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春华》清水柠檬

32、第 32 章

　　叶家。
　　荣老太太坐在榻上，田氏在一旁坐在绣墩上，黄婆子站着回话。
　　“……已经饿的躺在床上，先还闹了闹，不过我们没理她，后来是没力气了就乖乖的……”
　　荣老太太半响不语。良久，她才叹了口气，看着黄婆子道：“可千万别饿坏了她，要注意分寸，这孩子自上次大愈后就体弱，真病了就可怜了。”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悲悯神色。
　　这不正是您要的效果的么……黄婆子心里咕哝，但是面上却赔笑，回答：“不敢不敢，一定会照顾好姑娘的。”
　　“毕竟是我们家的主子，你们不要当我不知道，在背后欺负她。”荣老太太又道，语气颇不放心。
　　黄婆子急忙摇头，“老太太明鉴，绝对不敢对姑娘不尊重。”
　　荣老太太道：“随时注意，有点不好就来告诉我。”
　　黄婆子一一点头答应，恭恭敬敬。说着说着，荣老太太叹口气挥挥手叫黄婆子下去。
　　水蕹送黄婆子，在外头好生安抚了她一番，又给了一荷包赏钱。黄婆子千恩万谢的下去。
　　田氏问荣老太太：“娘这是怎么了，看着眼下越发青黑了。”
　　她知道随着大喜日子的逼近，老太太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睡不好觉。不过前几日不是请了大夫来开安神茶吃么，怎么不见好反而更显疲倦。
　　荣老太太依靠在石青蟒蛇引枕上，出了好久的神，才道：“我梦见你们老太爷……”梦里看着她不断叹气摇头，神色伤心。
　　她从来没见过老太爷对她这般失望的表情，从她入门开始，老太爷就对她百般的怜惜。为了她，做了多少违背礼数的事……她心里一阵揪痛。
　　她知道老太爷为何如此伤心，只可能为了病重的大儿子和后院的孙女。那毕竟……也是他的骨血。
　　颤抖着手，荣老太太突然抓住田氏，道：“老大的药……停了么？”眼神恐慌。
　　田氏一惊，神情慌乱，“老太太你怎么了？”突然当着这么多人问这件事。
　　水蕹回来正好听见，赶紧打发了人出去，上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大老爷的药方换了您忘了。那药吃的不好，如今吃着别的药呢。”
　　水蕹这么一说，荣老太太才想到。原先的药让老大吃的越发不对劲，那病症仿佛会传染。且看着已经不可能会好，她就暗示让大夫开了张补身体的药方。不治病只补身体，大老爷也只能躺在床上等日子……
　　“水蕹，赶紧找人去请大夫到乡下庄子里给大老爷看病，重新开副好的方子，现在的药不好……三娘，你也去派人，将老大接回来，乡下冷，庄子里环境又不好……”
　　田氏慌乱，道：“娘，万万不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怎么还能改主意。一开始老太太做那事，她是心中是不愿的，毕竟是她的夫婿。可是如今如何能挽回，大老爷若是好，就是她们娘几个的死期。反倒是大老爷去了，家安继承大老爷的财产，他又是个废人，还不都是她做主。到时候她挑个好人家，让芷萱风风光光嫁出去，自己守着这份大老爷挣下来的不菲家私过活，也能快活一世。
　　她这一喊，荣老太太颓然倒在榻上，冷静下来。
　　水蕹低声问：“老太太……”
　　荣老太太摇摇手，道：“刚才我是累着了，说的胡话。”怡婧已经取代芷嫀嫁入薛家，大老爷若是清醒的，知道岂能绕过她们。为了怡婧，她当初能够下药，现在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到这个地步，不可能人人都好。总有人要牺牲，只是不能牺牲她的外孙女怡婧。拼着死后老太爷怪罪，她也要让怡婧尊贵的活着。
　　荣老太太一句话，把方才的命令抹去。水蕹自然懂，点点头不再多说。
　　一时安静下来，个个沉默。
　　好一会儿，荣老太太神色犹豫，语气不确定，但还是开口对田氏道：“去把……把嫁妆单子拿来。”
　　单单听到嫁妆单子四个字，田氏先是一愣，还没想起是谁的嫁妆。转而明白了，却又不解，只疑惑的探问：“娘要嫁妆单子做什么……”老太太的神色沉沉。她住了口，不敢多说，只着人回她院子里去取。
　　没多久，田氏的亲信余妈妈亲自送嫁妆单子来。田氏看了看没问题，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单子细看，边看边道：“拿纸笔来。”眼睛并没有离开。
　　水蕹取了来，在案上摆好。老太太拿着笔，重新亲自写了一份嫁妆单子。完了田氏一看，惊讶的吓了一跳：“娘……”比之前拟的单子，厚了足足十倍有余。
　　老太太神色坚定，“就按这上面的准备好，要快，别误了吉日。”是的，还是要嫁。但是，给更多的补偿。
　　田氏微微皱眉，“娘原先就是担心她有钱了，会闹出乱子来……”
　　老太太道：“把这些私下里交给姑爷保管。都是些田地，物件，在那种山沟沟里，总不会让她弄出去卖了。”而等田产出息总要一年时间。那时候两人都要准备抱娃，想必也安分度日，认命了。
　　薛府外院。
　　薛元武已有老长一段时间都歇在外院书房，偶尔入内院不过去大太太院里请安。且这几日为薛大老爷办事几日没有回府，这日刚回来，他心内有事压着，便在外院书房一人安静看书。
　　坐在书案前，他持了一卷文章略读。成安敲门进来，脸上赔笑回禀：“二少爷，大太太院里来人说有事找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过去一趟。”
　　薛元武闻言，手上顿了一顿。他亲自送出去的信，估摸京中应该有消息了。放下书，他道：“知道了。” 他神情虽莫测，眉间却已经微蹙。
　　成安见二爷并没有马上起动，还继续看书，就悄悄退了出去。他晓得这位爷一贯不爱人近身侍候，尤其是看书的时候。
　　但室内的薛元武没能安坐多久。他想到洞房花烛时初次见到的那张含羞俏脸，而后的一夜缱绻……然后脑中影像一换，成了静慈庵见到的那张秀美出尘脸蛋。她微蹙的眉头，深深的美眸……
　　若果真山中所见的那姑娘才是他真正的妻子，那现在的叶氏，是用什么方式逼走她，自己鸠占鹊巢的？
　　他一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怜爱的这个妻子是假的就觉得无法接受。以致现在，根本不想再踏入内院。
　　而静慈庵中那少女，即使那么狼狈的情况下，望过来的眼神仍然这么清澈。她这么瘦，显见在庵中过得十分辛苦。也是，庵中日子本来就清苦，为了父亲去吃斋念佛，更是心中怀了一份心事，如何能够好吃安睡。
　　……她现在不知道如何，知道已经有人取代她，嫁入薛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