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花园》长安城千里

16、咫尺倾心她不爱

　　知之做了个梦。梦到千年前他还是一只小蜘蛛的时候，他每日最喜欢的事就是去山腰的桃花林采一瓣桃花来，放在那座精致如玉石面前的香炉里。在他眼里那石像不染纤尘、飘然若飞的身影，总让他莫名仰慕与崇敬。

　　从上往下望，那些漫天飞舞的粉色桃花让它十分惊叹。有时候他的视野里几乎只剩下那些自由的花瓣，心中会生出一种懵懂的感动，好似见到了生命里最美的绚丽。它把这一切明白和不明白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告诉石像，并且希望日后石像能和它一起去，可是石像却从不答话。它想也许是它的身体太小、声音太小无法和石像交流，等它长大了石像就不会不理它了。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秋天桃花几乎都谢光了，它在去看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树枝再不复从前的美丽，但是它想，到了来年那里又会开出粉色的桃花，所以也不再认为树枝丑陋了。就在它打算和往常一样回去挂房梁的时候，桃花林中传来一阵哭泣声，好像非常伤心一样。它寻迹探去，却只见一棵桃花树光秃秃的枝干上不断有水珠滴下来，差点砸到它,看上去哭的非常伤心。它赶忙问它：“为什么要哭啊” 可惜的是桃花树好像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理会一只小蜘蛛，它看她哭的非常可怜，不放弃一直温柔的说着从殿里游客那听来得好话，一直到桃花妖哽咽着表示感谢后才慢悠悠的爬回殿里，将今天的事告诉石像，石像仍然像从前一样没有反应，不过它习惯了，也不以为意，爬上网修炼去了。

　　在它平和的生活里除了石像外又加入了另外一棵桃花树。过着单纯和开心的生活，每天陪桃花树聊天，却总听见她提起来上香的人，提起有关与人的事，而且还向他打听是否见过一个穿着朴素的纤弱少年。他表示没见过之后，桃花树非常失望，好一段日子没理他，可知之一样不以为意。他是见过少年,也知道桃花妖想见他，可是，知之也十分明白，那不是一件好事情，身为一个妖却过多参与人类的事情不太好，他想，也许时间一久，桃花妖就会忘记那个人又恢复到往日的悠闲生活。

　　但是，少年却又意外的出现在桃花林里，在第二年桃花盛开的日子。他是来摘花的，而且是在桃花妖的身上摘花，因为桃花妖在这里最大最漂亮，知之很气愤，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桃花妖似乎因为少年来摘花而格外开心的笑声，知之很难过，它头一次见到桃花妖这么开心，即使是他去年帮桃花妖杀了很多小虫，也只是得到了一声“谢谢”那么有礼貌的感激，和这些笑声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悲伤的离开了，没有去听桃花妖说什么。

　　知之还是像往常一样把一切告诉石像，尽管石像没有说话，知之却在倾诉之后好受了许多。在睡觉之前，他忍不住问石像：“我是像人类说的那样爱上桃花妖了么？那桃花妖是爱上少年了么？如果爱上了，又要怎么办？”然后他爬上房梁睡着了，而那个石像则静静的立在那里，好似在思考那三个问题一样。

　　到秋季的时候，桃花妖的花又谢了，那个少年也不再来了。他又去陪桃花妖，安慰她不要再伤心了。就这样，连续好几年，那人在桃花开时来，桃花谢时去。知之在桃花开时就到山巅上赏花，桃花谢时去安慰桃花妖，从不和少年碰面。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六年，原本瘦弱的少年，也渐渐长高，面貌也变为青年的样子，仍旧是那样温和有礼，却没有原来那么怯懦和瘦小时的阴郁，好像毛毛虫到蝴蝶的蜕变一般，那年少年二十二岁。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而桃花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哭泣，只是有些沉默，即使和知之说话，也心不在焉，好似在思考什么一样。

　　几十年后的一天，桃花妖化形了，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面容清丽，一双眼睛妩媚动人。知之看了以后脸红了，又有些自卑，因为他化形之后却是一张普通的脸，看起来憨厚又老实，唯一出彩的也只有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空灵透静。去见桃花妖被笑了很久，说他一副“走出去绝对会被骗死”的样子。又单纯又无知的老好人，还死心眼。数落他的时候，桃花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知之却傻乎乎的笑着。

　　后来，又是一年桃花开，知之问桃花妖为什么不再为秃秃的树枝伤心了，桃花妖却笑了，很理所当然的说：“我哭是因为他摘不到花伤心，不是为秃枝伤心。枯荣生长，本来就是天地的法则，我怎么会因为美不美丽而伤心。在我心里，倘若那花不是为他而开的，是美是丑，我一点也不关心。”明明得到了桃花妖不再伤心的回答，知之的高兴却多了一丝悲哀。
　　桃花妖化形后不久就发现自己只能待在山上，不能离桃花林太远，否则就会不舒服，知之下山去问别的草木妖却没有遇到像桃花妖这种事，后来一颗千年的老槐树告诉知之说，执念太深，被束缚住了。知之才明白少年在桃花妖心里的一切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哪怕自己时时陪在她身边，也无法再插足她的世界。他突然觉得心又累又疼。
　　他一直记得曾有个人告诉他，爱与不爱，只有爱与不爱的人知道。情，是那么复杂难懂的东西，哪怕时间再长，他也难以明白，因此，他给自己取名知之，希望可以在有一天明白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把他困在这个怪圈中千年不肯放出来。即使浑身是伤，又冷又饿也还是不愿放手离开。
　　梦醒的前一刻，他看见自己倒挂在房梁上，一个身着银紫色长裙的女人踏在银色长绫上，指间拈着三枝黑、红、紫三色的美丽花朵，神秘而隐约如雾湖的眼睛正看着他，而她身边似乎是那个庙里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