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叫执着》烟雨鉴湖

10、十

　　（二十五）
　　刚下火车的时候，天气还是不错的，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阴沉得快要下雨似的，吴邪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和张起灵对坐了下来，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吴邪接过来，看了他一眼，便自作主张地点了起来。

　　西湖的风十分的冷，吹得让人冷到心里。张起灵一直没有说话，他从来都不会因为冷场而主动开口，吴邪也了解他的脾气，于是在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点了一支烟，让心绪平静一下，便开口了。
　　“你的事情，完成了？”
　　“恩。”
　　他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一改往常的执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深的淡然。仿佛这一刻，他也无所遗憾，得到了心灵的极度安宁。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
　　他抬头看他：“结束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在杭州住下来？”

　　纵然这么说，吴邪还是轻皱了一下眉，习惯性地低下头默默地算着。他这个样子张起灵再熟悉不过了，他一定又在算他的小金账了。他虽然不懂世事，但也明白像在杭州这样的旅游城市，要买一幢房子一定是很贵的。他该不是出钱想给自己买房子吗？
　　他的心里升起一阵暖意，但为了不让他太为难，还是马上道：
　　“我得回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
　　“你应该去哪里呢？远吗？”吴邪停止了心算，抬起头，急切地问。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那你是来……”
　　“我来和你道别的。”他道，“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吴邪立刻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道：“没事，你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写信给我。打字你不会，写字总会吧？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

　　张起灵没有反应，继续吃菜。
　　他吃过的东西并不算少，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了，该尝的都尝过了，只不过他向来对吃不讲究，所有的味道都几乎和压宿饼干差不多。吴邪以前老是说杭州的菜好吃，有东坡肉，有西湖醋鱼，糖醋排骨，家常小炒……这满满一桌子，都是特产吧？只是，怎么这么甜呢？
　　原来，他爱吃这么鲜甜的东西！那以前在斗里啃压宿饼干吃压缩面条，还真是委屈他了。

　　他没有抬头，也知道吴邪在盯着自己，他拿筷子的样子，吃菜的样子，咀嚼的样子，他似乎一点也不想遗落掉，一眨不眨的满怀好奇地看着。他们在一起经过了很多事，有许多次是在一起吃饭的，但都是匆匆忙忙啃些食物了事，或者还有个胖子在一边胡说八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地吃一顿饭。

　　（二十六）
　　不过很快，吴邪尴尬地咳了一声，再次开口。
　　“你知道吗，胖子现在在巴乃挺好的。我打过电话去，阿贵说他很勤快，也不时会说笑话。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完全好起来的。到时候，我把他叫到杭州，咱们三个再不醉不归好吗？”
　　他点点头，说到胖子，他心里也涌起一阵愧疚。这个凭空而来的朋友，与整个局，与老九门毫无关系，只用他的热忱和义气一步一步地陪着他们走完所有的路，如果没有胖子，他可能也早死了。凭吴邪的力量，根本无法在张家古楼中救出自己。
　　更何况，当初自己失忆，也是一直在北京治疗，打扰了胖子很久。

　　“你要看到他，就替我向他说声谢谢，我没时间去向他道别了。”
　　吴邪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去意已决。
　　“说吧，你准备去哪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常联系就行了。你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开口。我虽然不算富裕，基本的生活我还是可以支援你的。”

　　既然他已经开了头，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够再沉默下去。
　　该说的，总还是要说的。
　　“我要去长白山。”
　　“哦，那是很冷的地方啊。”吴邪仿佛浑然未觉，仍然一副拉家常的样子，“江南多好，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可是他却知道，每次吴邪当作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正是最在意最害怕的时候。
　　在巴乃的魔湖底，当他走不了时，吴邪当时也一个劲地说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打气。
　　“我只能去那里。”他抬头注视着他，十分坚定地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下子四周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吴邪显然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呆地看着他，那神情，仿佛他讲的是外国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懂似的。他心里不由得习惯性一阵抽搐，避开他茫然的目光，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再见！”
　　说完，他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包就往楼下走去。吴邪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喊着：“喂！你……咱们菜还没吃完呢！”

　　可张起灵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脚步坚定地已经下楼了，吴邪仍然是站着，手中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也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却见到窗户外，张起灵已经背着包沿着孤山路远去了。
　　突然，他猛的全身一个激伶，终于像乍时惊醒了一般，扔掉手中的烟，同时将一大把钞票扔到桌子上，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二十七）
　　张起灵延着孤山路一个人走着，之前他来过杭州，也查过客运的情况，知道此时是没有车去长白山，要么等到晚上，要么就是搭同方向的车。不过他并不能等到晚上了，倒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有点害怕吴邪追上来。
　　吴邪是个特别执着特别倔的人，他很了解，除非还没有理解或者没有想好，不然万一他倔脾气上来跟了出来，要甩掉就很难了。

　　想着，他更加加快了脚步，仿佛有些害怕似的，甚至破天荒地抬手拦了一路出租车。
　　此次来杭州已经是错误了，他以为自己会很洒脱完成这一次道别，可现在看来是错了！这看似平静的表面背后，他除了用一如既往的沉默掩饰自己，好几次都不敢去正视吴邪的眼睛。

　　出租车很快来到了汽车站，他买了一张离现在时间最近的去北京的车票，走上车的时候，脚步还是微微滞了一下，最后一次抬眼看了看这个美丽的城市，闭了闭眼睛，走进了车厢里。
　　挑了位置坐下，他仔细地查看着延路会路过的小站和收费站，心里已有打算在哪儿下车离长白山最近。现在正值秋天，长白山还不会太冷，他应该可以抵抗得住，不需要太多的东西。
　　反正衣物也好，食物也好，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车子出发了，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开出了杭州市区，一直马不停蹄，开到了次日凌晨，才来到了他预先设定下车的收费站。和司机说清楚后，他便背着包下了车，迎面一阵寒冷的秋风，完全没有杭州湿润的暖意。
　　整了整肩上的包，他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走向一个黑客车的上车点，上了一辆去长白山方向的黑车，坐了进去。
　　等到天完全大亮的时候，二道白河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