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江碎

42、第四十章 招亲

　　晨光熹微。
　　安静的院落中，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才渐渐消失。
　　“凌大哥，这一招‘七星伴月’我怎么都用不好。”席羽苦恼的声音传来。
　　凌然轻轻地笑了，话语中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不要急，剑招是需要灵感的。爹说过，你的天资聪慧，在两年内定能将本门剑法融会贯通的。”
　　“嗯！”席羽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了，关于血魔的事情……”
　　凌然的声音也严肃了起来：“我总有种不太好的直觉，那血魔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席羽道，“而且我总觉得，这里有点儿不太对劲……”
　　“别多想。”凌然安抚地轻拍席羽的肩膀，目光灼灼，“有时间想血魔，还不如想想我们的事。”
　　席羽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撇开视线吞吐着：“我……没多想，我们的事……”
　　话还未说完，身体由于外力猛地前倾，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大哥，这样，不太好吧……”席羽小声道。不过却没有丝毫反抗。
　　“又没有人。”凌然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爹都已经松口了，只要再等两年，你再大两岁……”
　　正在拥抱中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身影自然就是江清渺。他这么一大早爬起来听墙角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从刚才那两人的对话看来他们不是凶手。但是，谁又能断定他们刚才不是在演戏呢？
　　唉，查案就是这一点麻烦，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要顾及到。江清渺长长出了口气，走在回去的路上。不过，今天街上的人好像比平日里多些？
　　这么一点小小的差异很快就被江清渺抛诸脑后了，他脑海中一直在循环回放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明显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戏码。但听到那句“爹都已经松口了”，江清渺的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他还未跟家里说自己的事……
　　虽然看起来他的家人都很开明，但要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断袖应该没那么容易。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上那些关于他的纷纷扬扬的传言他从未制止过，也未纠正过，为了就是当未来的某一天，他领一位男人回去时，能引起尽量少的轰动。
　　不过纸包不住火。他已经很认真地在考虑什么时候把自家西门庄主带回去转一圈了。
　　“哥！”叶秀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怎么了？”江清渺收起思绪，微笑地看着小跑过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神情的叶秀珠。
　　“花满楼说了，待会儿这附近有两场招亲，要不要去看？”
　　“两场？”江清渺一怔。
　　“嗯，”叶秀珠解释道，亮亮的眼睛直盯着江清渺，“王员外家有两个姑娘，一个擅文一个擅武，所以有两场招亲。”
　　江清渺猜测：“该不会是抛绣球和比武招亲吧？”
　　“不知道啊，今天才公布比赛形式。”叶秀珠摇晃着江清渺的胳膊，撒娇道，“哥，你就陪我去吧，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霍大哥呢？”江清渺问道。叶秀珠就算要找人陪着她，第一个想到的也该是霍天青。
　　“他最近有点忙，还不是血魔事件么？他去搜集一切相关资料去了。啊，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也跟去了。”叶秀珠有些怨念，随即谄笑着继续缠着江清渺，“哥，你不去我就只能一个人出门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
　　“好了好了，”江清渺连忙打住，“我陪你去就是了，不过要先跟他们说一声。”
　　“太好了！”叶秀珠开心地点头，目光瞟向江清渺身后的院门，“啊，西门庄主你来的真巧，我想借你家这位一用。”
　　江清渺觉得，如果西门吹雪不是面瘫的话，啊不，如果西门吹雪的表情再丰富一点儿，现在脸上一定写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去哪儿？”西门吹雪问道。
　　“去……”
　　“招亲。”叶秀珠抢着回答。
　　西门吹雪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江清渺边在心里默默擦汗，边解释道：“秀珠说待会儿这附近有两场招亲，让我陪她去看一下。”
　　不过……似乎还是没解释清楚，因为西门吹雪的目光更冷了。
　　西门吹雪终于将强烈的压迫感分给了叶秀珠一点，缓缓道：“霍天青呢？”
　　很好，看来霍天青和叶秀珠已经被公认了。江清渺为自家秀珠妹子感到开心。
　　“他不在。”叶秀珠不太自在。西门吹雪的眼神就像在质问他，自己那位不在就来打扰别人？
　　江清渺看着叶秀珠在西门吹雪的压迫下一点点往回缩，轻咳了声挡在对方面前：“这样的话，我就陪秀珠去一趟吧。”
　　西门吹雪只是用幽深的目光看着江清渺，半晌未发言。
　　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西门庄主，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叶秀珠从江清渺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提议道。
　　这真不是个好想法。江清渺这么想着，却看到西门吹雪颔首了？
　　是他眼花了还是最近的好多事情都不太正常？

　　他们出门的时候，距离比武招亲开始的时间只剩了不到半个时辰，大街上人挤人，堪比过节时全城出动的场面。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江清渺闪开一群到处乱撞的小孩子，疑惑道。不过，这种场景真不该让西门吹雪来。
　　“是我忘了说，”叶秀珠恍悟，兴高采烈地介绍，“王员外家财万贯，在朝中还有门路，虽然远远比不上花家，也紧随其后。因此啊，想入赘他家从而今后平步青云的人可有不少呢。还有，据说他的两个女儿都有沉鱼落雁之容，所以你明白的……”
　　江清渺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招个亲就有这么多人，这王员外的影响力还真不小。”
　　接下来三人都没说话，努力往人群中挤。
　　“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叶秀珠带着歉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没有。”江清渺无奈。秀珠你声音再小，西门吹雪也能听到啊。
　　果然。话音刚落，西门吹雪那边的冷气强烈了几分，江清渺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沐浴在了北极的冰雪寒流中。
　　“啊，我看到熟人了！”叶秀珠开心地朝远处挥手，回身对他们说：“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玩哈。”
　　“人太多了，等一下！”江清渺话音未落，身边已经没有了叶秀珠的身影。
　　这小妮子，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吧？江清渺哭笑不得。
　　叶秀珠一走，气氛顿时比刚才好了很多。
　　虽然西门吹雪身上仍旧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但江清渺感觉，两人又回到了万梅山庄里的那段日子。
　　“我们去那颗树上？”江清渺示意不远处的一棵古树。
　　西门吹雪未说话，身形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树上某个隐蔽的位置站立。
　　江清渺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巧的是，来观看招亲的江湖人有很多，却都分散在周围的其他树上。也不知道王员外选了这么个树木环绕的地方是不是为了方便江湖人士观战，顺道带走一个女儿？
　　所以，这颗树上只有他和西门吹雪两人。凭借他们隐藏行迹的本事，很难被别人发现。
　　这时，王员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宣布了一下比赛规则。
　　江清渺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的赛场，看着一个个饱读诗书的学子们埋头苦思，侧头笑道：“这王员外真有意思，说最后夫婿的人选定下后才能得见大小姐的尊容，规则居然是作词……”
　　“有意思？”西门吹雪反问。
　　“难道不是么？”江清渺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暧昧，“若是大小姐本来就同别人暗通款曲，可能那人的家世不好或学识不佳，这样的话，只要他们约定在词里写些什么内容，不是就能找到如意郎君了么？”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对方的猜测，确实很有道理。
　　“还有，如果我刚才说的可能不成立，而正好有一个容貌奇丑的男子写了首词被大小姐钦点了，你觉得最后王员外会悔婚么？”
　　西门吹雪本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这种问题他从不回答的，但提问的人是江清渺，而且对方一直在等他的答案……
　　“或许会，也或许用别的方法推脱。”
　　“没错。”江清渺浅笑，眸中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不过，还是希望两位小姐都能嫁给如意郎君吧。”
　　王员外本来气定神闲地在旁边安坐，看着一个个风度翩翩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从侍从那里领过纸张，提笔疾书，不由得摸着半长的胡须得意浅笑。
　　在一炷香之内，做出一首和大小姐有关的诗都可以呈上去交给大小姐过目。到后来，王员外有点坐不稳了。
　　接下来上去作词的，都是衣着破旧家境贫寒之士。王员外当然不太乐意让这些人继承家产，但偏偏越是他们才有真学识。
　　待到一炷香即将燃尽时，又上来几个垂暮的老者和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
　　虽然是寒冬天气，王员外已经忍不住掏出帕子擦拭额上的冷汗。若是一般的小公子，家境差点也罢了，面貌丑点也罢了，能做出让他家女儿看中的词必然不是庸才。但是像这几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早知道就不该按女儿的性子来。王员外的悔恨一波接一波地涌来，若是自己再强硬点儿，给闺女仔细挑个好人家，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场面。
　　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了。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吧。
　　一炷香的时间到。仆人将最后一份作品送入屋内后，场上又重新开始了喧哗。
　　江清渺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抬头看着站立不动似乎在冥思的西门吹雪，“你会作词么？”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清渺好奇地看着他，“原来你真会作词啊。来一首听听？”
　　西门吹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我不擅作词。”
　　“我也是。”江清渺可惜地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我总感觉，今天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江清渺的预感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会例外。
　　没过多久，一位绿衣婢女拿着一张纸出来，交给王员外，低声说了几句后恭敬退下。
　　众人都预感到好戏将至，纷纷凝神屏气等待最后结果，有的人看起来很紧张。
　　王员外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缓缓展开了纸张，将上面的词作看了一遍。
　　“好词！”他忍不住赞叹，“不知这首《临江仙·江南》是哪位公子所作？
　　全场一片沉寂。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写出这首词的人是哪位公子。
　　可是……半晌都没有人应声。
　　“可否请写这首词的人上来？”王员外感觉有点不对劲。难道是有人来捣乱不成？
　　还是没有人应答。
　　王员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时，靠前的位置传来一个浓厚的北方口音：“是……是俺写的……”
　　一片哗然。王员外盯着那个应声的面色黝黑长相猥琐的男子，身体晃了几晃。
　　这时，还是一直在身侧候立的管家反应机变，上前一步问道：“能否请你复述一下这首词？”
　　那位男子挠了挠头，灰溜溜地跑走了。一看就是便宜没占成，偷鸡不足蚀把米。
　　王员外看见此幕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这种事情在招亲过程中发生，明摆着是对他的挑衅。

　　词作的原作者还未出来，台下的喧哗声渐渐传开。
　　王员外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正要发脾气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过来，喘了口气，“这首词，是我家公子所作。”
　　“那你家公子现在何处？”王员外再好的修养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小厮吞吐道，“他在一月前已离世。”
　　“什么？！”下面惊呼不断。
　　“是这样的。”小厮慌忙解释道，“我家公子倾慕大小姐已久，平日里写了很多和大小姐有关的诗词。可是，在数月前，公子染上了肺痨，药石罔灵，一月前，郁郁而终……我看到这场招亲，想着若是公子在世，定然会全力一试的，就挑了张公子写的词交了上去，没想到……”
　　“你家公子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弱不禁风的白衣少女从阁楼上走出。
　　少女有着出水芙蓉的气质和闭月羞花之貌，柔声道：“蒙你家公子厚爱，王婉决定取消这次的招亲活动，并且希望能亲自去祭拜他。给诸位带来的不便向大家道歉。当然，小妹的招亲不会取消，一盏茶后继续举行。”
　　小厮自然开心地应承下来：“多谢小姐抬爱。”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开头和结尾很平淡，中间的转折很特殊。不过，已经比王员外事先想的砸场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第二场的武斗就有趣了许多。相比文斗的波澜不惊，比武打斗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二小姐王静一身红衣，英姿飒爽地飘到了武台上，从腰间抽出双刀使了几个招式，赢得了台下的一片叫好声。
　　江清渺眼前一亮。这位王静姑娘的容貌比她姐姐多了几分英气，举手投足间毫无小姑娘的羞涩情态，是位难得的女子。
　　经过一番解说后，很快就有两人跳上台来比试。你一拳我一脚往来激烈，台下观众们都开始叫好。
　　王员外欣慰地看着一个个年轻豪杰上台比试，完全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但是，这种方式……靠谱么？江清渺深刻地怀疑。
　　“回去吧。”西门吹雪突然道。
　　“啊？”江清渺正看到兴头上，“现在就回去么？”
　　江清渺转头，撞进了西门吹雪幽深的眼眸。
　　“你……”江清渺迟疑道，“是不是想多了？”
　　西门吹雪不语，眉宇间的不耐却淡了下去。
　　江清渺似乎在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心跳快了一分。
　　“其实，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的……”江清渺低声道。虽然目光依旧朝向舞台上交战正酣的两人，眼神却没有焦点。
　　“我知道。”西门吹雪淡冷如常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只是不明白。这么没技巧的比试，你居然能看的津津有味。”
　　“是你没有娱乐细胞……”江清渺低声抱怨，害他刚才还紧张了一下。
　　虽然听到了不明白的词语，西门吹雪没有提问，其实他的好奇心本就没有多少。
　　“你羡慕？”西门吹雪突然问道。
　　“羡慕谁？”江清渺目光飘过前面，看到红衣的王静小姐后哑然失笑，“我为什么要羡慕别人？我自己就……”
　　西门吹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