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二十年》风棂

27、告白

　　我轻轻敲了几下门，门很快开了。我面前站着的是生龙活虎的夏斌。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小子，怎么看也不像病了的样子。倒是那小脸，红扑扑的，像喝了酒一样。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我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下，小子，糊弄人呢！
　　他忙不颠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颠了颠说：“真沉，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就扒拉开看，然后就夸张地叫：“哎呀哥，买了这么多排骨，还有鱼，还是哥想着我啊！知道我这两天肚子闹情绪，嘻嘻——咦？怎么排骨还装了俩袋儿啊？”
　　“哦，给你做一半，剩下的拿回去给我儿子吃。”我心里笑了一下，我儿子肯定吃，那沈林不吃了吗？呵呵，说起来还是给他买的呢。
　　夏斌撅撅嘴说：“还有她吧？你对她们真好。连买排骨都想着给留一份。”
　　这话怎么听都含着一股醋味儿，我一边换拖鞋一边骂他：“给你吃就不错了，骗我得病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下次别想。赶紧的拿厨房去。”
　　他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那哪能呢？哥肯定心疼我的。再说了，我真病了。”他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神秘莫测的样子。
　　我不理他，跟着走进厨房，洗洗手就要招呼着做饭。他放下东西，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他往外拉我，我的手在他热乎乎的手心里，很舒服。
　　“哥，先坐会儿，不急，我不饿。”他把我摁到沙发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哥，有件事我想说，不说出来憋得慌。”
　　我扭头看他，他难得的红着脸，有些扭捏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说吧，可别让我心脏承受不了啊。”我看他的样子，有种预感，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可还是假装镇定。
　　“哥，我，我昨天看到你了。”
　　“嗯？”
　　“在街上，你和一个瘦瘦的男孩儿••••••”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我陪沈林上街买了点洗漱用品。就这啊，至于这样吗？我疑惑的看他，他脸向着窗户，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哥，昨天我真的病了，真的，从街上回来就病了••••••”他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我不该，我这样的人说出来哥就更看不起了。你从来不问我，我是做什么的？我的一切，你是不在乎还是相信我？”
　　我听着他低低地带点幽怨的诉说，心底就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还带着心疼，手不由自主就拦在了他的肩上。他稍微振动了一下，回头看向我。他的眼睛竟然雾蒙蒙一片。
　　“怎么了？”我有些慌，赶忙伸手去给他擦眼泪，但是手伸到半截又停下了。他叹了口气，轻轻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低头看着我的指头一根根点着。
　　半晌，我问他：“昨天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这儿。”他突然指指心口，“我吃醋了。”他撅着嘴，变得不再那么扭捏，或许想到该说的还是痛快地说出来好吧，于是我就听到了让我心惊的告白。
　　“昨天回来我就病了，心里难受的厉害。我知道我不可救药了，我喜欢上你了，哥。”他低头不看我，继续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加上你□□的吗？其实那天我在一家同志网站看到一个中年大叔，加他来着，结果点错号了，这不是缘分吗？你看正好我们还在一个城市。哥，我一直不确定你是不是，哪有那么多同志啊，可是我就是想说出来，说出来你爱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愣愣地听着，心脏真的快承受不了了。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连我是不是都不确定就敢说。我感到手心里都是汗，也才发现，那手还给他的手握着呢。我慌乱地把手抽了出来。
　　他抬起头，有些可怜，有些失望地看着我。
　　我真的被吓到了，但是那滋味不只是吃惊，其实也夹杂着一丝窃喜，我终于确定他就是同性恋。那我该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说实话，我一直挺喜欢看到夏斌，喜欢和他视频，喜欢和他聊天。可是现在突然要我接受他，和他成为那种关系，我不由一激灵，脑子里第一个闪出的就是馨莉。这不可能，不可能。
　　“哥，你说话啊！没事，你说什么都行，别这样，哥，你别这样。”
　　我不知自己怎样了，让他感到那么慌张，但是我确定我有些动摇。短暂的时间里，我脑海里飞快的转动，一会儿馨莉，一会儿成成，••••••那么多人跑出来，李哥模糊的背影，沈林纯净的笑容，郑宇轻蔑地眼神，苏醒暧昧的表情，老爸苍老的面容••••••天呢，我有些晕，这些人来了又去了，最后定格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他——黄海川。是他？怎么会，我竟然好像看到他对我说着什么，然后就挥挥手，走了。然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这时候说了一句非常弱智的话：“你，怎么会喜欢比你大这么多的中年人？”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夏斌眼中明亮的火花闪过，他急急忙忙地说：“不知道，没有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就喜欢比我大的，也许会更有安全感吧。”
　　我知道刚才那句话泄露了我的所有秘密，我也不想再隐瞒了，我说：“我结婚了，有家有孩子，我们没有结果，这对你不公平。”
　　他的眼神更亮了：“我不在乎，哥，我只要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哥，你说，你在乎我吗？”
　　我无力摆出任何理由，其实一句话就解决问题：我不喜欢你，可我说不出口。面对夏斌，我就像没有了免疫力，虽然还在犹疑彷徨，可是就是说不出口。瞬间，我竟然想，如果这时候是沈林这样问我，我会怎么回答？是接受还是拒绝？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同志，活这么大了，才开始面对这么难决定的爱的问题，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啊，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为刚才这可耻的后悔。
　　夏斌眼巴巴地望着我。我有些心虚，赶忙站起来，“先做饭吧。”
　　“嗯。”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心思不集中，做出来的菜味道也就差了几分。我心不在焉地扒拉饭，他却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偷偷瞄我。那小眼神，贼亮贼亮的。他一瞄我，我就一慌，还差点让鱼刺卡在喉咙。
　　饭没吃完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一看，又是郑宇。怎么回事，一来夏斌这儿他就打电话。我下意识地来到阳台上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郑宇冷冰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你来医院吧，小林受伤了，第一医院。”
　　电话挂断了，我愣了一下，脑袋翁的一声，我扶着墙，让自己镇定了片刻，尽量平静地回转身往餐厅走。可是一转身，面前站着夏斌，他表情复杂。
　　“要走了吗？”
　　“嗯。”我一边穿鞋一边抱歉地说，“他，你昨天看到的那个男孩，在医院……”我不想瞒他，再说了，我和沈林什么有没有，我只是替郑宇照顾他罢了。我心虚地替自己编造理由。
　　“能再来吗？哥——”他低沉地问。
　　我打开门，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