后，最终还是踩着车夫的后背下了马车。
　　“王妃娘娘呢？”梅兰坐在路边休息时，问身边的丫环。
　　“回娘娘，王妃娘娘还坐在马车里。”
　　“带我过去。”梅兰站起身。
　　掀开车帘的时候，梅兰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虽然王木尔在马车里坐着，但是马车里还堆放着衣服，被褥之类的东西，王木尔靠在被褥上，睡着了，样子看起来极为疲惫，她身边的丫环也是。
　　为什么要秦王要这么待她？梅兰不由得有些纳闷。
　　“王妃娘娘。”梅兰轻声叫她。
　　王木尔听到声音之后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的梅兰。
　　“有什么事吗？”王木尔问。
　　“王妃娘娘，下车用餐吧。”梅兰说。
　　王木尔和小翠对视了一眼，王木尔摇摇头说：“算了，我不饿。”然后王木尔闭上了眼睛。
　　小翠看看王木尔，冲着梅兰摇了摇头。
　　梅兰会意，放下了帘子。
　　“娘娘，我看梅妃娘娘倒是待你很好。”梅兰离开之后，小翠小声对王木尔说。
　　“不过是为了博得秦王的宠幸罢了。”王木尔闭着眼睛轻声回答。
　　小翠便没再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之后，又有人来王木尔乘坐的马车前。
　　“王妃娘娘，王爷说夜寒深重，担心梅妃娘娘感染风寒，让我过来拿几床被子。”
　　小翠看了王妃一眼，见她点点头，遂拿了两床被子给前来的丫环。
　　“王妃娘娘，”丫环看了看手中的被子说，“王爷说梅妃娘娘体弱，只有两床被子，恐怕……”
　　“总要留下一床被子给王妃娘娘吧。”小翠有些愤怒。
　　“算了，小翠，给她。”王木尔闭上眼睛，靠在一边说。
　　“可是……”
　　“给她。”
　　“是。”小翠不甘愿地把剩下的一床被子给了丫环。
　　待丫环离开之后，小翠对王木尔说：“娘娘，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我？”王木尔睁开眼睛，苦笑一声，“一个不受自己夫君喜欢的人，就算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有什么用。”
　　“可是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啊，”小翠不甘心地说，“还以为梅妃是一个多好的人，现在看看，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算了，别说她了。”王木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娘。”小翠慌忙拿出水壶，喂王木尔喝下之后，王木尔呼吸顺畅了很多。
　　“娘娘，您也别难过了，或许，有一天，王爷会看到您的好，转而对您很好呢。”
　　“呵呵，”王木尔放下看了小翠一眼，“你觉得我这辈子能等到那一天吗？”
　　“我……”
　　“你看，就连你这个局外人都不相信，更何况一直跟着王爷的我了，我现在已经不再难过了，我已经绝望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出生便是这般丑陋的外貌，而别人，哪怕是一个奉茶的丫头都生得貌美，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王爷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却从未正眼看过我，王爷他，真的好薄情啊，咳咳……”
　　“娘娘……”小翠轻拍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这么多被子，我怕是用不着，”当丫环把被子送到梅兰坐着的马车上时，梅兰问她，“王妃娘娘呢？有没有留下一床被子给她。”
　　“我……”丫环看了秦王一眼，见秦王正皱着眉头看她，匆忙点头说，“有。”
　　“你说谎！”梅兰怒声说，“刚才我去见过王妃娘娘，她那里只有三床被子，你都拿来给我，王妃娘娘怎么办？感染了风寒你担待得起吗？！”
　　“我……”丫环百口莫辩。
　　“把这床被子拿去给王妃娘娘。”梅兰把一床被子递给丫环。
　　丫环看了秦王一眼，转身离去了。
　　“王妃娘娘。”正当王木尔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时，丫环在马车外说，“奴才给您送被子来了。”
　　“什么？”小翠惊喜地看了王木尔一眼，“娘娘，您看，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说着，小翠掀开帘子，从丫环手里接了过来。
　　在丫环准备离去时，小翠问：“是王爷让送过来的吗？”
　　“不，”丫环说，“是梅妃娘娘。”
　　小翠一愣，然后说：“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说完，丫环离开了。
　　小翠抱着被子重新钻进马车，将被子盖在王木尔身上，笑笑说：“娘娘，刚刚丫环都和我说了，是王爷念挂您，专门给您送来了被子。”
　　“小翠，”王木尔看着她说，“我是不受宠，可是我不聋，刚才丫环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小翠一愣，为王木尔掖了掖被角，没再说什么。
　　王木尔靠着马车，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几日，莫念一直无精打采，梅兰离开已经好几天了，但她所经历的那些事却像梦魇一样在莫念脑海里回放着，只是秦王一句话，皇上便把梅兰指婚给了她，如果有一天，哪位王爷也看中了她，会不会也向皇上要求赐婚？莫念抬起头看向如血的夕阳，到时候，她的命运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不禁轻声哼起了那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突然间，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莫念回头看去，是朱棣，她吓了一跳，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泪水，匆忙向朱棣请安。
　　“起来吧。”朱棣说。
　　莫念站起身，忍住眼里的泪水不让其落下来。
　　“那是什么歌？”朱棣走到她身边问她。
　　“长亭送别。”莫念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朱棣说。
　　废话，莫念在心里回答，这是几百年以后孙中山先生写的。
　　“还在想梅兰？”朱棣问。
　　莫念点点头，又摇摇头。
　　“离去的人已经离去，与其日日如此低落，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要做的事情？”莫念抬起头，心里有一丝疑问。
　　“马皇后。”朱棣提醒她。
　　莫念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的除夕，她答应马皇后要为她做一个配得上她的簪子，这几天只顾着梅兰的事情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奴才现在就去做。”说着，莫念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莫念便听到背后朱棣的声音传来：“除了马皇后的簪子，别忘了，还有你摔碎的茶杯。”
　　这个朱棣，是要累死我吗？莫念在心里暗暗地叫苦不迭，却还是无奈地去忙了。
　　几日之后，莫念做好了簪子。
　　“王爷，马皇后的簪子奴才做好了，请王爷带进应天府呈给皇后娘娘。”莫念将一个小巧的锦盒递了上去。
　　“你做的簪子有说法吗？”朱棣放下茶杯问。
　　“嗯。”莫念点点头。
　　“既然有说法，你便和马皇后亲自说吧，”朱棣站起身，“正好父皇宣我进宫，你顺带把簪子呈给马皇后。”
　　“是。”莫念点点头。
　　这是莫念第二次走进应天府，一路上，朱棣都是步履沉稳，唯独她有些心慌意乱。
　　“别紧张，马皇后性格温和，一向待宫中的人很宽容。”朱棣看出了莫念的紧张，宽慰她说。
　　“是。”
　　“那进去吧，我要去进见父皇了。”马皇后的寝宫外，朱棣对莫念说。
　　莫念点点头，走了进去。
　　“这簪子的做工倒是精巧。”当莫念把簪子呈给马皇后，马皇后打开来看时，忍不住赞叹。
　　莫念开口说：“皇后娘娘的气质和芙蓉花相配，碰巧是用芙蓉石做成，和皇后娘娘再般配不过。”
　　“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话，”马皇后笑笑，将簪子放回锦盒中，对莫念说，“你讨了我的欢心，想要什么赏赐？”
　　“能够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哪里敢要赏赐。”莫念跪在地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