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L》禾*

42、第四十一章 不周山主峰——囚峰（三）

　　这一场神魔大战，令天地失色，日月的光辉寂灭，最后，打斗停止，苍梧之渊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龙神停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口吐鲜血的龙君瑶，淡淡的说道：“邪终究不能胜正。”
　　“未必——”龙君瑶抹去唇边的妖艳：“你别忘了，我究竟是怎么生成的。”言罢，忽然间身形一变，竟变成了龙族人的模样，这龙族人满身鲜血，苦苦哀求：“龙神，救我——”而原本四散开来的魔物此刻皆都变为了龙族人的模样，他们包围着龙神，大声呼救。
　　看着眼前凄惨的子民，龙神被扰乱了心神，他终于知道了龙孟青下不去手的原因了，是因为这个魔物身体里也有她亲人的怨魂吧？
　　只是他终究是活了几十万年的龙神,当即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假装这一切并不存在，但是那幕场景着实让他心悸，自他出世以来，龙族与人族的争斗便从未停止过，技不如龙惨死的人族比比皆是，而枉死在人族刀下的龙族也不在少数。

　　虽然大部分的魂魄都冲入轮回，却也有一些族人生的意志尤为强烈，也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便有一些意志聚成怨灵，渐渐形成鬼妖。
　　活到这把年纪，他早已看淡了生死，但是终究还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无法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就这么一分神，再加上除去了视觉和听觉，只靠感觉来感受龙君瑶的攻势，便立即被她逼得险象环生。
　　“不败的龙神，也不过尔尔。”龙君瑶此刻是龙族人死时的模样，满脸的血笑起来尤其狰狞，魔物一拥而上，龙神便被黑暗所包围。
　　少顷，黑暗之中渐渐有亮光溢出，最终，围着龙神的魔物全部消失，他站在光明之中，睁开眼，塞住耳朵的东西也被拿掉。

　　“没想到，我竟在这个时间寂灭。”龙神微笑的看着龙君瑶：“从下一刻起，我将在这三界的每一个角落，看你如何走向毁灭。”
　　“你不要故弄玄虚！”龙君瑶再次召唤魔物，魔物却在还未靠近龙神时便全部消弭无形。“不可能…不可能！”龙君瑶不敢相信的频频摇头：“你刚刚还未如此厉害的！”不止是因为他轻易的就驱散了自己召唤出的魔物，而是因为，他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一挥手间便可以令自己消失，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这种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的气息，是不可能存在这世间的。
　　“龙君瑶，你听着。”龙神在光明之中俯视大地：“三界万物都有其定数，我从一条小龙修成仙再成神，最后做了这苍梧之渊的龙神，守卫龙族达几十万年，今时今日便是我寂灭的时刻，我不会死，却也不会再插手三界的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邪终究不能胜正。”
　　神寂灭并不会消失，而是脱离了实体的存在，他的身体将在这三界以另一种方式发挥余热，而他的魂体将归于混沌，他感受着三界的一切，感受着草儿的生长、鸟儿的鸣唱、人儿的欢笑、鱼儿的徜徉，换言之，他将永生不死，与创世神一起，看三界众生。

　　龙神说完，忽然咆哮一声，变为龙形，接着，他的身体四分五裂，化为碎片落入了三界的各个角落，而他的魂体也在身体消失的同时化为了一颗颗含着光明的晶体，自神界而下，慢慢归于虚无。
　　龙孟青看着殿外的魂雨，这个场景太过震撼，亘古至今，从未有神寂灭的事情发生，看这气息，是苍梧之渊的龙神，正想着，却有一颗珠子飞到了她的面前，是她给龙神的修为，把修为重新融入身体里，龙孟青满心的疑惑，龙神未用她的修为，此刻他寂灭，输的就不是他，那么，龙君瑶究竟怎么样了？
　　她是否，归于另一个虚无了呢？

　　却未料想，心思方动，龙君瑶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是追着那颗珠子来的：“看见君瑶完好的回来，神母一定很失望吧？”
　　“你…”
　　“老匹夫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被他给跑了，要不然，我必要杀了他。”
　　“君瑶，听我的话，收手吧。”不知为何，见到龙君瑶仍然活着，虽然此刻她的周围被黑暗气息包裹着，虽然她已经毫不掩饰她是魔这一身份了，虽然她的身体和魂灵都在叫嚣着鲜血，龙孟青却隐约觉得，自己还是希望她活着的，三界众生与自己究竟有什么干系呢，眼前的这个魔物，是她的亲人，虽然她变的不再像她了，但她始终是自己的亲人。
　　看到她的眼神，龙君瑶有一瞬的停滞，她的眼神慢慢恢复温情，却转瞬被嗜血所掩盖，她伸出手，恼怒的扼住龙孟青的咽喉：“我受够你了老太婆，你莫要再扰我心神，她已经死了，我不是她，任你再唤，她也回不来了。”

　　龙孟青忽然笑了：“她死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你从来不是她。可是君瑶你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假装成神的模样，掩盖住你自己魔的气息，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难道不是她指引你来的吗？”
　　“难道你的身体里没有一点她的气息吗？”
　　“难道说——”
　　“孟妗，你在她身体里沉睡了这么久，我今日被她所制，命在旦夕，你却依然还要无动于衷吗？”
　　“孟妗，你出来见一见我，你呆在她的身体里几万年，难道就不曾听到过我的呼唤吗？我要你出来见一见我…”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龙君瑶捂着头蹲在地上，头疼欲裂直至七窍皆流出鲜血来，她大喊一声，跑出了宸光殿。
　　机会难得，龙孟青想要追上前去，走到殿门却被禁制所阻，她没想到龙君瑶在发狂之时竟还有心思来做这个，禁制不强，解开却需要时日，到那时，恐怕再要想逼出龙孟妗来，就难于登天了。
　　此刻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她看到恢复如初的龙君瑶又在门口下了七八道禁制，恐怕一个比一个繁琐，但幸好她惧怕自己，不敢再进来，只在门外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便离去了。
　　龙孟青看她离去的方向，禁不住暗叫不好，羽儿修为不高，此刻又怀有身孕，龙君瑶必不会轻易放过她。想到这里，她连忙开始解禁制。
　　羽儿，你千万要撑到娘亲来啊。

　　“羽儿，你要去哪里？”
　　龙羽溪正要悄悄遛出琉璃宫赶去不周山，却正好被龙君瑶抓了个正着，她扭过头，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君瑶姐姐，你不要告诉娘亲，我去去就回。”
　　“想要去哪里？”龙君瑶抓住她，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你娘亲已经管不了你了，但是我可以。”
　　“君瑶姐姐，你…”龙羽溪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龙君瑶周身气息的变化，她想要推开龙君瑶：“君瑶姐姐，你身上的气味让我很不舒服。”
　　“恶心，想要吐是吗？还是害怕的想要逃？”龙君瑶困住她，瞬间把她抱回了宫里：“可是我就是在这种气息下长大的，你不是曾经还觉得，这种气味像神母吗？我身上确实有一些气息很像那个老太婆，可是更多的，却是这种让你恶心的死物的气息。”

　　“龙君瑶，你放开我！”龙羽溪不理解龙君瑶为何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只是觉得被她制住很不舒服，本能的想要离开她。
　　如她所愿，龙君瑶离开了她，她却还是被她的法术所制，丝毫动弹不得。
　　“我让你放开…”龙羽溪却不敢说话了，因为龙君瑶的手此刻正在她的腹部不断的摩挲，那里，住着一个刚刚才有命轨的生灵，就龙君瑶此刻的反常来讲，她很害怕，她一失手，就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你要做什么？”过了好久，龙羽溪才终于敢开口询问。

　　“羽儿，你告诉我——”龙君瑶睁开了眼：“你心里可有恨，可有怨？”
　　“恨？——怨？——”龙羽溪摇头：“为什么要恨？为什么要怨？”
　　“西大陆害你父王死去，你再也得不到他的疼爱，你不恨她们吗？我今日囚禁了你的娘亲，夺了这琉璃宫，从今以后，东大陆便需向我龙君瑶俯首称臣，我把你囚在这里，让你不能去救北辰奴，你不怨吗？”
　　“你囚了娘亲，她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她怎么样了？”龙羽溪终于理解她为何反常了，连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娘亲都被她囚禁了，那么，在这三界，便再也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了。
　　“这琉璃宫，娘亲迟早是会传给你的，你何必——你难道不知，如此急功近利，种下恶因，会阻碍你的修行吗？”

　　“修行？”龙君瑶宛如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我才要问你啊我的好妹妹，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我已成了魔，只有鲜血和杀戮才是我修行之路上最好的东西。”
　　“为何会成魔？不是只有…”
　　“是，只有鬼妖才可成魔，而我，就是以鬼妖之身修成魔的，这么多年来，我藏着这个秘密，谁都不敢告诉，鬼妖，是三界最卑贱低下的种族，就如人间的老鼠一般，只敢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默默修炼，见光即被其他种族消灭，我骗你们说我是战争中枉死的孩童灵魂聚集修炼而成的神，没有攻击力，属于灵体，不是鬼妖，这种神连你娘亲都没见过，所以我没有被识破，可是后来，她还是知道了，却下不去手，不是因为我是她养大的，她对我有感情，而是因为，我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让她下不去手的人，也是指引我来到你们身边的人。羽儿，你想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龙君瑶笑的凄惨，龙羽溪却摇着头，不敢相信她所说的。

　　“我恨！”龙君瑶忽然攫住了龙羽溪的下巴：“我恨你，我恨她，我恨我所见到的一切人！所以我要毁了你，毁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龙羽溪瞪大了眼睛，看她狰狞的脸，感觉得到她的心，她是真的恨，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龙君瑶松了手，眼神游移着想要找一个理由，却找不出，只好摇头：“不知道，我就是恨，恨我所见的所有，仿佛我生来便是如此，心里藏着无穷无尽的恨，无穷无尽的怨，即使是毁灭三界，也填不满的恨和怨！”
　　“我再也回不了头了，再也回不了了…我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直到毁灭…恨，只恨这天，为何要生下我，怨，只怨这地，为何要让我有如此多的怨…羽儿，我本以为与你一起可以抹平我的怨恨，那样，我就不会成魔，你是那么的善良，我不自觉地被你吸引…可是今天我看到了什么？”龙君瑶难以承受的抚摸着她的腹部：“我与你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几万年的情意居然比不过驯龙窟里的短短百载吗？”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君瑶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龙羽溪忽然间双眼溢出了泪，看到这泪，龙君瑶身形一滞，她伸出手，颤抖的抹去泪珠，泪珠却在遇到她手的时候，化为一股青烟散去了。
　　龙君瑶收回手，不顾龙羽溪的喊叫，就这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